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p>
苏芳天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他向来不喜与江湖人来往,更别提与谁结怨,哪怕是在他女儿一事上,也只有他怨别人的份。</p>
难道是羲山派那几人里应外合劫走康儿,表面上是冲他而来,可实际却是冲着康儿而来?</p>
苏芳天暗暗摇头,当年他要留下康儿之时,是柳幕彦二话不答应了下来,柳幕彦在江湖中素有威望,乃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况且此次救人的又是柳幕笙,乃是柳幕彦胞兄,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不像羲山派弟子所为。</p>
那么究竟又是谁想要他的命</p>
苏芳天垂首叹气,楼清风在旁坐了许久,方道:“这件事情委实古怪,我看对方并非要杀你,否则你昏睡之际他早已动。”</p>
苏芳天道:“怪我睡得太沉,多年不行走江湖,早已没有了从前的警惕性。”</p>
“柳幕笙放走了那人,又让人跟了他几天,只是对方十分狡猾,竟迟迟没有与人接头,这会儿早已经出了闵州城了。”</p>
苏芳天长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我今日觉得脚有些力气了,光这么躺着也不是事,师弟,你扶我去花园走走吧。”</p>
楼清风掀开被子扶他下床,仆人速速拿来大氅为他披上。</p>
苏芳天感叹道:“柳谷主妙回春,我原是不信的,想来人都不中用了,吃药施针能顶什么用,可如今再看看自己,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过往我狭隘了。”</p>
楼清风面色平静的了句:“要练本事也得付出代价。”</p>
苏芳天不明所以,却没精力多思考,由他搀扶着缓缓去了花园。</p>
这几日天气回暖,地上少了积雪,可那穿着白色棉袄的孩儿,远远看上去依旧像个粉粉白白的雪团子。</p>
周策蹲在地上,陪着他摞石子儿玩,孩儿玩累了就腻在他怀里,指着那堆石头絮絮的着话。</p>
苏芳天挪不动脚,眼眶却湿了。</p>
“康儿和周策在那。”</p>
苏芳天哽咽道:“不过去了,到底是康儿的父亲,生来亲近。”</p>
“只怕是太过于亲近了。”</p>
苏芳天苦笑道:“柳谷主得对,即便我治好了顽疾,年岁也着实大了,我如今只能赌他周策是一诺千金的大丈夫。”</p>
“师兄,我扶你回房吧。”</p>
楼清风将他送回房间之后又去看了楼渔,那子满身是伤还不安生,仰躺在床上,里拿着一把木剑比划。</p>
“你这又在干什么?我的蠢儿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p>
“爹你来了。”楼渔焦急的道,“刚才澄子给我演练了几招羲山派的基本剑招,我瞧着也不太难,且照他那般练的话威力较我之前练的高出几倍,不愧是大门大派,练功习武自有一套体系。”</p>
“练什么练。”楼清风瞪着眼道,“回去爹教你更厉害的武功。”</p>
楼渔朝他勾勾指:“爹过来。”</p>
楼清风靠近了一些。</p>
楼渔揪着他那两撇胡子,在他耳边大声道:“劳您费心,好好教咱家的护院去吧!”</p>
楼清风竟是没生气,他缓缓拨开楼渔的,看着他那犹然充满着稚气的双眸,淡淡道:“虎父无犬子,潜龙岂是鱼。”</p>
楼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p>
楼清风尴尬的笑了笑:“爹还有点事情要忙,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p>
“哦,那爹你去忙吧,我这儿有元福呢。”</p>
楼清风低着头往外走,琢磨一番之后让人取了一壶好酒来,他端着酒壶,脚步犹豫的朝着柳幕笙的院走去。</p>
院中空无一人,房门紧闭,楼清风迟疑地站在原地,几欲折返。</p>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柳幕笙拉开房门,目光幽幽地飘向他。</p>
楼清风朗声一笑,热情自然的走上前道:“柳谷主,谢谢你为儿看病,我特意带来美酒一壶聊表谢意。”</p>
“进来吧。”柳幕笙侧身邀他进去,用盏斟了两杯浅酒。</p>
楼清风含笑道:“听闻药仙谷一派皆是神医,柳谷主更是个中高,向来只医奇难杂症,没想到此次愿意为儿看这些病痛,柳谷主大恩无以言表,楼某人敬你一杯。”</p>
柳幕笙端起酒杯与他碰杯,淡淡道:“举之劳,不必多谢。”</p>
“柳谷主人中龙凤,子女想必也是个中翘楚,想想我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臭子,真是一言难尽。”楼清风笑吟吟的摇了摇头。</p>
