第章6踞地狮子，意外来客</p>
当然不像，这就不是我天鼓寺的武学。</p>
德正暗自腹诽，联想到方才照虎所的种种情报，有些猜到对方的来意了。</p>
“密宗五脉本一家，有位前辈对李存孝颇为欣赏，因此偶尔提携，不足为怪。”</p>
照虎闻言精神一振，他还想着怎么旁敲侧击，没想到德正如此干脆，急忙问道：</p>
“不知那位前辈现在何处方不方便登门拜访”</p>
“照虎师弟，别急啊。”</p>
德正微微一笑，按下话头，转而看向李存孝，上下打量，神情中除了赞叹，还有些感慨。</p>
虽然知道这个晚辈有太乙、契此这道佛两家的大佬看重，必然不会短缺资源。</p>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黄庭大成，还是让人无法淡然处之。</p>
想想寺里面“圆”字辈的弟子们，如圆华等人，三十几岁突破黄庭，此后要近十年的功夫，心翼翼地打磨窍穴，开辟经脉。</p>
别人耗费了一个青春的苦功，李存孝却是几个月就走完了，让人很难不为之感慨。</p>
“普宁，你以往一心练剑，当然很好。但此番输了，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p>
照虎见德正转移话题，倒也不急着追问，目光一转，看向神色黯然的普宁。</p>
还能是为什么</p>
一力破万法，师弟完全是在修为上输了，还能怎么反思</p>
普行颇为无语，但也知道，师叔这是要引导普宁转换思绪，免得钻入牛角尖。</p>
“弟子往日过于注重练剑，尤其是最近，为求圆满，对炼化真气有所懈怠。”</p>
“这一次，并非输了技艺，而是输了修为。”</p>
普宁着着，感觉一团乱麻似的脑子也有了脉络，表情肉眼可见地好看很多。</p>
德正此时才笑着来打圆场：</p>
“习武和练功，正如大树的枝叶和根茎，都不可偏废。”</p>
“李存孝，迟些时候，去丹房取一瓶七宝丹来。”</p>
“普宁师侄能有所领悟，是比胜负更重要的事。回去之后，有丹药之助，想必不日就可黄庭成。”</p>
普宁顿时露出喜色，普行也神色一正，替师弟道谢。</p>
七宝丹也是四阶丹药，简单来，就是蓄气丹的强化，能够加快黄庭武者的真气积累。</p>
李存孝在丹房这么久，不仅有所耳闻，也亲身体验过效果。</p>
结论是不如暴气丹。</p>
“让师兄费心了。”</p>
照虎自然承情，但视线却又忍不住在李存孝身上打量。</p>
德正看他这样子颇觉好笑，正想把几个弟子打发走，耳边忽然响起契此的声音。</p>
他神色一动，片刻后，变得有些古怪。</p>
“咳，照虎师弟，你以为李存孝的天资如何”</p>
照虎一愣，心想没看出一贯为人正派内敛的德正也有显摆的时候。</p>
“自然是不同凡响。”</p>
“既然是不同凡响的人杰，若能博览众家之长，想必将来在武道上会走得更远。”</p>
“不定，能得到那些真正的大德高僧青睐。”</p>
照虎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去，却见普宁一头雾水地抱着黑龙剑，听着两位长辈打锋。</p>
想到对方态度的忽然转变，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露出笑容。</p>
“李师侄，我看你在剑道上，也颇有灵秀之气啊”</p>
嗯</p>
李存孝隐隐有所察觉，忍不住看向德正。</p>
后者却是自然而然接过了话茬，“照虎师弟过誉了。”</p>
“贵寺的不动黑龙剑，乃是上乘武学，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p>
“德正师兄此言差矣，都是我佛门弟子，同气连枝。”</p>
“就像石天龙，本是在我会善寺学武，后面不也是转投天鼓寺”</p>
“武学没有门户，集思广益、博采众长，才能真正培养出英才啊。”</p>
普行和普宁听得脑子都要烧干了。</p>
他们并不知道契此的存在，只是看到两人东拐西拐，莫名就要传武学给李存孝，古怪至极。</p>
不过提到石天龙，二人倒是都没什么异议。</p>
照虎武学没有门户，当然是在胡吹大气。</p>
但是密宗各派，因为同出一源，共尊大日如来为密宗教主，所以联系确实紧密。互相派遣门人弟子学习，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p>
近的不，远一点来讲，几十年前，德正拜师天鼓寺上一任老主持，后来天赋显露，一样能到密宗祖庭青龙寺当中学习金刚夜叉明王法。</p>
类似的情况，在道门中也同样存在。</p>
法不传六耳是真，但同门之间，便不算外人。为了更高一层的传承延续，兼修多派武学实在不算出格的事。</p>
“不过话又回来，方才李师侄显然还没出全力，叫我有些好奇。”</p>
