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五十六</p>
“再练。”</p>
白起州抿着唇勒住马,冷冽的目光垂落在眼前的将士们身上，一扫而过。</p>
累得气喘吁吁的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不堪重负却又不敢言语的神情。</p>
哪怕是一向治军严谨的周怀剑也有些许看不下去，只好硬着头皮道，</p>
“殿下，他们也是昨日才赶到京城，一路上风尘仆仆倒也辛苦。今早就这么个练法，一来恐怕士气不足，二来估计有些生,不如命他们歇息一会儿，整顿整顿再继续？”</p>
白起州反握着一柄银戟，金属护臂利落地收着袖口，腰间用乌玉色的皮带束着，长发及腰,英姿飒沓。</p>
他闻言只是擡头看了看天色，淡漠地抿了抿唇，</p>
“待诸位练好了,自有休息的空闲。”</p>
“如今军中处处疲沓松懈，北戎人满腔的狼子野心，连掩饰都不肯掩饰。诸位若不趁此时好好练习，难道当真要等战场上丢了性命，吃了亏时方才后悔莫及吗？”</p>
白起州一边着,一边将中长戟横握起来,袖口和衣领上的飞鹰纹饰愈发显眼。</p>
周怀剑眼看着就连自己话都压根不顶用，也尴尬得退了下来,摸了摸鼻子，喝斥众人道,</p>
“都听见了？给我全部打起精神了，一切都听二殿下的命令！违令者，斩！”</p>
冬日的阴云层层掩盖着太阳，稀薄的日光虽没有盛夏时毒辣，但凛冽北风扑面吹来，冷得刺骨钻心，亦不可觑。</p>
不知哪个角落，有士兵悄悄哀叹了一声。</p>
下一刻，又连忙握起中兵器操练起来。</p>
白起州定定地瞧着他们，长眉一挑，眉眼沉沉，</p>
“我带着你们练。”</p>
少年潇洒修长的身形立在三军最前面，亲自执起长戟，一招一式皆流畅有力，直叫身后无数士兵看花了眼，心下暗暗叹服，连忙也不敢懈怠地随着白起州的动作练了起来。</p>
白起州握着中的兵器，耳边似乎只剩下了呼啸风声。</p>
他骤然想起昨夜醒来后，自己在榻上坐了半晌，方才披衣出帐。</p>
猛擡头，见碧落月色一片清明。</p>
</p>
现在他好像唯有一心扑在练兵这件事上，方才可以试着完全忘却昨夜那场荒唐的绮梦。</p>
然而似是是天不遂人愿，越想避开，越想忘记的却偏偏避不开，忘不掉。</p>
“唔，在等二哥呀”</p>
不知怎得，梦里美人软绵绵的声音似乎又在白起州脑海里响了起来。</p>
少年的腕控制不住的一抖。</p>
那银戟瞬间偏了一寸，哪怕他急急地停了下来，也拖在地上撞出了金玉相击的铿锵声音。</p>
尖端甚至在光秃秃的校场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白痕。</p>
周围众人没有一个敢开口，整个校场一片鸦雀无声。</p>
白起州就这么不知练了多久，脑中的美人却丝毫没有模糊下去，反而越来越清晰。</p>
日影渐移，身后士兵们从一开始跟着他练得渐入佳境，到这会儿已经累得擡不起，也悄悄歇了下来。</p>
“殿下，您心身子”</p>
“是啊，是啊！”</p>
“且停下喝口茶吧。”</p>
</p>
周怀剑终于也坚持不住，气喘吁吁地撑着长戟立在地上。</p>
周围几个副将也忍不住出言相劝。</p>
汗珠一滴一滴滚落到了地面上，白起州却仿佛入了魔一般，压根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似的继续练着。</p>
这柄银戟格外沉重，在他里却被用得轻盈如飞，宛若游龙，犹如一条银色的长鞭，若非众人亲眼所见，不敢相信。</p>
白起州的眸光如有实质地扫过银戟上的花纹，上忍不住又握紧了些，思绪执着又混乱。</p>
他居然会在梦里，在梦里，对亲兄弟生出这般的欲念</p>
他该是疯了吧？</p>
少年俊朗舒展的眉目间极罕见地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痛苦。</p>
</p>
银戟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渐渐缓了下来。</p>
一个穿着棉服的兵突然跑过来附在周怀剑耳边悄悄了句什么，只见周怀剑眼前一亮，连忙伸去劝白起州。</p>
“殿下，您也练了一早上了，这会儿可歇一歇吧！”</p>
“五殿下从宫里来了。”</p>
“谁？”</p>
白起州蹙起长眉，仿佛身在梦里云端，浑浑噩噩没有听明白一样，又惊又疑，再问了一遍，</p>
“你什么？”</p>
这厢话音刚落，下一瞬，他就已经远远地望见一个的身影就朝着这边奔了过来，</p>
“二皇兄”</p>
殿下乖软的声音送入耳畔，白起州人尚未反应过来，中那把锐利的银戟却已经自然地收了起来。</p>
-</p>
</p>
白眠雪今儿穿了件莲青色的常服，许是气温又骤减的原因，美人自打进了帐篷就冻得一直瑟缩在垫子上，像只鹌鹑。</p>
你来做什么</p>
白起州一边捡了个干净杯子给这东西倒热茶，一边忍了几忍方才咽下去了这句话。</p>
“给。让你不多穿些儿，冻得什么似的，病了有你好受的。”</p>
少年将热茶放在殿下边，自己坐在人的对面，假装不悦地道。</p>
