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近期商埠停靠着一艘大船,这艘大船有三十丈长（约一百米），是当今之最，衬得沿岸帆船就跟玩具一样。</p>
罗起信坐在沿口岸的酒楼二楼一脸羡慕往外看。</p>
他家也是干造船这一行的,只是里经的都是木船，这次离家来这里也是想学习先进的造船技术。</p>
前年就听泉州这边的造船世家接了活，要集合闽地所有造船世家造出一条钢铁巨船出来,耗费人力就有十万之众，今年船初步下了水，罗起信在家得到消息就偷偷跑来了。</p>
眼下看到这艘大船他心中羡慕之余还有恐惧,这样的铁船若是换成他们罗家肯定是做不出来的,因为没有那么多钢铁。</p>
他心惊之余，开始想罗家的造船技术是不是已经被淘汰</p>
“这么大的船别是只能看不能用。”</p>
罗起信听见楼下有一群人议论。</p>
“连帆船都没有,这船能否启动还两。”</p>
“嘿,我听这船还是招募了一万个纤夫从内河拉过来,不会只是个空壳子吧”</p>
罗起信脸上也浮现了怀疑。</p>
就在这时口岸传来锣鼓声,他看到总督竟然出现,在鞭炮声过后解下了船身盖着的红布。</p>
罗起信跑出了酒楼，看到船身上写着“靖远号”三字。</p>
“这是官船”他喃喃出声。</p>
旁边有个微胖的中年人笑着摇头,“不是,这艘船是私人定制。”</p>
他看了看左右声道：“这艘船可是倾尽福建和广东两省之力合力造出来,花费了起码上千万两银子！”</p>
罗起信倒抽一口气,他信了这船不是朝廷所建,因为朝廷造不起。</p>
他侧头看向微胖中年人，“敢问兄台可是知道这船的主家是谁”</p>
微胖男人一脸骄傲道：“自然是知晓，正是那鼎鼎有名的德盛洋行！”</p>
罗起信更加惊讶了，这德盛洋行他也听过，近一年才建立,由一家大商行起头，闽地两广甚至江南都有富商入股。</p>
因为这家德盛洋行拥有皇上给的出海贸易牌照，不受海禁影响。</p>
别的船得心翼翼走私，人家就没光明正大出海。</p>
后来德盛洋行还组建了大货行、码头仓库、银行等等，帮一些走私船洗白商品，因为没发生过黑吃黑事件，近两年走私货物八成都是经过德盛洋行出。</p>
也因为德盛洋行只收货物总价两成的提成费，连沿海的海盗东南亚那边都跑去找德盛洋行出货。</p>
才一年时间德盛洋行就富得流油成为南海巨富！</p>
这船要是德盛洋行花钱定制倒也得过去，或许只有这家洋行有这个资本。</p>
总督揭掉红布后还领着泉州一带的官员上了船。</p>
这船就跟一座海上宫殿一般，甲板上还有三层高建筑，站在甲板上看商埠是一览无余，得跟渔村一样。</p>
福建总督姚启圣摸了摸胡须，踩着硬邦邦的钢铁甲板心情还算不错。</p>
“此船若是早建一年，何愁不成”</p>
郑氏航海所用之船跟这艘钢铁猛船相比就是土鸡瓦狗。</p>
他开怀一笑，转头问德盛洋行放出来的话事人。</p>
“和管事，这船何时出海，本官可是想见识一下这艘巨兽如何驰骋大洋！”</p>
和丰笑着回道：“还得停留几日，待粮食装仓后会先送一批去台/湾，再一路往北前往天津卸粮，之后会往宁波装运货物，主要是考虑到这船才刚下海，怕有问题需要在沿海跑一段时间，造船的多位大工会跟船一段时间，若是发现船有问题会修改下一艘图纸。”</p>
姚启圣摸着胡须点点头，“你等没有急功近利贸然远洋还算谨慎，谨慎点好。”</p>
他又看到了船上那一排纵放的高高烟囱，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p>
皇上也命人造了船，是罕见的二十丈大船。</p>
若是没有这艘钢铁船，姚启圣怕是也自豪水师能有那么大的巨船。</p>
然而那船跟脚下这艘钢铁巨兽太渺了，连比的资格都没有。</p>
完了公事，姚启圣又起了私事。</p>
“和管事要是有空，还请到府里一坐，我家老太太可是念叨你许久。”</p>
他看和丰越来越满意，他家中正好有一孙女到了婚配年龄。</p>
虽然满汉不通婚，可他是汉军旗，自然不在限制之内。</p>
和丰虽然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身，但他是满人，身后还有皇上做靠山，只要步入官场想要一步登天很容易。</p>
关键是人家对他还有救命之恩。</p>
到这件事还得到去年，去年福建的冬日姚启圣很不幸旧伤复发。</p>
再加上他已年迈，直接是一病不起。</p>
最后还是属下向他推荐了广州的医学院分院。</p>
这家医院听是刚开始，大夫都是京师来的，医术用的西洋那套。</p>
下属推荐本来也是因为福建的大夫已经让姚家准备后事，想着死马当活马医。</p>
没想到人家大夫一来，挖了伤口，给他屁股打了一针，养了一冬天他这旧病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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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启圣病好后调查一番才知道，下属也是收了钱才帮着推荐。</p>