柳幕笙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放道:“我没有子女。”</p>
楼清风愕然道:“哦?柳谷主仪表堂堂,竟没有子女?”</p>
柳幕笙续上酒,浅酌一口,垂眸道:“做我柳家的后人委实命苦,要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方有可能练就一身本事,做我的孩子倒不如做楼老爷的孩子,像楼渔这般,纵使骄纵任性,却也不乏纯良恭善,楼老爷真是一个好父亲。”</p>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来,我再敬你一杯。”</p>
柳幕笙与他碰杯,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道:“楼老爷的心意柳某心领了,楼老爷也可以放心回去了,近来事多,不宜多饮。”</p>
楼清风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方笑道:“柳谷主贵人事忙,在下不便打搅,告辞。”</p>
“走好。”</p>
柳幕笙孤身站在院中,看着楼清风脚步轻盈的离去,他仿佛从那宽厚的背影中看出了得意洋洋,亦或许他看到的只是自己心中的妒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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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渔头一回躺在床上过大年,连他苏伯伯都能下床走动了,他倒是成了半个残废。</p>
大年夜这天,他爹叫人送了一桌好菜去他房里,就他和元福两个人吃,连他那二十四孝老爹都没工夫陪他。</p>
楼渔躺了几天闷得慌,没什么胃口,以至于一桌子饭菜全进了元福肚子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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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无聊的时候,封澄拿着几个橘子进来了。</p>
楼渔枕着自己的臂,打趣他道:“你今日怎么不孝顺的伺候你师父吃饭?跑来我这里吃橘子?”</p>
封澄道:“我怕你无聊,就来陪陪你,你吃橘子吗?”</p>
楼渔好笑道:“没意思,你都不知道回嘴。”</p>
“你才没意思呢,的都是无聊的话。”封澄将橘子剥成一瓣一瓣的喂给他吃。</p>
楼渔吃着橘子:“要不然你扶我去院子里看看月亮,我无聊的长苔藓了。”</p>
封澄低着头很认真的吃着橘子,同时道:“你别乱动了,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好了,咱们还得回去羲山派,此次已经出来太久了。”</p>
“滚蛋,都了不拜你为师了,你还总提这个?”</p>
封澄扭头看着他道:“不是拜我为师,刚才席上我听楼老爷和我师父,年后就让你跟我回羲山派,还让你以后好好留在羲山派习武,任打任骂都可以。”</p>
楼渔怔了怔,纳闷道:“我爹答应了?这么柳大侠以后就是我师父了?”</p>
封澄依旧摇着头道:“我师父不收徒弟了,你不是知道的么,所以你不是拜我师父为师,而是拜我二师兄为师,从此以后,我可是你师叔了。”</p>
楼渔有些闹不明白了,他爹答应的太快反而令他有些怯步,他犹豫的问:“我当真能去羲山派了?你二师兄他答应吗?”</p>
“二师兄为人和善,师父与他情同父子,师父让他收徒弟他不会不答应的。”</p>
楼渔喜滋滋的不知道该些什么,他激动地想坐起来,但一想到身上有伤,立刻乖得像只兔子一样,恨不得一夜痊愈,马不停蹄的去拜师。</p>
封澄谆谆的教育他道:“门派的规矩我日后再跟你,但是你记住了,去了羲山要守规矩,不能再肆意妄为,也不能欺负人,还有,你以后得叫我师叔。”</p>
楼渔:“美得你。”</p>
封澄眼睛弯弯的笑,往他嘴里塞了一瓣橘子。</p>
楼渔亲热地拉住他的掌,笑道:“师叔,以后去了羲山派,我人生地不熟,你可要对我多加照顾啊。”</p>
封澄想抽回,楼渔瞪了他一眼,越发握紧。</p>
“不可以,去了羲山派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不能对你格外优待。”</p>
楼渔翻了个白眼松开他的,低声骂了句:“假正经。”</p>
封澄的背滚烫,热的好似要烧起来一般,他甩了甩嘀咕道:“都是这样的。”</p>
“你还顶嘴?”</p>
