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归来</p>
傍晚，</p>
随从太子狩猎归来的李逸，特意又去伤兵房看望，把射到的几只野鸡让炖汤给伤兵们喝。</p>
“明日便要班师凯旋，我已经让人准备车马，一部份伤员随我回关中。伤势严重不宜跋涉的，先留在这养伤，我已经雇了几个人，负责做饭和照看，另外还会给你们留一些粮食和钱帛，</p>
等我回京，还会再派人过来接照看事宜，等好些了再车马接去关中。”</p>
陈菱角等伤兵听了感动万分，</p>
纷纷要明日随同一起返回关中，哪怕伤势极重，也想一起走，生怕被就此遗弃。</p>
“我跟你们保证，都安排好了人照顾，而且我回京后就会派专人过来的，”</p>
可任李逸怎么，三百多个伤员，不管伤势如何，哪怕躺着不能动弹，也不想留下。</p>
好歹，最终百来个实在伤势太重的，还是被留下了，这一路颠簸，天寒地冻的，只怕人没到关中就没了。</p>
夜晚。</p>
秦琼程咬金等来访，</p>
提着美酒和烤好的肉。</p>
“一起喝几杯。”</p>
程咬金今天狩猎野餐没喝过瘾，人多有些话也不好跟李逸。</p>
“无逸你这次回京，也还要随太子西征吗”程咬金快人快语，十分直接。</p>
李逸让刘黑子罗五他们和面，做些羊肉烤包子当主食。</p>
他自己煮水泡茶。</p>
“西征之事，是年前就订下的，这次救援谷州算是突然安排，现在这边战事结束，自然也就该去河西了。”</p>
刘德敏笑着道：“无逸再去河西，就不再是行营记室了，而是一道总管了，去趟河西回来，不得就成郡公了。”</p>
牛进达问李逸，“无逸你觉得这趟河西之行会顺利吗”</p>
李逸取出茶饼，撬下一块，夹起来在火上炙烘，“河西那边，可以这么，一推就倒，</p>
以我了解到的消息，这趟太子河西之行，只怕根本没出的会，不出两个月，河西那边就会投降了。”</p>
秦琼等都对他这话很惊讶。</p>
“李轨据有河西陇右七八郡之地，号称精兵十万，又连结吐谷浑、突厥两国，怎么可能两月就亡”</p>
茶饼在火上炙烤出浓郁的焦香味，</p>
“李密当初声势何等浩大，可还不是一战便一败涂地李轨那边的情况，还远不如李密呢。现在李轨下的粟特胡部豪强，已经决定归附长安，连吐谷浑可汗都已经被朝廷派使者服联合出兵，</p>
河西往西的西域西突厥部，现在也和朝廷往来联合。</p>
你李轨还拿什么撑”</p>
程咬金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何太子还要亲率几万人马发兵河西这长安距河西可是很遥远的，得耗费多少钱粮”</p>
李逸笑而不语。</p>
秦琼若有所思，跟那位李唐太子殿下接触下来，他觉得建成有些好大喜功。</p>
程咬金一拍大腿：“太子今日还要我们回京后，向圣人请求随同西征，甚至自请留在东宫呢，还什么不可失，千载难逢，</p>
这不瞎扯嘛，真要随征，那也是白费力气。”</p>
“程兄你若急着想立军功，根本用不着去河西，就随秦王出镇长春宫，明年肯定有的是会上战场。”</p>
“此话怎讲”</p>
李逸也不瞒着他们，“代北的刘武周正在厉兵秣马，相信马上就会南下入侵，而且这次他还会引突厥骑兵南下，</p>
而朝廷现在却还认为突厥始毕可汗不会真的大举南下，</p>
更不信齐王元吉守不住并州太原。”</p>
“你是刘武周和突厥人能攻破太原”</p>
水烧开，李逸投茶入壶，“我敢此次刘武周来势汹汹，太原绝守不住，甚至不止是太原，整个河东诸州，这次只怕都能扛的住。</p>
