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共此清光</p>
汴州。</p>
开封城，此城最早名为启封，汉代避讳改名为开封。</p>
刺史府中，桂树已经缀满金色的桂，香气袭人。凉亭中，汴州刺史王要汉看着面前的盒子。</p>
犹豫许久才打开。</p>
一盒月饼，一封书信。</p>
王要汉知道这信是谁送来的，正是如今平推山南河南四十州的唐侍中晋国公李逸，一个才十八的年轻人。</p>
此时那位天纵之才就在他南面百余里，麾下数万兵马。</p>
许久后他拿起书信，启封。</p>
“汴州刺史王公台鉴：时维仲秋，金商应律，月满河洛，桂子盈庭，逸驻马尉氏，遥望汴州风物，感公镇守之辛，特遣使奉时令胡饼一匣，佐以伊洛石榴、襄城蜜枣，聊表寸心。</p>
忆昔魏公举义，公昆仲并驰英名，伯当将军白马银枪，武牢阵前裂石穿云，天下谁不倾慕</p>
然天命有归，神器终属唐室，今圣人御宇，秦王东征，豫东南四十州传檄而定，非独刀兵之利，实乃人心所向也。</p>
公坐拥汴州要冲”</p>
王要汉一边看一边轻念帖子内容，</p>
“好文采，好字，这就是名满长安的瘦筋体了，铁划银勾确实不凡。”</p>
王要汉是王伯当的兄长，他们祖籍济阳，但少年时就生活在魏州内黄。</p>
跟李逸师兄魏征还是同城老乡，不过王要汉家早年比魏征家可强多了，魏征爹死的早，后来穷的只能去当道士。而王伯当王要汉兄弟却是从习练武艺，骑射精通。</p>
都穷文富武，没点家底哪习的了武艺，更别擅骑射。</p>
放下帖子，</p>
打开精美的锦盒，里面是八个月饼，模具压出很漂亮的八种纹，上面又附帖一张，明八种馅料。</p>
中秋将至，</p>
这个时候收到李逸送来的月饼，王要汉却高兴不起来。</p>
兵临城下，</p>
先礼后兵啊。</p>
想当初李密兵败，王伯当陪李密入长安，受封大将军，后来李密非要再反出山东，三郎劝无果也只能舍命相陪。</p>
结果最后却是害了勇三郎。</p>
他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大唐。</p>
只是三郎毕竟是他亲兄弟，死在唐军之，心里哪能没影响。</p>
犹豫许久，他将李逸拜帖重新收好，把锦盒合上。</p>
他没回复。</p>
尉氏县。</p>
李逸最近收了许多月饼，也送出许多月饼，河南管郑汴宋等诸州总管、刺史，李逸都派人送去月饼。</p>
自己人当然也不能少。</p>
尤其是关中来的府兵、子弟们，这趟出征功劳是立了，但太过顺利，没打什么仗，所以功劳其实也不大。</p>
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破城，自然就没什么缴获、分赏。</p>
两个来月，除了行军还是行军，众人斗志都有点消沉了。</p>
府兵们，尤其是府兵子弟志愿从征，可不全是因为一腔热血，除了寻求功名，更多的其实是想打仗发财。</p>
去年跟着李逸征河东的府兵、子弟，可就都发了财，还得了功勋官职。</p>
可谁知今年却不一样。</p>
没仗打，也没战利品，李逸军规又严格，禁抢掠，平时连营门都出不去。</p>
连刘黑子都不止一次来跟李逸起军中士兵们的牢骚。</p>
好在这一路来粮草供给充足，时不时的还能吃顿肉，夏天也不缺新鲜蔬菜，勉强还能维持住士气、军纪。</p>
“中秋将至，这次我们要给将士们犒赏劳军，人人有份，都有赏赐。”</p>
皇帝给李逸军也下诏嘉奖，所有将士泛勋二转，记功录勋。</p>
但这些满足不了士兵们，大家更想要看的见摸的着的东西，比如钱、绢，或是田地赏赐。</p>
要是能分点奴隶、牛马就更好了。</p>
这些东西长安一时安排不了，李逸就得在前线自己解决。</p>
涉及几万人马，赏赐就是一大笔数字。</p>
但也还是得赏，否则影响士气，甚至会有隐患。</p>
唐初的兵虽不至于跟晚唐五代的兵一样跋扈，可大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背井离乡来卖命，要是没点好处谁肯干</p>
府兵可是没有军饷的，自备衣粮来打仗，家里妻儿、田地都顾不上，总不能白干。</p>
既然没会战争缴获，又不许纵兵抢掠，那就得赏赐。</p>
李逸觉得赏赐比抢掠要好，起码可控。</p>
军队放纵几次，可就难带了。</p>
李逸解决这笔军赏的办法也简单，他现在直接控制着十二总管府四十州，连城百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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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州县征收一笔，州县没钱粮，就先由地方豪强大户借。</p>
