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相爱相杀一家人</p>
安民坊，</p>
杜如晦宅。</p>
热闹的新年里，杜宅也是到处张灯结彩，但主院的上房却很是冷清。</p>
杜如晦奉旨将这位祖母接回来后，特意安排在主院的上房居住，自己和妻子搬到东跨院，给她独立和宁静。</p>
仆妇婢女也都安排了，吃穿用度自然更不会缺少。</p>
可在这喜庆的节日里，郭氏却让把院门紧闭，既不受杜如晦等儿孙晚辈的拜见，也不见亲朋。</p>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亲朋在这个时候来拜见郭氏了。</p>
毕竟刺李案还没结案，这时都得避嫌。</p>
北房正厅，</p>
有火墙供暖，屋中很暖和，</p>
郭氏满头银丝梳的一丝不苟，没有了诰命降为庶民，许多首饰都没资格戴，她便换上了一身布袄荆钗，持一支荆杖。</p>
一人独坐榻上，闭目养神，一切显得静谧而祥和。</p>
贴身仆妇刘三娘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带着哭腔喊道：“老夫人，不好了。”</p>
郭氏睁开眼，“跟你过多少遍了，以后不许再喊老夫人，叫娘子便是，还有，你也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遇事还慌慌张张的，</p>
何事”</p>
“大公子，大公子被逮入雍州狱了。”</p>
“谁”</p>
郭氏猛的高声道，双眼大睁，不再复从容淡定。</p>
“是大公子，就是四郎的长子，”</p>
“敬爱他怎么了，他不是在洛阳吗”</p>
刘三娘子慌乱的词不达语，结结巴巴，郭氏好不容易才听明白。</p>
“你敬爱来了长安，还被关进了雍州狱”</p>
“是的，而且听敬爱公子被捉拿时受了惊吓，吐血昏死，现在生死不知。”</p>
当啷！</p>
郭氏猛的扶案起身，扫过几案上的精致茶具，鎏金錾仕女纹银壶银杯摔落地上，</p>
茶水四溅。</p>
郭氏浑身颤抖，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面色惨白如纸。</p>
“怎么会敬爱在洛阳，他什么时候来的长安，怎么没来见我”</p>
“老夫人，是真的，这是富安刚刚赶来府上告之的，他现在人就在外面。”</p>
“富安”</p>
“就是十娘的陪房，他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出身，在侯府效力几十年，十分忠心，如今一家子都陪嫁到李家。”</p>
“快叫他来，”</p>
郭氏声音都破了，</p>
无边的恐惧向她袭来，</p>
她强撑着，</p>
可只觉阵阵炫晕，眼前发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p>
她伸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了一把空，</p>
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下去。</p>
“老夫人，”刘三娘子惊慌，奔上前搀扶，</p>
郭氏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p>
一片惊慌叫声，</p>
很快一群仆妇、丫环围了上来，七八脚的搀扶，</p>
“去叫富安来，快。”</p>
郭氏急道。</p>
杜富安被带了进来，</p>
郭氏被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勉强坐在榻上，里还扶着荆杖。</p>
“你是富安”</p>
“回老夫人，奴是富安，侯府家生奴，以前曾跟着四郎，后来替十娘打理外面产业，如今跟着陪嫁到浅水侯府”</p>
浅水侯府，那几个字让郭氏头针刺般疼。</p>
“不那些，你怎么知晓敬爱公子下雍州狱了”</p>
“是浅水侯知晓此事，特让我来报之老夫人，敬爱公子现在十分危急，随时解衣辫发，老夫人若要救敬爱公子，还请赶紧行动。”</p>
郭氏听到随时解衣辫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p>
“老夫人，老夫人，”</p>
奴仆们呼喊声此起彼伏，厅中一片混乱。</p>
有人赶紧去请大人，剩下的围在身边，掐人中的，揉胸口的，焦急的叫唤着，</p>
好一会，郭氏终于醒过来。</p>
“救敬爱，”</p>
解衣辫发，这是朝廷处死囚犯前都要做的，先吃顿杀头饭，然后解衣辫发，方便处决。</p>
到了这步，就明要上刑场了。</p>
郭氏如何不慌，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啊。</p>
这个孙儿是她长子杜淹的长子，她的长孙，虽然侯府的嫡长孙应当是杜如晦的兄长，但郭氏可不会认那边的。</p>
杜敬爱打体弱，生时就是早产，生来才三斤不到，跟只猫似的，都这孩子养不大，可郭氏舍不得，亲自带在身边养着，一点点的看着长大。</p>
虽然从体弱多病，但这孩子聪慧又孝顺，郭氏待这大孙子，比两个亲儿子都亲，更别没自己血脉的杜如晦三兄弟能比的。</p>
如果杜十娘深得郭氏喜欢，是她掌上明珠，那杜敬爱简直就是郭氏的心肝。</p>
这个病秧秧的孙子，年十五，郭氏就特意挑选了娘家郭氏女，选了自己侄儿的嫡女，也是杜淹妻子嫡兄之女，郭敬爱娶的是舅父女儿，亲表妹。</p>
想的就是怕这孙子体弱多病，要是一般名门千金，怕是不能体谅丈夫，就选了自家人，亲上加亲。</p>
郭氏心中一片慌乱，</p>
六神无主，心绪难宁，</p>
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p>
好一会，她才恢复了些理智，起身要去雍州府见孙子。</p>
可到了大门口，被拦下了。</p>
“阿婆，阿郎吩咐过，朝廷旨意，阿婆不得跨出杜宅大门。”</p>
“让开，”郭氏怒。</p>
