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章他如今是上三境</p>
出了偏殿，二人越过重重的山峦，向着青山内侧而去。</p>
一越过后山，便有森然气息扑面而来，循着那气息前行，能看到一个灵光闪烁的巨大阵法横在群山的交接处，围绕阵法一圈，五座洞天山川压在四周，山体上隐约能看得出灵纹的痕迹——这竟是以整座大山为媒介压阵。</p>
“这里便是佛意舍利的封印之地。”</p>
这是九黎所掌最高等级的封印大阵，是一千二百年前仙盟时期所遗留的产物。历经数十代九黎子弟不断的补全，阵法牢固得堪比神话中的五指山，哪怕化神修士全力出也绝无可能破阵。</p>
当然，这对周清来并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他想，只需轻轻一拨就能将阵破开。但既然身边有着拿钥匙的人，自然就没必要撬锁了。</p>
燕过云迈步上前，一伸出，掌心处亮起特殊的灵纹。灵光跃动间，面前的大阵随之而亮，满布群山的灵纹开始运转，无与伦比的气势从中涌出，似是火山喷发般直冲天际。</p>
阵阵震荡扩散开来，无形的气息化作狂风向四周席卷。远处的宗门之中，正要拿剑的弟子一抖碰掉了剑、刚准备入定的人垂死梦中惊坐起，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略显惊惧地望向后山方向。</p>
此时的后山大阵处，发光的阵纹正缓缓褪去，一颗巨大的金色圆球正从中显露。</p>
佛意舍利，佛门至宝，仙盟乱战之遗物。</p>
那舍利看上去足有半山之高，其中隐有卍印闪烁。只盯视片刻，便会让人生出些许恍惚之感，仿佛正有擎天的巨佛站在眼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在那无形的目光下，一切杂乱的心念都将被瞬间压灭。</p>
佛光临前，大阵边的燕过云微微蹙眉。</p>
身为化神境修士，他自然不会被一颗舍利的气息压垮，即使这样他也依旧感受到了那其中蕴含的惊人佛意。</p>
那是一种来自高位存在的威压，他面对这舍利就如同元婴金丹面对他，光是挨近都让人生出心神受制的感受。</p>
这就是来自佛祖的真意</p>
正暗中思量间，面前的舍利却突然摇晃了一下，在他身边的周清伸出两指，隔空朝那舍利一点。</p>
如同轻触湖面打散水中的掠影。虚幻的佛影被一指点散，连带着其中的佛意立刻沉寂，笼罩整个宗门的庞大威压霎时间消散无踪。</p>
佛光收敛，巨大的舍利颤动起来，竟然像是在瑟瑟发抖。</p>
抖动之间，半山大的舍利迅速地收缩，缩的同时徐徐朝着周清飘荡而来，后者伸着等待着，当舍利落到他掌心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颗荔枝大的金珠，没有一丝气息外泄。</p>
这一切都落在身边燕过云的眼中，让他眼底闪过了一丝少见的惊异。</p>
周清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灵力，单凭着本身的气息，便彻底压制住了舍利中蕴含的佛意。哪怕以他化神的修为、一千二百岁的见识，这样的段也称得上闻所未闻。</p>
“尊上，且容晚辈斗胆一问”</p>
他思量片刻，终是问出了那个一直压在心底的问题。</p>
“您如今已经突破上三境了么”</p>
“可以这么。”周清边把玩着那舍利边回答，承接佛祖真意的至宝在他里仿佛一颗用来活动指的木核桃。</p>
这个答案在燕过云意料之中，但即使早已猜出，也丝毫不减震撼。</p>
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上三境修士。对于修真界中人而言，这无异于见证历史，是几百上千年都不一定轮得到一次的殊荣，更别提这个人还与自家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p>
“那么，您如今取回这颗舍利，是要借此对佛门的传承施加影响么”</p>
由于样本过少，关于上三境的记述从来都只有只言片语，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勾连天地，不再如之前的境界那般借用世间灵气化为己用，而是直接对自然法则施加影响、乃至成为法则的一部分。</p>