将来由各州县来还。</p>
这办法有点简单粗暴，但也是较为现实可行的，总不能李逸自掏腰包，别掏不起，就算掏的起也不敢掏啊。</p>
皇帝的兵，你凭什么来养，你想造反</p>
为了这次中秋赏军，十二总管府四十州百余城，也是都动员起来了，先要筹集钱绢，然后又要购买猪羊鸡鸭酒水米麦面粉油盐等。</p>
普通士卒这次赏赐标准是一千钱两匹绢，一套新秋衣两双靴，其余伙长旗等老兵，还有增加。</p>
队副以上各级军官，则又逐级提升。</p>
中秋节那天，要设宴犒军，每人至少得有两斤肉两斤酒，此外胡饼、面条得管饱。</p>
一千钱两匹绢，其实已经很少了。</p>
去年河东之战，李逸守浩州，仗打的多，可每次缴获、分赏也多，跟着他们的随军商团，都赚的盆满钵满，浩州豪强们一次就瓜分了一万多俘虏。</p>
战场上缴攻获一匹马，都能分到一二十匹绢，比这不强多了。</p>
可李逸也不能给太多，否则中秋节赏了，那冬至要不要赏，新年要不要赏</p>
霍玉看着李逸那为难的样子，笑着道：“你这也对士兵太好了，其实你稍松一点点军纪，根本就用不着这样为难。”</p>
李逸道：“那我宁愿为难点，这军纪松了，兵就成了匪，只能打打顺风仗，是打不了硬仗的。”</p>
霍玉凑到他身边坐下，“你现在底下六七万人，这一人光是一千钱两匹绢，这一下就得六七千万钱，和十余万匹绢了，还要买酒买肉，”</p>
“我给你出个主意，不能放松军纪让他们去抢，那就干脆找座城攻打，兵不能光养着，你也整编了不少山南河南兵，平时供着吃喝，不也得实战练练。</p>
汴州刺史王要汉不是没回复你嘛，那咱们就去打他，他下兵不多，个人本事更远不如他弟王伯当，但汴州地处中原之中，这里又有运河，总还算是比其它地方强，</p>
攻下汴州，到时三马分肥，士兵们分一份，也就让大家都满意了，斗意也重新昂扬起来了。”</p>
李逸道：“王要汉还可以拉拢，不必急着打，我现在考虑要先打管州。”</p>
“为何”</p>
因为王世充注意到我们了，特派了他的太子王玄应率军东出武牢，驻军荥郑间。</p>
伪郑太子敢来，那我们就得先打他。”</p>
王玄应虽是王世充之子，但带兵本事很一般，他在西边已经败了三次，一次败于罗士信，在慈涧将他挑落马下，差点擒斩他。</p>
第二次是王世充派他渡黄河去西济州增援，防御黄君汉，结果被唐怀州总管黄君汉大破之。</p>
只好退回洛阳，又被王世充派去洛阳西南的寿安，被唐熊州刺史史万宝败于九曲。</p>
王玄应跟救火队长似的，结果实力不济，走哪输哪。现在王世充又派他出荥阳，明显是防李逸的。</p>
也不知道王世充是不是心太大，这太子明显不是那块领兵的料，偏他就一直使唤太子。</p>
“什么时候去打王玄应”</p>
“中秋节后吧，先把大家的士气提振起来，也正等等荥州刺史魏陆的回复。”</p>
魏陆在跟李逸暗中书信往来，是霍玉搭的线，魏陆有心想归附大唐，可他西边是虎牢关的荆王坐镇，南面是郭庆坐镇，现在又来个太子。</p>
魏陆就犹豫起来，毕竟苛全性命才是第一。</p>
除非李逸去接应他，否则他只能等。</p>
“要不我亲自去趟荥州”</p>
“太危险了，再我也舍不得你走。”李逸笑着拍了她一巴掌。</p>
卢承庆从外面进来，“侍中，陛下派天使来”他话一半怔住，没想到会看到霍总管居然坐在李侍中腿上。</p>
“下官急着来禀报，一时忘记在外面请示，下官告退。”卢承庆低着头赶紧退出。</p>
李逸招，“回来。”</p>
霍玉也是红着脸从李逸腿上起身，走到一边坐下。</p>
卢承庆低着脑袋站在门口，“侍中有何吩咐。”</p>
“一点事，用不着这么紧张。”</p>
“下官明白，绝不会乱。”</p>
李逸知道他也是个聪明人，也就懒得多废话了，起身去迎天使，“霍总管一起来。”</p>
皇帝派使者千里迢迢，给李逸送了一盒月饼，还有一盒螃蟹，一筐高昌葡萄，以及一件披风。</p>
又有金瓮银瓶装的美酒四坛。</p>
“这是陛下给侍中亲所书的中秋帖。”天使又将一张烫金帖递上。</p>
李逸接过，</p>
皇帝的字写的挺好，有二王之风，“中秋在迩，桂香盈室。特赐贤侄胡麻饼铒一奁，并金齑玉脍二色。</p>
露寒霜重，宜加餐饭。</p>
愿与贤侄共此清光，顺祝时绥。”</p>
李逸看着月饼和皇帝的中秋帖，“天天送月饼，怎么就忘记给陛下送上一份。”</p>
崔世枢有些羡慕的看着皇帝给李逸千里迢迢赐月饼，还亲笔写中秋帖，用词还这么亲近。</p>
“侍中出长安，两月便向圣人送上十二总管府四十州的籍，这些可都是最有诚意的中秋贺礼了。”</p>
“那月饼也不能少，赶紧给长安天子送月饼。”李逸道。</p>
崔世枢又提醒，“东宫太子那份也不能少，还有朝中诸位宰相府上，也得送一份。”</p>
“嗯，有劳崔总管提醒，记得给洛阳的秦王也送一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