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p>
楼渔休沐下山,陈道真难得清静两日,转眼两天就过去了,一想到那兔崽子要回来了,陈道真便烦躁不已,不耐之色全部写在脸上。</p>
景霁坐在他对面,双捧着茶口口的喝,见陈道真绷着脸,笑眯眯道:“陈师兄,你怎么又不高兴了?”</p>
“想起你那徒弟,我便烦得很。”</p>
“我还以为你是生我的气呢。”</p>
陈道真擡头看他,失笑道:“好端端的,我为何要生你气?”</p>
景霁可怜巴巴道:“是啊,好端端的,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生气。”</p>
陈道真故作生气道:“还顶嘴?”</p>
景霁笑眯眯的抓起他的,放在脸颊上蹭了蹭,“我向来最听话了,从来不顶嘴。”</p>
陈道真撑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么大了还撒娇。”</p>
两人坐在一起了好些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初一匆匆跑来,喘着气道:“掌门,师公和我师父回来了,同行的还有陆掌门和楼前辈,现在应该已经到门口了。”</p>
“我师父回来了。”景霁惊喜的站起身,迅速向门外走去,又问道:“哪位楼前辈?”</p>
“听是渔师弟的父亲,满州的楼清风楼前辈。”</p>
“初一,你先去吧,我这就去门口迎接师父。”</p>
“是,掌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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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风擡头仰望着连绵的山峦,他掐指一算,喃喃自语道:“这地势太妙了,飞龙入首之脉,山环水抱,不掩星辰,上上佳的风水宝地啊。”</p>
封澄不禁笑道:“楼前辈,渔刚来时,也了类似的话。”</p>
柳幕彦含笑道:“没想到楼大侠除了擅长关秘术,还懂得风水之道。”</p>
“略懂一二罢了,我几十年没好好练武,关术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惭愧惭愧。”</p>
“楼大侠谦虚了,前面就到了。”</p>
柳幕彦话音刚落,一抹白色的身影如疾风般掠来,轻功之缥缈令楼清风不禁咂舌。</p>
当他看见来人面貌之时,更是差异万分,这位年轻弟子看外貌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p>
景霁还未来得及跟柳幕彦话,楼渔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楼清风面前,笑眯眯的道:“师父,这是我爹,爹,这就是我师父。”</p>
楼清风惊诧道:“景掌门竟然如此年轻!”见楼渔紧紧抓着景霁的胳膊,楼清风低斥道:“渔,不许没大没,还不放开你师父。”</p>
景霁含笑道:“无妨,楼前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p>
“不敢不敢,倒是渔,若是给你添了麻烦,你只管教训他。”</p>
“渔很听话,练武也很勤奋,十分懂事,楼前辈还请放心。”</p>
楼渔挑眉道:“爹,你这回信了吧,我好好的没闯祸。”</p>
景霁和众人寒暄了几句,突然注意到苏成康的存在,苏成康默不作声的倚靠在元福身上,紧紧牵着元福的,瘦的身影几乎像是不存在一般。</p>
景霁缓缓走向苏成康,他蹲在地上,轻轻碰了碰苏成康的头发。</p>
苏成康怯怯的躲了躲,心翼翼的擡起眼睛看着景霁。</p>
“你饿不饿?想不想吃肉包子?”</p>
苏成康微微摇了摇头,声道:“不饿。”</p>
“那你想不想吃蜜饯?还有特别甜的果子。”</p>
苏成康慌张地看向楼渔。</p>
楼渔道:“师父,他怕生。”</p>
景霁看向周策,周策苦笑着摇了摇头。</p>
景霁站起身,对柳幕彦道:“师父你累不累,先进去喝口茶休息一会儿,我给师父捏捏肩膀。”</p>
楼渔声对封澄道:“澄子,你拍马屁这一项原来是跟我师父学的啊。”</p>
封澄瞪着楼渔,不高兴道:“你不要胡,师父赶路很累的。”</p>
楼渔忙不叠的点头认错:“对对对,累累累,我师叔什么都对。”</p>
“我不想和你了。”</p>
“别啊,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我错话了还不行吗?”楼渔抓住封澄的腕,靠近他,腆着脸声道,“师叔,别生气了,好吗?”</p>
封澄挣开,脸颊泛红,声道:“你别了,我没有生气。”</p>
楼渔松了口气,没生气就好,上回春宫图那事儿他师叔好久都没理他,起来也不知道那两本书后来烧是没烧。</p>
景霁和柳幕彦等人去了书房话,封澄带着楼渔和元福一起清扫庭院,收拾客房。</p>
苏成康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家。</p>
