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往北七百余里，便是九溟山。</p>
九溟山共有三个山头，最高的那一处主峰，便是玄幽道场。</p>
山峰巍然，白雾缭绕，有种遗世独立的飘渺之感。</p>
一行五人赶路三日后，终于到了九溟山脚下，四周寂静，荒无人烟。</p>
山上树林密集，站远了往高处看去，见得松叶上覆着一层浅白，不知是霜还是雪。</p>
寒风拂过，带来一阵冰冷的呼啸，越发突显出它的寂静与神秘。</p>
已是傍晚，因着天色沉沉，山林中更显得阴暗。</p>
姜清坐在马背上，神色忧虑地看了一眼天色：“这时上山不妥，等明日。”</p>
玉远舟观望了一会儿，点头道：“雾霭重重，恐怕要落雪，夜里风大，先找个地方落脚。”</p>
骑着马转了转，最后找到一处人力凿成的山洞落脚。</p>
山洞四周光滑，还算是干净整洁，并没有潮湿的感觉，地上有木柴燃烧过的痕迹，一旁还放着几个空碗，只是里头积了厚厚一层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p>
入口处放着一堆干草，想必是用来挡住洞口避风用的，荼凌想着用来燃火倒是正好。</p>
便过去拾一些，上刚有动作，便看到干草底下藏着一把生了锈的砍柴刀。</p>
“看来，这山洞是樵夫弄的。”荼凌举着刀给他们看，“不过已经生了锈，应该许久没来了。”</p>
玉远舟走南闯北好几年，见识比他们广一些：“这很正常，樵夫打柴，一般在春夏上山，入秋以后忙着秋收，冬日山里又危险，天气太冷，运气不好被冻死都有可能。”</p>
山林太过密集，平日里阳光都照不进去，就算是炎炎夏日，进了山也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更别提冬季了。</p>
荼凌便将砍柴刀扔到一边去，抱了些干草放在中间，吹亮了火折子将其点燃。</p>
只是干草近日受了潮，点燃后，烟味儿较大，姜清一时受不住，眼睛被熏得有些难受，就先出去缓缓。</p>
正好遇见影一和影四回来，影一里抱着一捆树枝，影四则是一提着几个鼓鼓的水囊，一提着从马背上的袋子里取来的干粮。</p>
姜清惊讶道：“这边有河流？”</p>
影四：“那边有个水潭，水很清澈，估计是从高处流下来的，等会儿烧过公子再喝。”</p>
他们出门虽然骑了马，没有备马车，不过胜在人多，五个人的马背上都带了两个大大的皮革袋子，能装下很多东西，所以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p>
还有一口锅和碗筷，这可以让他们在路上舒服一点，又省去寻找店家吃饭的时间。</p>
姜清疑惑道：“水潭这么冷的天气，没有结冰么？”</p>
影四：“浅浅一层，我一掌就给击碎了。”</p>
比起影四的欢乐跳脱，影一就沉稳许多，他进去放了树枝，又出来寻姜清：“公子，外头风大，进去吧，烟已经散了。”</p>
“好。”姜清转身回去，影四跟在他身后。</p>
新捡来的树枝，不免有潮意，燃起来很不容易，但是仅靠干草肯定是不行的。</p>
姜清正想，要不刷点油在上头，却见影一用剑把树枝砍成了长短均匀的形状，之后又一层层搭在燃烧的干草上，不时往里添加些许干草，也没有呛人的浓烟。</p>
姜清笑了下，又问影四：“马拴在那里能行吗，夜里下雪怎么办？”</p>
影四正往锅里加水米，打算熬一锅粥，此刻头也未抬道：“没事的，那本就是北地来的良驹，很耐寒的，待会儿我送些干草去就行。”</p>
姜清放心地嗯了声，也不再多言。</p>
转头又见玉远舟站在墙边，不知再找什么，便跟过去问：“师叔，你在干什么？”</p>
玉远舟捻着指尖：“我还奇怪，这山洞里为何如此干燥，原来是夯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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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一眸色顿时凝了下：“夯土？”</p>
这怎么可能挖个山洞而已，能落脚就行，怎么会有人用夯土？</p>
姜清心头跳了下，此处莫非和玄幽有关？</p>
影四还蹲在一旁洗米，荼凌起身再去拿一些干草，正要动，玉远舟却突然喊道：“别动！”</p>
几人顿时停下里的动作，目光全都看向荼凌。</p>
玉远舟取过剑，将堆放整齐的干草尽数挑开，最底下竟然封着一排陶罐。</p>
他这才松一口气：“方才我就觉得这堆干草的摆放，像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原来是为了御寒。”</p>
荼凌烟了下口水，指着陶罐问：“给它们御寒？”</p>
“嗯，这里头，应当是孵化不久的幼虫。”玉远舟神色冷了几分，“他竟然自己养蛊”</p>
听里头是什么之后，荼凌有些恶心地后退了几步：“这陶罐都封着，你确定么？”</p>
玉远舟走过去，蹲下身拿起一个陶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p>
荼凌担心道：“算了吧，管他是什么，我们别动就行了。”</p>
不易节外生枝，况且还是蛊虫那样玄乎的东西。</p>
玉远舟：“我在书里看过，封在陶罐里的，还只是幼虫，未成气候，不碍事的。”</p>
看他们几个面露忧色，玉远舟便拿着陶罐出去，在离洞口远一些的地方查看，荼凌不放心他，只好跟过去。</p>
陶罐启封，荼凌没忍住好奇心看了一眼，顿时呕吐出来。</p>
里头装着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正在蠕动，十分恶心，就像蛆一样，荼凌只是看了一眼，便弯腰在路边狂吐不止。</p>
玉远舟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这就是蝶生梦死的幼虫，只是还未成蛊。”</p>
姜清、影一和影四远远看着，只隐约闻到一股香味儿飘散，不懂荼凌为何会如此反应。</p>
见玉远舟递给他一个瓶子，荼凌取出药丸服下之后在舒坦不少，但那股恶心的感觉还未褪去，他嫌弃地看向玉远舟：“你这几天离我远点，多洗几次去！”</p>
玉远舟道：“别有成见，这不是蛆，知道蝴蝶么？”</p>
他这么一，荼凌倒是好受了不少，玉远舟又问：“你没闻到什么气味吗？”</p>
荼凌这才意识到，鼻尖竟然有一股清香</p>
玉远舟垂眸看了一眼陶罐：“你要不再看一眼？”</p>
荼凌满脸拒绝，玉远舟：“看吧看吧，看了就知道我什么意思。”</p>
荼凌犹豫着递过去一个眼神，试探着往里看去，却忽然愣住。</p>
那些恶心的幼虫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半罐子红色的液体，荼凌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p>
玉远舟道：“还恶心吗？”</p>
荼凌摇摇头，心里只剩下一股凉意，白色的虫子竟然变成了红色的液体，还散发着幽香。</p>
玉远舟道：“这次九溟山算是来对了，幼虫受冻后，化作了汁液，怪不得要用干草包裹着。”</p>
想来这处山洞，根本不是什么樵夫留下的，而是玄幽用来给幼虫过冬的。</p>
山峰上积雪难化，幼虫怕冷，必然熬不过去，他才想出这个法子。</p>
荼凌疑惑问：“为什么会变成红色？”</p>
玉远舟笑了声：“所以我九溟山来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