照虎心中泛起许多思量。天鼓寺和会善寺交好，上品武学固然重要，但若只是武学，而不涉及根本功法，那传给对方也没什么。</p>
关键在于，德正话里话外，都有所暗示。</p>
而李存孝一身武艺，不和天鼓寺完全没关系，那也是关系不大，显然背后另有高人。</p>
所以德正开这个口，其实不是他在开口，而是背后的人在开口。</p>
只不过那位前辈显然不愿亲自露面，而自己虽然也可以传授不动黑龙剑，但回去寺中，总也要对其他人有个交代。</p>
“这样吧。普行——”</p>
“以一招为限，只要李存孝能在普行的一击下不退，那我就做主，传他不动黑龙剑。”</p>
普行闻言有些犹豫，“照虎师叔，这”</p>
“无妨”，德正笑着打断了普行的疑问。</p>
“武者以实力话，正该如此。”</p>
“李存孝，你意下如何”</p>
还能如何我住持高见。</p>
李存孝暗自腹诽，是这么，实则他并没有什么选择的空间。</p>
看着两个大和尚的模样，显然是有什么内情。</p>
排除掉不可知的因素，只怕是自己那个未曾见面的便宜师父开了口。</p>
否则，哪怕会善寺和天鼓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随口便许诺传授上品武学。</p>
但是不动黑龙剑是土行上品武学，他有意二炼五脏五行，自然不能放过。</p>
“请普行师兄赐教。”</p>
着，便退开几步，赤色的焰摩真气升腾，再度凝结过银轮，缓缓旋转。</p>
隐隐间，众人好似听到潮水拍打岸边的浪涛声，还有山呼海啸似的跃动。</p>
“这是圣王转轮拳”</p>
照虎好像是发出了疑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p>
方才普宁出剑时，对方未尽全力，他还不能肯定。</p>
但此时要面对普行这第五境的一击，哪怕只用三成力，对方显然也不敢看，全力催动下使他得以看出端倪。</p>
与此同时，他心中对自己的猜测也越发肯定。</p>
‘圣王转轮拳本是青龙寺所传武学，但若李存孝真是被青龙寺的大德高僧看中，作为密宗祖庭、大日如来的道场，那又怎么会缺一门不动黑龙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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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存孝背后之人，八成是那位年少成名，但后来从青龙寺自立门户的契此前辈。’</p>
不同于浮想联翩的照虎，德正看上去却不怎么担忧。</p>
若是不能暴露契此的存在，那他还真不好开口。</p>
但方才契此都悄悄发话了，那他心中便有数了。</p>
黄潮和明教即将大军压境，宋州和曹州，都是前往东都的道路，几率一半一半。</p>
但是汴州和郑州却离东都太近，完全没得躲。</p>
契此之前在外行侠仗义，并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显然这消息是被荥阳郑氏或是会善寺得知。</p>
如此一尊大高，足以抵挡千军，由不得后者不上心。</p>
原本他还不能肯定，但方才一暗示，照虎便闻弦歌而知雅意，更加坐实了他的猜测。</p>
这位虎丘法师，虽然法号里带个虎，但为人实则精明。</p>
只要对方心里明白，那无论这个赌约输赢，都会有法子将不动黑龙剑变着法子传给李存孝。</p>
普行猜不到师长们的心思，只当指点师弟，正色以对。</p>
“我所学踞地狮子功，取法于世尊狮子吼，以音波发功，不同于寻常拳脚武学。”</p>
李存孝阅览经典不少，自然知道对方所言非虚。</p>
狮子吼，是佛门的一个锋，喻佛教威神，发大音声，震动世界也。</p>
而会善寺的踞地狮子功，号称发言吐气，威势振立，百兽恐悚，众魔脑裂。</p>
“李师弟，心了。”</p>
普行见李存孝严阵以待，没有再啰嗦。</p>
其鼻翼打开，眉头蹙起，鼻梁到额头之间的皮肉立刻一层层蜷曲起来。</p>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然而再李存孝眼中，眼前的和尚却好像变了一副面孔一般。</p>
方才还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僧人，转眼就成了一头不怒而威的金毛狮子。</p>
口鼻一张，肉眼可见的气流蜂拥而至，甚至相隔十几步的李存孝，其身上的衣袍都朝着前方飞扬。</p>
淡淡的金色光辉在普行眉目之间流转，下一刻，普行嘴唇开合，悄然吐出了一个音节。</p>
“吽！”</p>
安静。</p>