封澄忧虑道:“豆芽怎么不话。”</p>
元福叹气道:“咱们离开苏家没多久,那群抓走少爷的贼匪又回来了,把苏家闹得天翻地覆,是要找什么牛皮纸,幸好有一位武林高路过,救了苏老爷和苏少爷,只是那时候开始苏少爷就不爱话了。”元福凑近楼渔声道:“尤其不和周大侠话。”</p>
楼渔握着鸡毛掸子,忧心忡忡的看着苏成康。</p>
元福又道:“都孩子不记事儿,可我看苏少爷心思重的很,不知是不是那日被吓着了,也不知多久能好。”</p>
封澄掸了掸:“你们先打扫,我出去一下。”</p>
“你去哪儿啊,我也去。”楼渔把鸡毛掸子扔下,拔腿就想走。</p>
封澄回头喊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了。”</p>
元福一把拉住楼渔:“少爷,少爷,您别去了。”</p>
“你拉我干什么?怎么着,两个月没见,少爷我不是少爷了?真想我跟你一起打扫?反了天了你。”</p>
“哪能啊。”元福殷勤的笑着,拉过凳子,用袖子抹去灰尘,“少爷您坐。”</p>
“这还差不多。”楼渔舒舒服服的坐下,“元福,这些日子我不在家,有没有人欺负你?”</p>
“哪敢啊,他们一听我家少爷是楼家大少爷,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少爷您找他们算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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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吹牛,我又不是恶鬼。”</p>
元福笑了笑,拿着扫帚安安静静的扫着地,过了许久,他终于是按耐不住,试探着问起:“少爷,你和封少侠”</p>
“师叔?我和他怎么了?”</p>
元福抿了抿嘴,深吸了口气道:“少爷,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孙家少爷带咱们去逛窑子。”</p>
楼渔正在喝水,一颤险些砸了杯子,“你又这个干什么?我那次就是去长长见识,又没干什么,就这我都险些被我爹打断了腿。”</p>
元福抓耳挠腮,红着脸拘谨道:“你还记不记得,那里面不仅有姑娘,还有好些倌。”</p>
楼渔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了,一拍桌子骂道:“你胆子肥了,敢把我师叔和那些人混作一谈?”</p>
楼渔气得指尖发颤,他家师叔天真无邪,玉洁冰清,他平日都得哄着他让着他,元福岂敢将他师叔比作花街柳巷之徒。</p>
元福伺候了楼渔十几年,头一回见他这般生气,连忙讨饶道:“少爷,的不是这个意思,的是怕您和封少侠日夜相对,万一情投意合”</p>
楼渔重新坐回椅子上,闷声道:“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窑子里那些人只是为了找点乐子罢了,男人和男人岂能情投意合?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了。”</p>
“少爷,我知道了。”</p>
“算了算了,快打扫吧,我来扫地,你去擦桌子。”</p>
元福的话掷地有声,的楼渔犹疑不定,他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透,想来他家师叔哪儿都好,长得好看,武功高强,脾气也好,笑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可亲,哪儿哪儿都找不出个缺点来,楼渔觉得自己日后若是娶亲,大概也找不着这么像他师叔这么好的媳妇儿。</p>
楼渔甩了甩脑袋,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p>
两人在屋里打扫了半个时辰,楼渔这才想起来豆芽还坐在门口,他朝屋外喊了两声,却没人应他。</p>
楼渔问道:“康儿呢?”</p>
元福呐呐道:“刚才还在门口呢。”</p>
两人对视一眼,扔下扫把抹布往外跑,跑出门口才赫然松了口气。</p>
苏成康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里抓着一个蜜糖饼,口口的咬,封澄把虎子几个给喊了过来,四个孩围坐在桌边,一人拿着一个饼子。</p>
虎子咋咋呼呼的着话,苏成康听得多了也回两句,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笑意。</p>
封澄站在一旁看着四人,见他们几人相互间十分友善,方道:“虎子,你和阿白陪着他们,大家不要乱跑,我就在屋子里打扫,你有事就喊我。”</p>
“知道了,师叔,我会照顾好他们的。”</p>
封澄莞尔一笑,阳光落在他脸上,笑容仿佛沉浸在柔光之中。</p>
楼渔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恍惚间呢喃道:“澄子真好看啊。”</p>
