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p>
山腰间的房屋错落有致,背阴向阳,空气宜人,苏芷柔的房子在村落最里面,四周长满了茂密的树木,树叶缝隙间落下的余光零零落落的洒在屋顶上。</p>
周策将苏成康放下,牵着他缓缓走进屋里。</p>
房间朴素简陋,然而却十分干净,苏芷柔许多年没住在这里,可房子却没有半点败坏的痕迹,连桌面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尘埃。</p>
楼渔暗自嘀咕:“连个蜘蛛都没有啊。”</p>
“渔,让康儿和三师兄自己待一会儿,我们出去走走。”封澄拉着楼渔的腕往外走。</p>
楼渔腕一热,脑袋一晕,迷迷糊糊的就跟着走了出去。</p>
封澄的柔软温热,指细长,骨节分明,楼渔反将他的抓在里,心翼翼的描摹他掌心的茧子。</p>
“师叔,你的真好看。”</p>
封澄心发痒,边笑边往回缩,“你别摸我心,好痒。”</p>
楼渔莫名的心尖也跟着发痒。</p>
两人在树荫底下着话,不曾察觉远处有一位老妇人正躲在墙角阴测测的盯着他们。</p>
那老妇人衣着端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茍,两鬓斑白,肩背佝偻,眼神却犀利的如同尖刀。</p>
“娘,饭菜好了,咱们回家去吧。”</p>
老妇人没有回头,她缓缓擡起,指着不远处的两人问道:“那是柳幕彦的徒弟?”</p>
苏钰宝上前一步,低声道:“他叫封澄,是师叔的关门弟子。”</p>
苏方氏双攀着墙壁,继而又问道:“另一个是谁?”</p>
苏钰宝咬住嘴唇,低着头道:“不清楚,兴许是哪位师兄新收的徒弟。”</p>
苏方氏冷冷一笑,慢慢转过身来,憎恶地看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青年,她擡起狠狠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恶声恶气道:“你胆敢骗我!我已经打听过了,景霁最近收了个徒弟叫楼渔,就是他!他日前休沐下山的时候,我见过他。”</p>
苏钰宝脸颊通红,苏方氏的长指甲在他脸上留下几道刮痕,他怯怯地上前想去搀扶苏方氏,“娘,我们回家吧。”</p>
苏方氏一把推开他,恨其不争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整日只知道做饭洗衣,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去为你爹你姐姐报仇!去杀了景霁和他徒弟,把掌门之位抢回来!替你爹扬眉吐气!”</p>
苏钰宝有口难言,回头想来,这二十年他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苏铃铃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刀子,将他的人生切割的支离破碎,他心中明明充斥着怨恨,可偏偏却不知道应该去恨谁。</p>
苏方氏赶他回去,连家门都没有让他进。</p>
苏钰宝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山野间,夏日的暖风扑面吹来,却吹不走他心中的悲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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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霁一整日都没见着楼渔,特意带着一大包零嘴去找他,打算尽一尽他这个做师父的责任。</p>
景霁去的时候,楼渔房门大开,正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发呆。</p>
“渔啊,你年纪,怎么总好像有许多心事一般。”</p>
楼渔回过神,把二郎腿放下,拉开椅子道:“师父,你怎么来了,快坐。”</p>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你爹了?”景霁里抱着一个罐子,殷勤地放在楼渔面前,笑眯眯道,“这些蜜饯和糖饼都给你吃,若是你日后想你爹了,我带你回满州去看他。”</p>
“我没想我爹,我想事儿呢。”楼渔拔出塞子,满满一罐子的蜜饯,甜香味簌簌的往外窜,他看了看景霁,问道:“师父你不吃啊?”</p>
景霁想了想,学着他爹楼清风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吃吧。”</p>
“那我跟师叔一起吃。”</p>
“好,对了,你刚才想事情,想什么事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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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渔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元福不在这儿,都没人和他聊天地,“师父,我们今天送完我爹之后,去了趟山腰那儿的村子。”</p>