可守门的家丁却并没有退让，反而将两支木杖一架，彻底把路挡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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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氏气的浑身颤抖，但这是杜如晦宅，这些家丁自然都听杜如晦的，何况郭氏已经连诰命都被褫夺。</p>
郭氏转身去找杜如晦，</p>
杜如晦已经接到李逸派人送来的信，知晓了杜敬爱被擒入雍州狱，也才知道原来刺杀案居然是这个堂弟策划指使，</p>
更可怕的是这个堂弟，跟他那个叔父一样狠辣，居然打算今晚三更天把他也杀了，还要抢走郭氏烧了杜宅。</p>
杜如晦气的发抖，</p>
这对父子已经彻底没了人性，</p>
“阿郎，阿婆要见您。”</p>
杜如晦收起信，</p>
郭氏怒气冲冲进来，</p>
“你知不知道你弟敬爱现在被关进雍州狱了”</p>
“刚刚得知。”</p>
“那你还不去救他出来。”</p>
杜如晦长呼口气，“大母知晓杜敬爱为何会关进雍州狱吗”</p>
“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你们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你岂能见死不救”</p>
杜如晦反唇相讥，“杜淹还是我阿耶的亲兄弟呢，可他却亲杀了我阿兄，囚了我弟弟。”</p>
“你阿兄是王世充杀的，不是四郎杀的，”</p>
杜如晦不理她，</p>
郭氏咬牙，“你要怎么才愿意救敬爱”</p>
“大母，解铃还须系铃人，杜敬爱理应在洛阳，他为何却来了长安，为何又下狱</p>
因为他行刺李逸，</p>
既然此事皆因行刺李逸而起，那么大母要想救杜敬爱，也应当是去找李逸，而不是来找我。”</p>
“你去找李逸，让他放过敬爱。”郭氏道。</p>
“哈哈哈，”</p>
杜如晦大笑，</p>
“关我何事”完，杜如晦起身，“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能陪大母了，请回吧。”</p>
郭氏变脸，怒斥杜如晦，“你还是不是人，敬爱是你弟弟，他现在都已经被关进大牢了，你还要怎么样”</p>
杜如晦冷笑着直接离开，他都恨不得亲自宰了杜淹儿子，哪还会去救他。</p>
西市东边的光德坊内，</p>
李逸在十名禁军羽林，二十名太子旅贲的护卫下，乘马车来到坊内的雍州廨。</p>
在门口，他碰到了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师兄孙伏伽。</p>
“师兄，”</p>
“你也是为杜敬爱而来”</p>
“嗯，听到这消息，实在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特意来看看。”</p>
“走吧。”</p>
有孙伏伽带着，李逸跟着一路来到看守重重的雍州狱。</p>
狱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做呕的气息，骚、臭、湿、霉，甚至是腐烂的味道，</p>
粗糙的墙壁上，几盏油灯摇曳不定，维持着牢内昏暗的光线。</p>
在一间单独囚室里，</p>
李逸见到了他的那个大舅哥，</p>
杜敬爱已经被换上一身囚服，他站在阴暗潮湿且寒冷的牢中，与这牢房格格不入。</p>
面色惨白，身形略显单薄。</p>
两人目光相撞。</p>
虽然从未见面，可杜敬爱里早有李逸的画像，</p>
“没想到在这里相见。”</p>
“是啊，我也没想到。”李逸看着他，“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我娶了你同父同母的妹妹，我们婚后也很恩爱，你和你耶为何却非要置我于死地呢，真有这个必要吗”</p>
杜敬爱看着李逸，眼神中仍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甚至夹着几分鄙夷。</p>
“你不配娶十娘，</p>
你诱骗了十娘，你也亵渎了丰乡侯府杜家，杜家不容亵渎，你必须死。”</p>
“是吗可现在要死的是你。”李逸最瞧不起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因为他们觉得李逸配不上杜十娘，两人没按他们的意愿在一起了，于是他们就要杀了李逸，然后逼十娘改嫁</p>
这是什么做呕的观念。</p>
杜敬爱别过头去，眼神中有不甘。</p>
“你来长安杀我，是奉杜淹之意”李逸问。</p>
杜敬爱转身，“大人名讳也是你能直接提起的”</p>
“你们不是不承认我是杜家女婿吗，那杜淹算我什么大人”</p>
杜敬爱冷哼一声，不再理他。</p>
李逸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杜敬爱见了眉头皱了几下。</p>
“以前十娘跟我起过你这个阿兄，你是如何的聪明智慧，可如今看来只是个十足蠢货。”</p>
杜敬爱怒视他。</p>
“不承认你不看看你做的这些蠢事，谁会像你这样行刺，挑了个正旦大朝贺的日子，还是在平康坊里，</p>
你难道不知平康坊那天有多少贵族官员要去参加大朝贺，那街上会有多少人你不知道</p>
还是你故意要增加难度，想搞的轰轰烈烈一点</p>
可你倒是成功啊。”</p>
杜敬爱咳嗽几声，“你别得意太早。”</p>
“哦，你是不是以为你的那两记后还有成功你难道以为，你们都被抓了，那这计划还能不暴露吗</p>
明早，</p>
你那些潜伏在长安的爪牙，就会都来这里跟你会合，一个都跑不了。”</p>
“你”杜敬爱震惊，</p>
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没有绢，只好以去捂，咳了满血。</p>
李逸见状赶紧退后，</p>
尼玛可千万别是个痨病鬼，万一是肺结核可是会传染的。</p>
可不能密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p>
“师兄，叫个大夫来给他诊查一下，这动不动咳一脸血，可别是得了什么大病，万一会传染可就麻烦了。”</p>
“行。”孙伏伽也有些惊讶这人这么年轻，居然咳血。</p>
李逸离的远远的，拿衣袖摭住口鼻，“杜敬爱，我送你一句话，自做孽不可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