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一样，李存孝忽然感觉到一种与世隔绝似的安静。</p>
眼前的一切都变慢了。</p>
他看到普行的嘴唇缓慢闭合，额头间的褶皱一厘一厘地舒展；</p>
他看到普宁的双眼逐渐瞪大，身子一点一点地前倾；</p>
他看到自己的衣摆在空中摆荡，卷曲着倒回，直到拍打在自己的身上——</p>
轰！！！！！</p>
无声处惊雷爆发，李存孝耳边好似有一道霹雳炸开，声音重新钻入耳朵，周围的一切恢复了正常的速度。</p>
与此同时，强悍的音波好似渗透入四肢百骸一般，让李存孝浑身发麻，就连血气和真气都好像要被震得散架了。</p>
他的身躯因此而向后弯折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好似一个铁板桥。</p>
不用多，假使身躯倒地，那当然也算是后退了。</p>
但是，银轮飞转，三大部州好像扎根在他的脚下，让他的身躯沉重如山岳。</p>
于是在普行惊讶地注视下，李存孝向后倾倒的身躯竟然一寸一寸地拔了起来。</p>
等到他恢复正常的姿态，口中不由吐出一尺长的气箭。</p>
“抗住了！”</p>
普宁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头乳猪。</p>
不是他少见多怪，自家师兄天天朝夕相处，对方什么实力他能不清楚吗</p>
普行的踞地狮子吼，如果全力施为，足以让黄庭圆满武者失神三十个呼吸。</p>
在这期间，对方的意识会陷入空白之中，什么都做不了。</p>
也就是，无论是用来与人对战，还是关键时候用来唤醒即将入魔的武者，这一招的威力都极为恐怖。</p>
然而李存孝却只是失神了刹那就恢复了清醒，甚至都没有后退一步。</p>
哪怕普行只用了三分力道，那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p>
“普行师兄这一招狮子吼，几乎把弟的魂魄都吼出去了。”</p>
李存孝心有余悸。长久以来，他的对都是拳脚相加，像这样的精神攻击，还真是第一次。</p>
方才普行提醒他将要以音波攻击，他甚至还特意用真气护住了耳朵的几个穴位。</p>
但是毫无用处。</p>
‘若是方才不是切磋，而是生死相搏，只怕我失神的片刻，已经被对方得了。’</p>
‘哪怕上品魔宝会自动保护我，但那种危险’</p>
“师弟的法太夸张了。若是我师尊在此，或许还做得到那种事。”</p>
普行摇了摇头，心中对李存孝的重视又提高了一层。</p>
他心中隐隐有种预感，眼前的青年，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追上他了。</p>
“好一个圣王转轮。堂皇正道，渊渟岳峙，就连狮子吼都不能动摇分毫。”</p>
照虎几乎已经能肯定，对方不是天鼓寺的弟子。</p>
毕竟，德正脸上并没有多少快慰之色，反而和他一般，有些惊叹，显然并没预料到李存孝有这番表现。</p>
“愿赌服输。李师侄且等待几日，届时再将完本的不动黑龙剑传授与你，只是记得不要外传，有疑惑之处，大可以询问普宁。”</p>
“多谢法师。”</p>
李存孝自然欣喜。</p>
又了几句闲话，这才在德正的示意下带普行二人离开。</p>
“师兄，如此可还满意吗”</p>
照虎似笑非笑，德正微微颔首，合十一礼。</p>
“前辈。”</p>
嗯</p>
照虎瞳孔一缩，猛地转身，却见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个白白胖胖的大和尚。</p>
粗布衣裳，坦胸漏乳，肩扛布袋，正是传闻中那位嫉恶如仇的布袋弥勒！</p>
“前辈”</p>
“好了好了，虚头巴脑的话就不要了。”</p>
“我早年从青龙寺出走，立过所学不外传的誓言，有些东西不方便直接教给他。”</p>
“你既然帮了我一个忙，那么，又想请我做什么事”</p>
照虎闻言却摇了摇头，“前辈误会了。”</p>
“本来我们会善寺就和天鼓寺亲近，之前石天龙在寺中习武，住持师兄可惜其天赋，引荐其转入德正师兄麾下。”</p>
“哪怕如今他还不是亲传，只是内门弟子，那也是我们欠的一个人情。”</p>
“李存孝天赋异禀，又同为沙门弟子，我作为前辈，正该提携一二。”</p>
“如此，又怎么能用来作为人情，劳动前辈”</p>
契此顿时笑了：</p>
“你这辈倒是会做人。那你方才向德正打探我的消息，总该是有事吧”</p>
照虎见契此态度温和，如传言一般，心中也松快几分，将之前被打断的话接续上：</p>
“不是我们会善寺找您，是荥阳郑氏的家主郑朗在找您。”</p>
“据不日之后，他会和西京楼观道的使者一同赶赴宋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