“少爷,你什么?”</p>
楼渔恍然回神,清了清嗓子道:“废什么话,赶紧打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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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渔在屋里等了楼清风一下午,茶水续了两次人才回来。</p>
楼清风满面笑容的坐下,叹气道:“没想到你师父如此年轻有为,你若是能学得他三分气度,我也算安心了。”</p>
楼渔给他倒了杯茶,撇嘴道:“我像你不也挺好嘛。”</p>
楼清风笑容滞了滞,随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p>
“爹,你难得来一趟,多住几日再回去。”</p>
“那像什么话,旁人会笑话你的,我住一两日就回去了,以后康儿那里你多费些心,他出生就没了父母,你苏伯伯如今又顾不上他,往后都要靠你了。”</p>
楼渔正要点头答应,突然想起年前楼清风想将康儿接回满州亲自照顾,怎么才短短两三月,他爹不仅把他送来了羲山,还把康儿也一并送来了。</p>
楼渔迟疑道:“爹,康儿身体不好,又不像我皮实,他年纪,一个人在这儿孤苦伶仃,你不如把他带去咱们家照顾,在这儿可不得受苦?”</p>
楼清风状似不在意般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p>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的,你咱们家有的是钱,吃这苦作甚?”</p>
楼清风瞪着眼道:“你都知道长进,爹不能清醒清醒?”</p>
楼渔心中一阵焦躁,“爹,不是闵州出了什么事情吧?我听七杀的同伙又去了苏伯伯家,你们把康儿送来羲山,是不是和这些事情有关?”</p>
楼清风笑道:“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大人的事来了,放心吧,这些事情你爹我能处理好,你和康儿习武强身总是不会错的,总之,你好好习武,照顾好康儿,别的不用你瞎操心。”</p>
“哦,知道了,诶对了,爹,我师父也出生在满州,算起来还是同乡呢。”</p>
楼清风颇有兴致的问道:“是吗?那他家中还有什么人?等我回去之后再去拜访。”</p>
楼渔吹散茶杯上的热气,道:“师父他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一家人健在,只是二十多年前就搬走了,他娘亲如今随他住在羲山,年前他舅舅接他娘亲回去住,现在还没回来。”</p>
“原来如此,我方才同你师父谈话,他始终笑盈盈的,也没什么架子,你为人徒弟,不能见他好脾气就没大没,要孝顺师父,知道吗?”</p>
“知道知道。”楼渔声道,“啰嗦。”</p>
楼清风厉色问:“你自言自语什么?”</p>
楼渔正色道:“我爹得太对了!”</p>
楼清风叹气道:“你就是从被宠坏了,才会这般没个德行,我还记得那时候满州瘟疫肆虐,许多人都染了疫病,你娘大着肚子就快临盆了,我日夜辗转反侧,就怕你们娘俩出事,幸好老天爷保佑,你一出生,不仅白白胖胖的,连满州城里的瘟疫都散了,那时我就想有出息有什么用,你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也就是这样,才会从惯着你,把你惯的浑身不正经。”</p>
楼渔眨了眨眼:“爹,你前几年可不是这么的,你我娘去的早,也幸亏如此才没赶上那场瘟疫,那我从哪儿出来的?”</p>
楼清风愣了愣,眼神闪了闪,连忙喝着茶道:“当然是从你娘的肚子里出来的。”</p>
“不是啊,爹,我娘过世的时候瘟疫还没来,我出生的时候瘟疫差不多结束了,这么来我娘过世的时候,我还没生?这时间对不上啊。”</p>
“怎么对不上?”楼清风瞪着楼渔,中气十足道,“你是棺材子!”</p>
“”楼渔呐呐道,“棺、棺、棺材子?”</p>
楼清风抓起楼渔的胳膊,将他往外扯:“行了行了,爹老糊涂了,记不清了,你出去吧,爹休息一会儿,想清楚了再和你。”</p>
楼渔被扔出了房间,他站在门后怔怔的看着房门,半晌朝里面喊了句:“爹,你睡了吗?”</p>
“已经睡着了。”</p>
“爹,我娘生我的时间对不上不要紧。”楼渔攀着房门上的雕刻花纹,轻声道,“我爹一定是您就对了。”</p>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喑哑,可楼清风却听的真真切切,他莫名的眼眶有些湿润,房间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长到楼渔以为楼清风真的睡着了,当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楼清风才低声回了句。</p>
“那是自然,你要是认错了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