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雨女混入了白虎城的早市。</p>
正是潜入南方的少女朵丽雅。</p>
她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裙，灰发用头巾包裹，刻意收敛了周身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市井妇人。</p>
\"新鲜的河鱼！今早刚捞的！\"</p>
\"山菇，山菇！炖汤最鲜！\"</p>
叫卖声此起彼伏，朵丽雅缓步穿行其间，灰眸悄然观察着一切。</p>
原来白虎城的百姓，是这样生活的。</p>
她在极北之地长大，那里终年风雪，食物匮乏，人们为了生存不得不互相掠夺。</p>
而这里商贩笑容满面，孩童嬉戏打闹，妇人讨价还价时眼中带笑。</p>
多么脆弱的美好。</p>
她停在一个药摊前，指尖轻轻拨弄着晒干的草药。</p>
\"夫人要买什么？\"摊主热情招呼，\"我这儿有上好的当归，补血养气！\"</p>
\"当归\"她低声重复，想起了那个在黑水河畔阻拦她的少年药师，那个持剑女人好像就叫他李当归。</p>
\"不用了。\"她放下草药，转身离去。</p>
正午时分，雨女坐在茶肆角落，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清茶。</p>
邻桌几个工匠正在闲聊。</p>
\"听了吗？东城昨晚又闹怪事了！\"</p>
\"什么怪事？\"</p>
\"守夜的兄弟，看见一道影子从房檐上飘过去，跟鬼似的！\"</p>
雨女低头抿茶，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p>
——看来狻猊军的巡逻，也不过如此。</p>
她放下一枚铜钱，起身离开。</p>
经过城门时，她注意到守军比前几日少了一半，剩下的人也个个面带疲色。</p>
\"兵力果然都被调往前线了\"</p>
夕阳西下，雨女路过一间铁匠铺。</p>
铺子里，一个年轻学徒正在捶打剑胚，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滚落，在通红的铁块上\"滋\"地蒸发。</p>
雨女驻足观看。</p>
这就是锻造兵器的地方？</p>
在极北之地，武器是生存的保障，每一把刀都沾过血。</p>
而眼前这个少年，却专注得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p>
\"姑娘要打什么？\"老铁匠注意到她，擦了擦走出来。</p>
雨女摇头，正要离开，目光却突然钉在墙上挂着的一把短剑上——剑柄处刻着一朵莲花。</p>
\"那把剑\"</p>
\"哦，那是百草堂李姑娘订的。\"老铁匠笑道，\"是给她一个朋友的礼物。\"</p>
雨女的指尖微微一颤。</p>
百草堂？</p>
茶肆屋檐上。</p>
一只白猫慵懒地舔着爪子，琥珀色的竖瞳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p>
夜幕降临。</p>
朵丽雅本打算在城郊找个树洞休息，却意外发现了一座雅致的庭院。</p>
她站这座雅致的庭院外，青灰色的眸子透过竹篱的缝隙向内张望。</p>
这座居所与白虎城粗犷的石木建筑截然不同——白墙黛瓦，檐角飞翘，院中栽着几株雪白的梨花，花瓣随风飘落，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p>
院中央有一方清池，水面浮着几盏莲花灯，映得整座庭院如梦似幻。</p>
\"这里竟有如此地方？\"雨女低声呢喃。</p>
她在极北之地长大，见惯了风雪与荒原，何曾见过这般精致雅趣的居所？</p>
她忍不住伸，指尖轻轻触碰竹篱——</p>
\"咔。\"</p>
一声极轻的关响动，竹篱突然分开，院门无声开启，仿佛在邀请她入内。</p>
雨女眉头微蹙，心生警惕，但好奇心终究占了上风。</p>
她缓步踏入，足尖点地，不发出半点声响。</p>
院内静谧得诡异。</p>
雨女走到清池边，俯身看向水面——倒影中，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p>
白衣胜雪，银发如月，一双琥珀色的狐瞳正静静凝视着她。</p>
\"俱卢族的雨师妾，竟敢擅闯我的院子\"</p>
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p>
朵丽雅猛地转身，袖中毒针已滑至指尖！</p>
可还未等她出，九尾狐只是轻轻抬——</p>
\"砰！\"</p>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少女狠狠击飞，她撞碎竹篱，重重摔在院外的石板上，喉间涌上一股腥甜。</p>
少女勉强撑起身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p>
她死死盯着院门——九尾狐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乱一分。</p>
\"走吧。\"九尾狐淡淡道，\"我不问世事，但也不喜被人打扰。\"</p>
朵丽雅咬牙，身形骤然化作万千雨滴消散。</p>
夜风拂过，院门无声闭合，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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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丽雅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p>
九尾狐那一击几乎震碎了她的经脉，灵力如冰锥般在体内肆虐，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p>
