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五十七</p>
简陋的床榻上乍一看仍是普普通通的样子,但细瞧起来却有些凌乱。</p>
仿佛曾有人心绪不宁地彻夜难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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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兄今天好像怪怪的。”</p>
白眠雪愣愣地喃喃低语着，收回视线,乖巧地抱着瓷杯，想抿口茶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p>
他正把茶壶放回去，突然察觉到身后一股冷风灌了进来。</p>
“殿下，天冷湿寒，您要水么？”</p>
帐篷的帘子突然被人掀起，白眠雪循着那道略青涩的声音转身望去。</p>
只见两个士兵正推推搡搡，探头探脑地瞧着里面。</p>
他们二人都很,看起来至多也就是十来岁。</p>
见白眠雪看过来，打头的那个害怕又大胆地笑了笑，献宝似的拎起里硕大的铁壶给他看，</p>
“殿下您瞧，这儿有热水呢！”</p>
“唔,好呀。”</p>
白眠雪一个人呆着，恰好有点百无聊赖，这会儿乍见了这两个略有点儿憨厚可爱的士兵,也不抗拒。</p>
殿下看着他们走进来，提着那个沉甸甸的铁壶要给他斟茶。</p>
个头高一点儿的那个似乎格外紧张，给他斟茶时一双似乎都在抖，几滴热水溅在桌案上。</p>
“这盔甲都旧了你们在军中几年了？”</p>
他们身上的盔甲落了些许灰尘，还有磕落了一块和生锈的地方。</p>
白眠雪眨眨眼儿,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们。</p>
“我俩是亲兄弟,当年一起投军。现下在军中大概已有五六年了吧”</p>
前面站着的少年收回铁壶，回过头去看了眼他弟弟。</p>
“我们兄弟俩很早就来了,因为年龄不够，周将军叫我们只能做杂事,还不能上战场呢。”</p>
“原来如此。”</p>
白眠雪随口应了一句，声音软软糯糯的，听来格外柔软。他着又抿了口茶水，一不留神便被烫了下。</p>
殿下舌尖轻吐，脸颊也被热水蒸出格外招摇的红晕。</p>
打头的士兵正絮絮地着话，他身后一直不话悄悄立着的弟弟忽然声羞涩道，</p>
“啊五，五殿下真好看。”</p>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下一瞬，帐篷的帘子已经被人从外头一把掀开。</p>
待他们齐齐回过头去看时，只见白起州已经昂首走了进来。</p>
那两个士兵一怔。</p>
他们也知道这是宫里新近过来的二殿下，比周将军还要厉害些。</p>
两人立马吓得噤若寒蝉，哪里敢再多一句话，连忙愣愣地俯身低头行礼。</p>
白起州进门便将随身带着的那柄银戟立在帐篷一角，自顾自地解开外裳换衣。</p>
他正抽出腰间的玉带，方才回头看着那兄弟二人，俊朗桀骜的眉眼沉了下去，扬声道，</p>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是要我请你们下去？”</p>
“是，是！”</p>
那兄弟二人这会儿方才如梦初醒，连一秒也没有停顿，连忙退了出去。</p>
“二皇兄？”</p>
白眠雪懵懵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回来得好快，有点儿不明所以，</p>
“好快呀，那么多东西，你都已经分发清点完毕啦？”</p>
白起州却不答，只是看着他，半晌方才“嗯”了一声，罢又弯起一点唇角，挑眉看着眼前的美人道，</p>
“你对他们二人很感兴趣？”</p>
“没，没有。”美人呆了呆，眨眨眼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这样问。</p>
“那我才出去这一会儿，你们就已经聊得这么热络了？”</p>
殿下放下茶杯，神情间现出一点委屈巴巴的神色，讶异道，</p>
“哪里热络了，就只是普通话儿呀。”</p>
美人罢稍微顿了顿，这副模样儿落在白起州眼里，看起来便像只有点儿委屈又气鼓鼓的河豚。</p>
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戳一戳他的脸颊试试感。</p>
白起州果然如此做了。</p>
殿下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躲开他的，懵懵地声道，</p>
“我一个人呆在帐里好无聊，随口与人聊几句怎么了？”</p>
“没怎么。”</p>
白起州换上家常衣裳，鲜亮的箭袖将他桀骜俊美的五官愈发衬得夺目好看。</p>
他理了理袖口，突然擡起头蹙眉看着白眠雪，一时忍不住心直口快道，</p>
“只是我不想看到你和别人话罢了。”</p>
话出口他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要想法子掩饰。</p>
白眠雪却已经迷茫懵懂地仰头看着他，中的茶杯“骨碌碌”滚到了桌案边缘。</p>
“唔”</p>
美人看了白起州半晌，也不知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只见他渐渐蹙起眉心，软绵绵地道，</p>
“不与别人话？”</p>
“不可以。”</p>