“刚才遇见澄儿,他和我了,你们刚才去了苏姑娘家中,康儿的母亲在那住过几年,去看看也是应该的。”</p>
楼渔道:“看看当然是应该,可苏姐姐家中也未免太反常了,干净的一尘不染,临走三师叔还给打扫了卫生,擦桌抹凳不,连被褥都给晒了,你反不反常?房子里又没人住,况且苏姐姐又不是他的”</p>
景霁听了一阵,好笑的捏了捏楼渔的脸颊:“你这个孩儿,怎么什么都要管,三师弟人好,又收了康儿为徒,自然要为他做些什么,干干净净的不好吗?”</p>
“那倒是。”楼渔笑嘻嘻的看着景霁道,“哎师父,你刚才带我回家看我爹,是不是真的?”</p>
景霁道:“若是我要出门办事,就把你一起带上,顺道最好,若是不顺路,我们也可以绕道走一趟,你看如何?”</p>
“那当然好啊。”楼渔溢美之词滔滔不绝,“要我,咱们羲山派大大这么多的师父中,就属您最疼人,不用挨骂还有蜜饯吃,长得还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师父,你我的对不对?”</p>
景霁连忙站起来道:“渔,你别光知道动嘴,快跟我去练武,陈师兄这几日还问起你呢。”</p>
楼渔把蜜饯罐放起来,跟着景霁往外走,问道:“我看师爹最近也没骂我,他是不是觉得我有长进了?”</p>
景霁笑道:“他以往那也不算骂你,只是鞭策你罢了。”</p>
“师父,你看啊,麻烦事儿师爹都帮你给处理了,练武他也帮你督促我,闲杂事务也有林师叔在,那你成天游好闲都做些什么?”</p>
景霁:“渔,你方才还夸我,怎么一转眼就起我来了。”</p>
“这不冲突啊。”楼渔摸摸鼻子,悻悻道,“聊天呗,可不就是瞎聊么,练剑练剑。”</p>
景霁无奈的摇头。</p>
楼渔练了一下午剑,眼看着太阳快下山了,也没见到封澄来练剑。</p>
他满身是汗的提着剑往回走,嘀咕道:“师叔回来之后哪儿去了,不来练剑也不告诉我一声。”</p>
景霁耳朵尖,听见之后道:“澄儿兴许是有事忙去了,马上开饭了,你去饭堂找找他。”</p>
“我找他干什么,我又不是跟屁虫。”楼渔话了一半又道,“算了,我还是先去房间找他。”</p>
楼渔先去了房间找,后又去了饭堂,四处找遍了都没找到封澄,</p>
楼渔从黄昏找到天黑,正着急得不行,就见封澄灰头土脸的回了南苑,雪白的白衫上染满了灰尘,两只袖口乌漆嘛黑,脸颊上沾着脏东西,泪珠子溢满了眼眶,见到楼渔之后嘴一扁,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p>
楼渔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四处查看:“你摔跤了?有没有受伤?”</p>
“渔,我、我娘给我的玉佩不见了。”封澄撩起衣袖抹了抹眼泪,“我到处找也找不着。”</p>
楼渔心中酸涩不已,他心的擦去他脸颊上的污渍,轻声道:“我再去陪你找,你别担心,一定能找回来的。”</p>
“我以后都找不到我爹娘了。”封澄哭起来像个孩子一般,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脸上脏兮兮的一团黑,弄的楼渔一阵足无措。</p>
楼渔打来了水,心翼翼的拿洗脸巾给他擦脸,一边擦一边哄着他道:“玉佩一定会找回来的,爹娘我也一定替你找回来,再不成,我先把我爹给你用用,你以后看见他就喊爹,看见我就喊大哥,别哭了。”</p>
封澄眼泪掉个不停,伤心的同时肚子又咕咕直叫,楼渔跑去饭堂给他拿吃的,软磨硬泡的从邹大娘里讨了两个荷包蛋。</p>
封澄一边吃饭一边哭,楼渔叹气道:“你是水做的?哭的没完没了的。”他擡用指腹擦了擦封澄的眼角,软和了语气道:“乖,别哭了,实在不行我让人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回头你爹娘看见了一样能找着你。”</p>
“渔。”封澄放下筷子,委屈的看着楼渔,声问道:“你我爹娘是不是不想要我,才会把我送人。”</p>
“当然不是。”楼渔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我师叔这么善良这么乖,喜欢还来不及呢,你爹娘一定是有苦衷的,别担心啊,再不济,他们都不要你,我楼渔要。”</p>
封澄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不好,我很笨。”</p>
“没事儿,我多聪明啊,你笨点有什么关系。”</p>
封澄擡起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抿着嘴笑了笑,点头道:“好。”</p>
兴许是山上山下跑了一天,封澄洗过澡一沾着床就睡着了,楼渔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脑袋里面充斥着无数的场景,可若是细想想,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思考些什么,就像是一团浮光掠影,迷迷蒙蒙看不真切。</p>
楼渔舔了舔嘴唇,把他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提着灯笼出了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