那买通他的人正是和丰。</p>
姚启圣起先是不知道和丰是何人，不过德盛还是听过，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商贾，后来打听到德盛洋行竟然有内务府参股，立刻明白这洋行背后不简单。</p>
一查果然有京城的笔。</p>
他一边感谢皇恩，一边对和丰很是青睐。</p>
他摸了摸胡须，“就这么定了，过两日家中举办诗会，和管事莫要忘记。”</p>
在一群官员侧目中，和丰微笑着应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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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起信在岸上徘徊了很久，眼睛一点也不愿意错过这艘钢铁船。</p>
他脑子里将钢铁换算成木船，最后摇了摇头，木船无法拼接成这样的巨船。</p>
钢铁船只要钢铁供应足建起来简单，但是木船不行，木船需要木材有足够生长年限，还有风化，关键是</p>
他察觉到钢铁船甲板下方那一个个窗口，心里有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猜测，这该不会是炮口吧</p>
木船撑不住炮火的后坐力，体积的船怕是打一炮就翻了。</p>
不对，什么炮口，他摇去心里的猜测，这只是一艘商船，民间集资的商船，怎么可能装火炮，那可是朝廷才有的，一个私人商船哪来那么大能量</p>
可是他心底还是留下了痕迹，万一是呢</p>
下午商埠来了不少马车，长长的车队停在了船边，另一头的马车还未进码头。</p>
这车队太长了，今日停留在商埠不少人都跑出来看热闹。</p>
那一木箱子货物严严实实放在马车上，木箱太大，比正常的马车厢还要大，罗起信原本以为会有人来拆开木箱将货物往船上搬运，然后就看到原本树立在岸边的吊车吊臂被转动了过来。</p>
吊臂垂下三个根钢索和钢钩。</p>
门鼻一样的铁环。</p>
就这样马车上的木箱子被轻轻松松拉起来，很快被拉到船上。</p>
罗起信看不到船上的动静，只看到木箱被人丝滑地拉进了船舱内。</p>
就这么短短一个时辰这批本该装两日的货被拉上了船。</p>
和罗起信一样，码头边不少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这种装货速度谁看了不羡慕</p>
“以后力夫是不是得失业了”有人幸灾乐祸道。</p>
码头上的力夫是这里的最底层，没什么本领只能干苦力。</p>
这边商埠还好，有些地方力夫被帮派垄断坐地起价。</p>
不少商人也是叫苦不迭。</p>
罗起信闻言扫了一眼岸边的力夫和纤夫，果然看到不少人脸色露出惶惶不安之色。</p>
就在这时候，船上下来两个人，里拿了一张白纸。</p>
纸贴在靠海的一个货仓墙壁上。</p>
罗起信跟随人一块走过去有人当众念起了纸上所写内容。</p>
“长期大量收本地特产，招募青壮年去台/湾种地。”</p>
那人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念。</p>
“签两年长工契约，每月发放米粮十斤，肉五斤，白银二两，包吃住，可每年回家探亲一次。”</p>
“长期大量收土特产，可长期储存的优先，少量收当季瓜果蔬菜米面粮油”</p>
那人越念声音越轻，罗起信自己看了下去。</p>
墙上贴着好几页白纸，上面标注了一些货品的收购价。</p>
比如新鲜鱼是五文钱一斤，瓜果蔬菜的价格也有标注。</p>
住在海边的人不缺鱼，因为腌制咸鱼的成本高，只有大富人家才有能力大量腌制，许多渔民捕捞鱼后就转卖给官府。</p>
卖给官府价格自然很低，这还算好的，家里有艘船能出海捕鱼。</p>
惨的是家徒四壁连船都没有只能出来做苦力的。</p>
本来还担忧有了那卸货的物件，他们往后会没了收入，没想到竟然有人大笔收鱼，这价钱给得也比衙门高。</p>
有人平时去海边都能捡到鱼，捡个十斤就有五十斤收入，这不比做力夫来钱快</p>
等挣钱了不定还能买艘船，大海不敢去，内河还是可以跑的。</p>
力夫只是不聪明，不是傻，这样一合计，不少人目光都火热起来。</p>
和丰下了船正在巡视岸口刚建立起来的咸鱼厂。</p>
他们自己有盐引，又加上有内务府参股，这盐拿到远比旁的盐商要低。</p>
卖盐不好会跟私盐扯上关系，所以泰山商行不准备卖盐，而是开设咸鱼厂自己消耗盐。</p>
“管事大人，这人已经招来了，都按您的招聘的是妇人。”</p>
和丰点点头，“咱们这鱼不定自己要吃，肯定招脚干净的妇人，从明天起就有人来卖鱼，这鱼腌制后务必要晒干，若是不够干发霉了可是影响咱们商行的名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