“哥哥你想得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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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校场出来，直到一头钻进暖融融的宽敞马车里，白眠雪方才渐渐止住了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p>
“今儿明明是有日头的天气，怎得还这么冷？</p>
赶车的宫人搓着，一边呵气一边笑道，</p>
“我们这皮糙肉厚倒是没事，就是怕殿下身子弱些，恐怕经不住这大冷天。”</p>
“无妨，我有炉。”</p>
白眠雪今日是受英帝之命临时过来校场，因此连自己宫中常用来取暖的炉都没带。</p>
他这会儿捧着的还是白起州的炉。</p>
“我向来不用这些玩意儿，给你，拿着。别回去以后又病了。”</p>
“跟个病猫儿似的。”</p>
方才他呛了白起州，白起州居然也不生气。</p>
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便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扯开与他聊别的话题了。</p>
直到殿下软绵绵地提醒他自己该回去了，白起州方才收住，又翻箱倒柜寻了他自己的一个炉来给他。</p>
这可不像我二皇兄。</p>
美人摇了摇头，但还是眨了眨眼儿，把温暖的炉塞进了怀里</p>
“殿下，咱们这会子怎么回宫？”</p>
宫人擡头看了看，这会儿天色尚早。</p>
宫里的人都是难得才能出宫一趟，因为个个都不愿意早些回去，只盼能到处逛一逛。</p>
白眠雪趴在马车的窗边，打起轿帘看。</p>
这里虽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离得远了些，但转过一条长街，仍是人声鼎沸，卖各种玩意儿的都有。</p>
“便从这条路走罢了。”</p>
“对了，回去的时候顺便留神瞧瞧，沿街有没有香料铺子。”</p>
美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眨眨眼儿道。</p>
原是这几日绮袖和星罗不知入了什么魔，天天在他念叨，宫里时常缺着的一味香料，叫她们做吃食时总是差点儿意思。</p>
若能有了那样香料，便能画龙点睛，殿下日日听她们唠叨，隐约便记下了一二。</p>
赶车的宫人笑着应了一声。</p>
车辙碾过沾雪的青砖，马儿走得亦无比缓慢，时不时停下啃两口缝隙里的枯草。</p>
“呦，殿下，可是来巧了，这儿可不就是个香料铺子么！”</p>
不知慢悠悠走了多久，白眠雪抱着炉都险些昏昏沉沉睡着了，那人唤了一声，连忙睁开眼儿。</p>
美人懵懵地揉了揉眼儿，挑起帘子果然见外头一间香料商行。</p>
看上面牌匾似乎是名唤“岚湘”，仿佛生意极好，门前车水马龙，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几乎挤破门槛。</p>
殿下命那宫人等着将马车看住，自己裹紧了外衣从马车上下来，许是坐得太久了，现下只觉得腰腿都酸麻了一片。</p>
“这位公子，可否略让一让，与我行个方便。”</p>
白眠雪正迷迷糊糊地吹着冷风，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p>
殿下连忙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低声含笑唤他“公子”的，不是谢枕溪还能有谁？</p>
只见这老狐貍一如既往地眯起眼儿看他，风流贵气的眉眼间似乎总是含着点狡黠的笑，</p>
只见他低声眯眼笑道，</p>
“本王只不过是出府随便逛逛，怎么今日如此之巧，竟在这儿碰上了殿下？”</p>
“哦”乖巧的美人抱着炉，歪了歪脑袋，软绵绵地却不肯上当，</p>
“北逸王府和京城校场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王爷你怎么随便逛逛就能逛到这里？”</p>
“今早父皇命我去校场的时候，王爷你可在一旁呢。”</p>
美人看着谢老狐貍。</p>
被当众戳穿亦不生气羞恼，谢枕溪将里的包裹递给身边一个打扮丝毫不起眼的男子。</p>
白眠雪仔细看了看，方才认出来是季银桥。</p>
“殿下好聪慧。”</p>
他空出来抚了抚白眠雪的发顶，眯起眼轻笑，“只是殿下来香料铺子做什么？”</p>
“啊对了，我要帮绮袖她们买香料！”</p>
美人被这一提醒方才想起来，却看着满店里乌泱乌泱乱哄哄的人站住了脚。</p>
“怕什么？”</p>
谢枕溪轻笑一声，擡眸看了眼季银桥。</p>
季银桥心领神会，不多时忙得额头出汗的岚湘店主便跟在他身后亲自过来了。</p>
那店主是个中年汉子，身形微胖，见了白景云和谢枕溪，满脸和善的笑意，躬身道，</p>
“两位贵客要买些什么？”</p>
白眠雪一愣，仿佛脑子里忽然缺了一块，他突然想不起来绮袖日日念叨的那味香料是叫什么。</p>
“唔，就是叫，叫天什么，天星还是天茱？”</p>
“总之就是个名字奇奇怪怪的香料，我也忘记了。”</p>
美人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老板。</p>
“贵客，我们这天字开头的香料得有一百多味呢！”</p>
那老板似乎是苦笑了一下，又有点儿骄傲道，“全大衍和周围几国的香料铺子，唯独我们这里货最齐全！”</p>
“你买这个是做什么用的？”</p>
谢枕溪在一旁忽然低声道。</p>
“唔，就是做吃食用的香料呀”</p>
懵懵懂懂的美人眨眨眼儿，的越来越声，似乎是怕被人嘲笑他贪吃。</p>
谢枕溪突然看着他，勾唇笑了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