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九点。</p>
他颤颤巍巍地撩开眼皮，先愣了一愣，然后再往旁边一看—</p>
“妈呀”</p>
他龇出一口白牙，嘿嘿地笑：“生病待遇这么好啊？你们都搁这看国宝呢？”</p>
段虎都被他给整乐了，“个瘪犊子倒是心够大嗷！你瞅瞅你大牛哥跟你妈，一个嗓子嚎哑了，一个眼哭成大核桃了，你还好意思乐呢？”</p>
“”</p>
段长乐忍不住又看了季春花一眼。</p>
只这一眼，脸上的笑便瞬间消失无踪，委屈巴巴儿地瘪起嘴，伸直臂。</p>
“妈妈”</p>
“乐乐！”季春花心翼翼地凑上来，把他的脑瓜圈在怀里，亲亲他仍然苍白的颊，“乐乐不怕，妈在呢，爸也在呢。”</p>
“还有爷爷跟你两个哥哥，大家都在呢。”</p>
段长乐哽咽着搂住季春花的脖子，“妈，我、我搁茅房拉屎的时候老害怕了，”</p>
“我感觉我肚子老疼老疼的，就像是肠子马上就要拉出来了似的。”</p>
“我还以为，以为我自己要死了呢。”</p>
“呸呸呸。”季春花拧着眉，立马道：“死啥死，不许这不吉利的。”</p>
“我家乐乐可好了，大夫都了，你烧得不高，出现症状也发现的及时，咱后头再多吊几天水消消炎啥的就成了。”</p>
“往后但凡要是有一点不舒服，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得赶紧跟我们，知道不？”</p>
段长乐揉揉眼：“昨天真的啥事儿都没有，今天中午搁学校吃完饭才开始肚子疼的。”</p>
“完了也不是一直疼就是一阵一阵的疼。”</p>
段虎插嘴道：“大夫也不一定就是外头的那个流感病毒，没准是有东西吃不干净了也有可能。”</p>
“你甭瞎寻思了，明儿个叫爸去学校给他请个假，我带他去县里好好看看去。”</p>
“噗—”段长乐冷不丁地又笑了，指着段江山脚丫子上的拖鞋嘎嘎：“爷，你咋穿个趿拉板就出来嘞？”</p>
“还有你这袜子，咋还破个这老大的洞呐？咱家不至于没条件买新袜子吧？”</p>
段江山一愣，低头一瞅。</p>
“”</p>
段虎嘴角抽搭两下：“爸，这是我妈的袜子吧？”</p>
段江山挠挠头：“啊，嗐！”</p>
“那会儿刚脱袜子想洗脚来着，一着急就没顾上瞅。”</p>
段虎都服了：“那您也是够厉害了，还能把它套脚丫子上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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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段长乐再次美滋滋的跟香香软软的妈妈睡在了一个炕上。</p>
而且今天爸还跟他，可以暂时不用做老爷们儿了，允许他跟妈妈搁一个被窝里睡。</p>
段长乐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得连喝黑乎乎的药汤子时都在咧着嘴乐。</p>
段长安则睡在他旁边，规规矩矩的自己一个被窝窝，趴在枕头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书。</p>
段虎则光着个膀子盘着大腿坐在炕最那头，搂着段长喜缓缓地打着悠悠。</p>
段长乐非常满意，心里悄悄的雀跃着。</p>
真好。</p>
现在没有任何人打扰他跟妈亲热，嘿嘿。</p>
怎奈何，无论是娃子还是大人，生了病都爱睡觉。</p>
身体也知道自己不舒服，就想通过多休息来早些恢复。</p>
段长乐实在不甘心，老使劲老使劲的撑着眼皮盯着季春花看，季春花被他瞅得心化成一滩水，温柔地亲亲他终于有了些红意的脸蛋，“乐乐，困了就要睡，知道不？”</p>
“多睡觉才能早些好。”</p>
“不要。”段长乐已经陷入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了，撅起嘴眯着眼哼唧：“我不要、早些好。”</p>
“早些好的话就不能跟妈睡一个被窝窝了”</p>
“就、就得接着当老爷们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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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着段长喜的段虎身躯一震。</p>
季春花也听得心疼，忍不住向段虎递去一眼。</p>
段虎眉心微蹙，寻思了一会儿，随后跟大爷似的道：“睡吧，往后每个月给你们安排一天不用当‘老爷们儿’日。”</p>
“来个‘当娃’日。”</p>
“那天你俩就都往这屋睡来。”</p>
“真、真的吗？”段长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了瞪眼。</p>
不过只是一瞬，就又泄了力。</p>
“切，老子啥时候跟你们扒过瞎？”</p>
“赶紧睡！明儿个咱还得去医院呢。”</p>
段长乐缓缓阖上眼，用最后的力气问：“那、那能不能等到我彻底好了的？”</p>
“等我彻底好了，再重新算，行吗？”</p>
“还没好的时候，就每天都是‘当娃日’，可以不？”</p>
“呵。”段虎笑了，“你倒挺精嗷？”</p>
段长乐追问：“行不行呀爸”</p>
“求你啦”</p>
“你是最好的爸爸了，行不？”</p>
“往后往后我再也不你是臭土匪了”</p>
“行行行，”段虎粗蛮道：“别跟老子整那粘牙劲，赶紧老实儿的睡觉。”</p>
“答应你不得了？”</p>
“就等你好了再算。”</p>
话音才落，段长乐就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p>
段长安默默合上书，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跟他爹一样盘起结实的腿儿。</p>
“爸。”他看向段虎，“你跟妈了吗？”</p>
“啥？”段虎一时没反应过来。</p>
段长安提醒：“就是那个谁把长乐背出来的事情。”</p>
“忘了。”段虎是真没想起来。</p>
“啥跟啥呀？啥背出来？”季春花听得满头雾水，也跟着撑起身子，顺帮段长乐掖好被角。</p>
段虎见段长喜睡着了，欲把她先撂到炕上。</p>
段长安眼疾快地道：“爸，我抱会儿妹妹。”</p>
段虎微微颔首，把段长喜递给他。</p>
完了搓搓后脑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啥，今儿是季阳给长乐背出来的。”</p>
“也不知道那孙子是为啥到学校里去的，反正好像是他碰见长乐搁茅房晕倒，完了就把长乐给背出来的。”</p>
“”季春花神色滞住，沉默许久。</p>
段长安心翼翼地问：“妈，你是生气了吗？”</p>
季春花忙摆：“我生个啥气？之前妈不是跟你们唠过的？”</p>
“妈才不会为着从前的那些事儿动气呢。”</p>
“我就是寻思”</p>
她看向段虎，显得神秘兮兮：“你，季阳跟咱长乐，会不会是多少有点啥缘分在的？”</p>
“这都第二回了，长乐时候那回不也刚巧被季阳碰着了？”</p>
段虎被恶心得龇牙咧嘴，立刻反驳：“去去去，啥玩意儿就缘分了？”</p>
“老子的娃才不会跟那傻逼有个啥的缘分！”</p>
段长安没忍住：“可这两次要是没有他，长乐都挺危险的。”</p>
“我一想到这个，好像就没法那么恨他了。”</p>
“妈，爸，你们我这样是不是不对啊？”</p>
“我这么寻思，是不是对不起我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