关于这施加影响的方式，没有人得清其内涵到底是什么样，但看周清的架势，燕过云猜测他必然是要使用独属于上三境的方法。</p>
“并非如此。”周清摇了摇头，“佛门的传承乃释迦摩尼所留，是合道构筑的法则，每一道法则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是我，也无法随意对其进行更改。”</p>
他掂着中的舍利，又接着道：“不过，既然他刚好余了几道真意在人间，便用这东西指个路，找找他当年留下的根基在哪。”</p>
“”燕过云沉默。</p>
自从脱离弟子身份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听不懂对方在什么”的感受，如今这位前辈又让他重温了一下年少的感觉，仿佛瞬间年轻了一千岁。</p>
正站在那沉思间，一股特殊的灵却忽然冲入神识当中。燕过云抬起头来，目光望穿洞天，直入天际。</p>
“尊上，这天地似有变动。”</p>
燕过云运转着神识，眼中神色微微一变。</p>
他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佛力正在天地间醒来，其威势震动方圆万里，如果论道时他面对的佛意如同江河，那么这阵震动便是海啸。</p>
佛门补全了净土传承可没有佛意舍利，他们怎么做到的</p>
当初佛门正是凭借完整的净土之力，不到百年时间便收服了诸国，并最终挑起释迦之乱。若当今传承再临，岂不意味着曾经的百年动乱要在中原再现</p>
而且，仔细感受一下，那弥散在天地间的气息虽透着佛意，却显得深邃而狂暴，如同暗潮涌动的深渊，完全不似佛门一贯以柔克刚的风格。</p>
这到底是</p>
在他身侧，周清同样抬起了头，他的感觉自然比燕过云更要精准，一眼便察觉出那变动中潜藏的信息。</p>
不是法则本身被更改而是混入了其它的法则</p>
他注视着中的舍利，此时这宝物中蕴含的佛意正躁动着，像是正蓬勃地生长，又像是正与什么东西搏杀。</p>
他能感觉到那其中包含的进攻性，若任其爆发，带来的必然是比当初释迦之乱烈度更高的灾难。</p>
周清闭上眼，神识与舍利共鸣，细细感受着那气息的来源，片刻后复又睁开。</p>
变动的源头在东北三百里处是如今的甘州区域。</p>
在一千二百年前，那片区域叫作安西，是河西走廊的尽头。最初是大唐朝廷设立的安西都护府，安史之乱（释迦之乱）后，佛门麾下的吐蕃国截断河西走廊、吞并了安西区域，在那里种下了无数属于佛的种子。</p>
如今的佛门又想要在那里复苏么涉及到释迦摩尼的传承，这的确已不是辈们能解决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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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此协调好众人。”周清随将那舍利揣进兜里，“我此番要去一趟甘州。”</p>
一句话落在燕过云耳中，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位前辈的目标。</p>
“尊上要亲自去往佛门腹地”燕过云低声问，“您要如何处置他们”“佛门传承已经开始复苏，看这样子应当不是正常的复苏方法，一般段已经不可能对其施加干涉。”</p>
周清道：“既然无法干涉，那么就将整个传承一并抹去便是。”</p>
纵是燕过云，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怔了一怔。</p>
抹去传承那可是佛祖的遗产，佛门历经千年不倒的根基，尊上难道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佛门千百年的底蕴</p>
他要一力灭佛</p>
即使是对于燕过云来，这话的内容依旧是不可思议。然而周清这话的时候，语调仿佛是在讲着今晚要去吃什么，平淡得甚至让人没有什么问话的空间，他也只得应允下来。</p>
谈话至此结束，故地重游的最后一站也就此走完。片刻之后，周清独身走出了洞天，站在巍巍终南山的顶端，目光眺望东北方向的甘州。</p>
一千二百年前，他也曾独身去过那里，并以血洗刷了那片土地。</p>