封澄鼓着腮道:“你身体抱恙,我就不和你争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p>
楼渔连忙拉住他的衣摆,谄媚的笑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怎么才来就走,陪我再会儿话。”</p>
元福吃饱了开始收拾碗筷,对楼渔道:“少爷,我吃饱了,等会儿我来陪你话。”</p>
“谁要跟你话,了十几年话,我堵上耳朵都知道你什么。”楼渔赶他道,“出去出去,别打扰我们师侄俩人话。”</p>
元福嘿嘿笑了笑,“那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糖水给你们拿一些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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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楼清风摆脱了一干应酬,只身到了楼渔房间。</p>
楼渔不知又在吹什么牛,脸上眉飞色舞,封澄那孩子听得满脸认真,听到激动处也跟着眉开眼笑。</p>
楼清风不免有些感慨,都外甥像舅,渔的长相半点没随他,可性格倒是有些他年轻时的影子。</p>
“爹,你站门口干嘛,快进来啊。”</p>
封澄站到一旁抱了抱拳。</p>
楼清风抱拳回礼道:“犬子顽劣,又自娇生惯养,以后还请封少侠多加费心。”</p>
封澄连忙道:“楼老爷过虑了,渔性格活泼,想必很快就能适应羲山的生活。”</p>
楼清风叹气道:“但愿吧。”</p>
封澄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话了,我先回去了。”</p>
楼渔朝着他喊道:“明天早点来看我啊。”</p>
封澄摇头道:“早不了,明天我得要好好练功,把之前的补上。”</p>
楼渔:“一根筋,去吧去吧。”</p>
封澄眨眨眼,一脸莫名其妙。</p>
楼清风又气又笑道:“他以后就是你师叔了,你话不能这么无礼,羲山派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门派,遵循古法礼制,你去了那以后需得谦恭,不能像以往在家中那般骄纵。”</p>
“爹,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楼渔问,“对了,爹,你怎么忽然同意我去羲山派学武了?”</p>
楼清风沉默的看着他,伸出捋了捋他乱糟糟的头发,许久才道:“从来只有我楼清风的儿子欺负人,这次你被人打断了肋骨,是我的过失,都慈母多败儿,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遑多让,我以前只想着让你快快乐乐的长大,不想你吃苦,可如今再看,你以往少吃的苦,今次不都一点点的还回来了吗?若是你自习武,像封少侠那般武艺超群,谁又能动你分毫。你得对,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不是你起的头,也不是你犯的错,若不是你不依不饶的拖延了时间,又咬破指放了血,恐怕如今康儿也已经不知去向。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自大了,还以为有我庇护着你,你能养尊处优的长大,殊不知天下间多得是无妄之灾。”</p>
“爹,你怎么突然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骂我就行了,自己干什么?”</p>
柔清风笑了笑:“好了好了,不这些了,以后去了羲山派要听师父师叔们的话知道吗?跟你无关的事情别瞎起哄,要孝顺师父,体贴师兄弟,方便的时候就给爹写信,爹有时间了也会去羲山看望你的。”</p>
“爹,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p>
楼清风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他道:“俗话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出门在外身上不能没有银钱,这些你收着,花光了就给爹写信,爹再派人给你送银子。”</p>
楼渔接过银票,一边点头一边道:“爹,你的孝顺师父不会是这个意思吧?”</p>
“臭子!景掌门德高望重,岂会看得上你这一点银子?休要对师长不尊敬,好了,时候不早了,你睡觉吧,爹明日再来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