最后啊，还得是秦王来收拾残局，所以你们秦二哥和程大哥你们入秦王麾下，到时还怕没仗打吗</p>
到时不仅有仗打，还会是硬仗，不过这也正好能显出你们的真本事，若能助秦王力挽狂澜，击退刘武周，夺回龙兴之地河东，那你们功劳可就大了，</p>
到时起码也得封个侯，授个从三品的将军，勋加柱国上柱国也是大有会的。</p>
一听这话，老程有些兴奋了，</p>
连罗士信也笑道：“那我恰好是绛州刺史，不会到时突厥人也会打到我地盘上吧，我要是守不住，那反倒要遭了。”</p>
李君羡和常何道：“我们两分在东宫，岂不是赶不上这会了”</p>
“天下还未一统，打仗的会多的是。”</p>
大家喝酒吃肉，聊了许久。</p>
程咬金回到住处，对秦琼道：“你有没有觉得咱这老兄弟有点奇怪他明明是太子麾下，还是东宫官，怎么听他话，倒好像跟秦王关系更近”</p>
“是有点。”</p>
“这就真奇了怪了，太子可是储君，李逸这东宫官不跟太子亲近，却跟秦王亲近，有些不过去啊。”</p>
“难不成这大唐才刚立国，太子和秦王兄弟俩就争储”</p>
秦琼和程咬金都想到了前朝，当年文帝建立隋朝，五个儿子都是跟独孤皇后所生，嫡长子杨勇被立为皇太子，嫡次子杨广被封晋王，可后来晋王硬是夺嫡成功了。</p>
莫非这李唐也跟杨隋一样</p>
秦琼取出金锏擦拭着，“这些事啊，跟咱们这些新归附之人也没什么关系，慢慢看吧。”</p>
“也是。”程咬金道。</p>
次日，</p>
李逸早早起来，收拾好自己行李后，便去张罗伤兵随同回长安的事。</p>
好在有丘神俨李德奖等的帮忙，李逸这一军也有几千人，带上二百来个伤兵倒也不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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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过后，</p>
各军陆续开拔，</p>
盛彦师、史万宝仍回熊州，吕绍宗和李孝基回陕州，</p>
其余随太子出关的兵将，则仍回关中。</p>
秦琼九将那数千部众，也都一并回关中。</p>
任瓌率谷州军民，在城外相送。</p>
李逸骑着太子赏赐的大宛马，刘黑子和罗大富，一人帮李逸扛了支太子赐的马槊。</p>
他这军还有近三千兵，带着二百来本已被遣散的伤兵。</p>
太子听闻李逸带了这些伤兵，还特意前来询问情况。</p>
“这些人大多残废，已被退伍遣散，但许多人早已没了家人，他们想去关中，那里更安稳些，</p>
臣便带上他们，毕竟在南岗堡并肩战斗，如今落得残废下场，我能帮就帮一下。”</p>
建成听后，摇了摇头也没多什么，任李逸带着了，反正李逸也了，到了关中，这些人会到田庄、作坊等自食其力，并不需要朝廷耗费钱粮供养。</p>
路过南岗堡，</p>
李逸率本部一起前往祭阵亡将士们。</p>
南岗堡依然还矗立在那，</p>
现在由谷州刺史任瓌派一百士兵接防驻守了。</p>
李逸让罗五他们把在谷州就准备好的猪、羊、酒等摆上，他还特意做了一篇祭文。</p>
“维武德二年岁次已卯正月，谷水道行军总管李逸，谨以少牢之礼，酹酒焚币，昭祭谷州南岗堡阵殁将士之魂！”</p>
“昔尔等执玄甲而渡谷水，持黄钺以破谷州，岂料邙山雾锁，谷水兵凶。孤旅蔽日，犹奋博浪之椎，断刃凝霜，未堕常山之魂。</p>
今见伊阙烟霞，尽染碧血，唯闻邙岭松涛，如诉忠魂！”</p>
李逸高声诵念祭文，</p>