“哼，我在外面不冷的呀。来了你这校场才，才觉得冷的”</p>
美人两只迫不及待地捧着茶杯，轻轻吹开茶叶，整张脸冻得凉冰冰的，热气一蒸，染上了好看的酡红。</p>
“唔，你这里好简陋呀。”</p>
美人口口啜饮着茶水，一边擡起漂亮的眼儿左右瞧着。</p>
临时驻扎来的帐篷自然没有太多陈设，白起州也并不注意这些，若非白眠雪出来，白起州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这儿有什么不妥。</p>
“哪里简陋了，你且。”</p>
少年挑了挑眉，应和他道。</p>
俊朗的声音犹如珠玉相击，虽然面色依旧沉下来，但声音里却是微微含笑的，</p>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和皇子殿比起来，好像是少了好多好多东西呀。”</p>
殿下放下茶杯，歪着脑袋四处瞧了瞧，声道。</p>
二皇子殿他也去过一两次，总之这里与皇子的仪制确实是相去甚远。</p>
“啧，这儿是行军打仗，又不是享乐游玩。”白起州轻轻蹙了蹙眉，故意逗他，</p>
“若是把你放在军中，这么娇气又任性，只怕第一天就要被拉下去打军棍。”</p>
“是不是？”</p>
他故意盯着殿下的脸儿低声笑道。</p>
“我才不娇气呢！”</p>
美人气鼓鼓地瞪他一眼，“我是，连你这里的条件都有点简陋，那其他普通士兵的条件肯定更艰苦了。”</p>
“父皇猜得一点没错，所以特意拨了好多东西，特意命我带人送到军中，好分发给大家。”</p>
这一次轮到白起州愣住了。</p>
他静了几秒，突然道，“父皇拨了东西过来？”</p>
白眠雪点点头。</p>
“父皇一向不过问这些，如今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了？”</p>
他诧异道。</p>
美人擡起头，软哒哒地看着他，</p>
“哦，今日早上，我去给父皇请安，恰好遇到父皇与北逸王正在谈论北戎边关的战事。”</p>
“父皇见只有我一个去请安，又想起你恰好在军中，便拨了许多东西来。”</p>
白起州低头看着这个东西，半晌忽然挑眉一笑。</p>
“东西呢？”</p>
“在校场外面呢。”美人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还不够，又自己给自己斟茶，乖乖软软道，</p>
“二皇兄，外面真的好冷呀，要不你带着人去清点分发东西吧，我在这儿等你好了。”</p>
我等二哥就好了</p>
梦里那句话又一闪而过，梦里长发及腰，格外乖软勾人的白眠雪与眼前的美人似乎隐隐绰绰地重叠在了一起。</p>
那场让他魂不附体的绮梦似乎又萦绕上了心头。</p>
白起州整个身子似乎顿时都僵住了。</p>
殿下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起身，也没有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便喝了口茶，软绵绵道，</p>
“怎么了，二皇兄？”</p>
见人还没有反应，他忍不住伸去碰他的袖子。</p>
谁知美人的指还没有挨近到白起州的金属护臂上，白起州像是才回过神一样，猛然一抖，竟慌乱地直直退后了几步。</p>
“？”</p>
白眠雪怔了，他懵懵地想了想，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靠近白起州时，哥哥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抗拒。</p>
美人呆呆愣愣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声道，</p>
“二皇兄，你，你怎么啦？”</p>
“是不喜欢父皇送来的东西吗？”</p>
“还是今天太累了，不开心？”</p>
美人茫然地眨了眨漂亮的眼儿，懵懂地擡头去看白起州。</p>
少年俊逸的眉眼间少见地现出一丝慌乱，然而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脸上也少见地浮起了一点点微红。</p>
“没有。”</p>
他口齿不清道，“我，我这就亲自带人去清点东西，好，好全部及时发下去你在这里等一会。”</p>
完他似乎恢复了些许神智，想了想，指着榻上道，</p>
“若是冷了，叫他们把炭盆拢起来就好。别冻病了。”</p>
帐篷外的两个卒只见不过一会会儿，他们主子就脚步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都有些好奇帐篷内这兄弟二人了些什么，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瞧。</p>
白眠雪放下中的茶杯，歪头看着白起州的背影，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他的床榻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