那是大唐的最后六十年，那时候那地方还叫安西。</p>
而今，为了不让释迦之乱的历史重演，他要让甘州、让安西的历史重演。</p>
他脚下微晃，身影转瞬间消失原地，直向远方而去。</p>
公元4年，九黎玄阁。</p>
这里是宗门中负责飞信传输和情报交接的场所。经过百年战乱，阁楼内的各式飞信和通牒堆成了山，乱得如同垃圾场。</p>
而此时，九黎剩余的长老们都聚集在了这阁楼内，一封一封的飞信从地上飘起，飞至他们眼前，被快速阅读着。</p>
仙盟崩溃，大唐将倾，如今的中原再度显出了乱世之兆。</p>
打天下不易，治天下更难。大能可以独身平定一方强敌，但却无法凭一己之力治理庞大的修真界。想要重塑四方秩序，方法无他，唯有集结足够数量的修士，重新恢复对中原各地的掌握。</p>
释迦之乱前，仙盟麾下的各个宗门分散于大唐各地，平日中仅靠飞信联系。</p>
动乱过后，近一半的宗门覆灭，剩余的门派中又有许多脱离中原投向了外族势力的怀抱，如今中原仙门掌握的图还不足巅峰时期的一半，在座的人都知道想要恢复旧日荣光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但人们依旧抱持着一丝希望。或许在茫茫尸骨之下，还有着些许被打散的残兵，只要多找回一些人，中原修真界便能多一点生气，摇摇欲坠的大唐王朝或许就又能多撑几日。</p>
“河内八宗已经确定全灭。”</p>
“幽州四宗三宗灭亡，一宗独立。”</p>
“原黑水都督府五宗已经全数倒戈草原部落。”</p>
周无清站在散乱的飞信边，看着面前一封又一封飞信被翻出，其中的好消息却寥寥无几。</p>
随着飞信的山渐渐变矮，室内众人的神色也渐渐低沉，或许他们早该知道这一切努力本是徒劳。</p>
“等等！这一封飞信”</p>
一声惊呼突兀地响起，吸引了玄阁内所有人的目光，就见一名长老中举着一封落灰的飞信，声音中有着些许的讶然。</p>
“这一封信是安西三宗传来的！他们有向仙盟求援！”</p>
那长老举一抛，飞信上的字迹尽然显现在众人面前。</p>
吐蕃入侵，河西走廊被断，安西危矣，请盟下各宗速来援护</p>
安西的三宗还在向仙盟求援，这证明他们并未脱离仙盟，还在履行盟友职责镇守安西区域，这完美符合收拢人的要求。</p>
但室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有多少变化，人们注视着那封飞信角落的字迹，一个个陷入了沉默。</p>
“信的时间是九黎戌乙年”其中一名长老有些艰涩地开口，“这已经是八十年前的来信了。”</p>
八十年前，正是释迦之乱最烈之时，那时中原各宗光是对抗佛门都已经疲于奔命，当然更抽不出人去援护遥远的安西，也正因如此吐蕃才能趁切断河西走廊，将安西区域吞并。</p>
到了如今，距离河西走廊被切断已有八十年，这意味着安西已经与中原失联了八十年。</p>
这八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众人一无所知，但最大的可能，便是安西四宗早已被吐蕃所灭，即使没有灭亡也定然已经投敌。</p>
毕竟，谁会在等不到援军的绝境下坚持镇守八十年呢</p>
“算了吧。”</p>
拿着信的长老低声道：“安西区域现今仍在吐蕃掌握下，那里到处都是异族蛮修。若想强闯，不知又要折损多少人何况就算真能深入安西，驻守那里的四宗恐怕也早已不存在了。”</p>
话之间，飘在空中的飞信失却了光彩，缓缓地从空中落下。</p>
在信纸触地之间，一只抓住了它。</p>
“我去。”</p>
室内众人都抬起了眼来，望向那个发声的红衣道人。</p>
“区区几个高原蛮夷，奈何不得我。”</p>
周无清望着中的飞信：“你们在此继续搜寻中原境内的宗门，我一人去安西。若四宗全灭了便罢，若还有人尚在，我便将他们带回中原。”</p>
没有人出声反驳。在此翻找数日，安西已经是众人找到的唯一一个希望尚存的地方，也只有面前这个人有实力进入那个地方。</p>
前路渺渺，希望无光，唯火种尚存。</p>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大步迈出洞天，于终南山之巅腾飞而起，向着远方的安西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