部下三千将士，还有那二百多伤员，</p>
全都神情肃穆，</p>
陈菱角从马车上坐起，面向南岗堡，想起那两日的血战，想起左眼中箭时的一幕幕。</p>
“已命道士设醮，引紫极真气护尔英灵。更遣沙门诵经，启七层浮图镇彼怨煞。</p>
魂游华胥者，当化北辰斗柄拱卫宗社。魄寄桃林者，永为崤函锁钥屏护秦川！”</p>
“魂兮归来，守我山河！”</p>
“魄其来格，享此血食！”</p>
祭文诵完，</p>
李逸将其点燃焚为青烟。</p>
他拍开一坛桑落酒坛封泥，将美酒洒在地上。</p>
山上寒鸦飞来，在上空盘旋。</p>
罗士信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吴黑闼李君羡常何刘德敏田留安九将也来了，每人提了一坛子酒，</p>
程咬金拍开封泥，自己先猛灌一大口，</p>
“弟兄们，一路走好，你们先去，我晚些再来。”</p>
美酒洒在冰天雪地，祭祀那些昔日同袍。</p>
秦琼他们也纷纷洒酒祭祀。</p>
陈菱角坐在马车厢里，吹着寒风，看着这一幕幕，心中五感交集，相比起这些长眠地下的战死者，他瞎了只眼伤了条腿，已经算是较好的了。还遇到了李总管肯收留他们这些废人，也许祖上积了德吧。</p>
数骑快马奔来，</p>
却是韦挺带着几名亲兵，</p>
“李总管，莫要误了行程，差不多得了，赶紧赶路。太子有令，今日要行军六十里方能有城池过夜，这冻死人的鬼天气，别拖累大家。”</p>
李逸冷着脸看着这个家伙。</p>
“韦骠骑。”他加重声音喝令。</p>
“怎么了，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这行军赶路，你非要带上二百残废，现在又在这磨磨蹭蹭，这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吗赶不到下一处城池，你打算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韦挺也加重了几分声音。</p>
李逸指韦挺：“本县公检校太子左卫率，你现在是太子左卫率所领白鹿骠骑府的骠骑将军，身为本县公直属下司，你知不知上下尊卑礼仪”</p>
韦挺愣了下，不情不愿的拱了下：“倒是下官唐突失礼了，我也只是奉太子令前来传话，还请李卫率抓紧时间赶路吧。”</p>
完，这家伙也不跟李逸纠缠，调转马头就走了。</p>
程咬金过来，“听这家伙是京兆韦氏的，这么没大没的，无逸你跟他有过节”</p>
“嗯，这家伙年三十宫中守岁宴上，我不该位置在他前面，大吵大闹还跟我动，被我一记五雷正法电的殿上晕倒，差点尿失禁，最后还被圣人削去县侯爵，免了职，因此算是结梁子了。”李逸云淡风清的道。</p>
九尺巨汉肉山的程咬金听完，愣了好一会。</p>
“韦挺牛高马大看着也很壮实，被你一拳打的差点尿裤子”</p>
“五雷正法”</p>
李逸笑道：“程兄要是想切磋一下，等回到长安，咱们比划比划。”</p>
老程见他这态度，倒是心里直犯嘀咕，“真没想到，你原来还有这本事，是哥哥我先前自大了。”</p>
李逸再看了南岗堡几眼，</p>
转身上马，率部继续赶路回京。</p>
恰在此时，风停歇。</p>
天空金乌撞破乌云，万道金光洒下。</p>
自出潼关以来，一直断断续续的风雪阴霾终于被一扫而空。</p>
李逸忍不住放声吼道：“昔我来思，雨雪霏霏，今我去兮，杨柳依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