白虎城西的街巷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她的视线也逐渐昏暗。</p>
终于，她踉跄着撞上了一块硬物。</p>
抬头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门匾上的三个大字——</p>
百草堂。</p>
\"百草堂。\"</p>
她想要离开，可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了药铺门前。</p>
雨水打湿了少女的长发，血水从唇角渗出，混入地面的积水中，泛着淡淡的幽绿色。</p>
清晨，李朱砂推开药铺大门，准备清扫门前的落叶。</p>
\"呀——！\"</p>
她一声惊呼，中的扫帚\"啪嗒\"掉在地上。</p>
\"怎么了？\"李灵芝从内堂快步走出，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一个年轻女子倒在门前，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血迹。</p>
她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裙，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市井女子，可她的长发却泛着不自然的灰青色，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p>
\"大姐，她还活着吗？\"李朱砂声音发颤。</p>
李灵芝蹲下身，探了探女子的鼻息，眉头微蹙：\"还活着，但气息很弱。\"</p>
\"那快救人啊！\"</p>
李灵芝正要伸去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喝：</p>
\"别碰她！\"</p>
青鸢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内，按剑柄，目光锐利如刀。</p>
\"这女子不对劲。\"青鸢盯着昏迷的少女，声音低沉。</p>
李朱砂不解：\"她只是个受伤的姑娘啊！\"</p>
青鸢没有回答，而是用剑鞘轻轻挑开少女的一缕头发，露出那灰白的瞳孔。</p>
\"普通人的眼睛会是这样的吗？\"</p>
李灵芝也看到了，但她仍旧坚持：\"可她伤得很重，若不救，必死无疑。\"</p>
青鸢冷笑：\"你知道她是谁？万一救了个祸害呢？\"</p>
\"若她真是恶人，等她醒了，你再杀她不迟。\"李灵芝直视青鸢，\"但现在，我不能见死不救。\"</p>
两人目光交锋，最终，青鸢收剑入鞘，冷冷道：\"随你。但若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p>
李灵芝和李朱砂合力将朵丽雅抬进内堂，放在一张闲置的病榻上。</p>
青鸢抱臂站在门口，目光始终未离她半分。</p>
她总觉得这女子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p>
李灵芝熟练地诊脉、煎药，李朱砂则打来热水，替少女擦去脸上的血污。</p>
\"大姐，她长得真好看。\"李朱砂声道，\"就是脸色太苍白了。\"</p>
李灵芝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处理着少女的伤口。</p>
正午时分。</p>
朵丽雅猛然睁开眼，灰蒙的眸子在昏暗的室内急速转动。</p>
陌生的房梁，陌生的药香，陌生的床榻——她立刻撑起身子，却因胸口剧痛跌了回去。</p>
九尾狐留下的灵力仍在侵蚀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碎冰。</p>
\"姑娘醒了？\"</p>
轻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p>
朵丽雅转头，看见两名素衣女子站在那里，一个温婉端庄，一个活泼灵动。</p>
而在她们身后，黑衣女子抱剑而立，眼神如刀。</p>
\"这是哪里？\"少女声音沙哑，故意带上一丝惶恐。</p>
\"百草堂。\"年长些的女子走近，将药碗放在床头，\"我是李灵芝，这是我妹妹李朱砂。那位是青鸢姑娘。\"</p>
朵丽雅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p>
\"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李朱砂好奇地问，\"怎会昏倒在我们门前？\"</p>
少女指尖悄悄掐进掌心，逼出两滴泪来：\"我我叫阿朵，住在城西渔市，父母早亡，靠卖鱼为生。\"她声音发颤，\"昨夜收摊回家，遇、遇到了歹人\"</p>
青鸢突然冷笑一声。</p>
\"是吗？\"她缓步上前，剑鞘抵在少女下颌，\"卖鱼的姑娘，上怎么连个茧子都没有？\"</p>
朵丽雅瑟缩了一下，将藏进被子里：\"我我戴套的。\"</p>
\"青鸢！\"李灵芝皱眉，\"她受了惊吓，你别这样。\"</p>
李朱砂也挡在床前：\"就是，阿朵姑娘多可怜啊！\"</p>
青鸢盯着少女看了半晌，终于收剑，转身时低声道：\"随你们。但夜里记得锁好药材柜。\"</p>
朵丽雅就这样留了下来。</p>
她总是怯生生地帮忙晒药，却\"不心\"打翻竹筛；</p>
夜里主动守炉煎药，却让李朱砂发现她对着火光发呆，泪痕满面。</p>
\"阿朵姐姐定是想起伤心事了。\"李朱砂偷偷对大姐。</p>
青鸢在房梁上冷哼一声。</p>
最让青鸢恼火的是用饭时——阿朵总会把最好的菜夹给李家姐妹，自己只吃白饭。</p>
当李灵芝给她添肉时，她就红着眼圈推辞：\"我、我吃惯了粗粮\"</p>
\"装模作样。\"青鸢摔了筷子。</p>
阿朵立刻瑟缩着放下碗：\"我、我是不是惹青鸢姐姐生气了？\"</p>
\"谁是你姐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