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晨雾中穿行,车头灯劈开靛蓝色的天光。白单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正往嘴里丢花生米,后视镜里映出岛呆滞的脸。</p>
“怎么?“她突然开口,声音混着引擎的轰鸣,“第一次杀人害怕啦?“</p>
少年猛地回神,腕表链子在颠簸中叮当作响。</p>
他摩挲着表盘背面d的刻痕,忽然笑了:“我哥总报仇要趁热“</p>
指尖划过表玻璃的裂痕,“真到了这天,反倒像做梦。“</p>
白瞥了眼他发抖的指尖,突然猛打方向盘。卡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惊飞一群麻雀。</p>
“下车。“她甩过去个布包,“里头有钱有票有吃的,你走吧。“</p>
岛愣愣接住,“姐“</p>
“自由万岁,赶紧滚远点。”白不懂安慰人,只知道,蝼蚁尚且贪生,人都向往自由。</p>
岛抬起头,泪光在眼眶打转,“姐,我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堂堂正正做人!”</p>
他重新爬上车,“我不会走的,我哥当年是因为娘的病才不得已去劫道,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更要记住我哥的话,再——”</p>
岛顿了顿,苦笑道:“我没有出行证明,哪都去不了,早晚会被逮回来,还不如坦白从宽。”</p>
“你哥得对。“白指轻敲方向盘,“堂堂正正活着“</p>
她突然面露疑惑,“不过什么叫没有证明哪都去不了?“</p>
经过岛解释,白才晓得原来这个世界出门需要带由单位或者公社开具的介绍信,相当于通行证。</p>
怪不得!</p>
白拿出口袋里的协查工作证明瞧了瞧。</p>
这是出行之前,唐璟墨塞给她的。</p>
这头老狐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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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械厂门口,保卫科长老周第八次看表。</p>
突然,熟悉的引擎声由远近——那辆失踪的解放卡车完好无损地停在厂门口,车斗里码放的零件甚至比丢失时还整齐。</p>
“见鬼了“老周颤抖着拉开车门,驾驶座上放着张纸条——</p>
完璧归赵,报酬已自取,两清。</p>
老周看了一下油表箱,好家伙,空了。</p>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门口,值班民警张建国正打着哈欠推开门。</p>
晨雾中,个瘦高少年安静地站着,脚边堆着半人高的账本。</p>
“同志,“少年举起缠着绷带的,“我来自首。“</p>
他抖开最上方的账册,内页赫然贴着张照片——许老二正往火车上搬运精密床,背景里模糊的站牌写着省城西站。</p>
晨光穿透云层,照亮少年腕间重获新生的表。表盘玻璃已经修补完好,秒针正轻快地走向新的一天。</p>
——</p>
唐璟墨握着老式摇把电话的背青筋微凸。听筒里父亲的咆哮声大得连门口觅食的麻雀都惊飞了。</p>
“必须立即归队!“</p>
唐璟墨按了按眉头,淡淡了句:“抱歉,我的病假还没休完,”</p>
电话那头传来拍桌子的声音:“休病假还去清匪!你在哄你老子玩呢!”</p>
“嗯,”唐璟墨瞥了一眼趴在门口偷听的马冬雪,“我只是帮了顾中章一点忙”</p>
“咔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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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的余音里,门口的阴影忽然晃动。</p>
“马同志,请问你是哪个部门派来负责监听工作的?”</p>
马冬雪抬头对上唐璟墨冷厉的目光——像冬日里的冰棱,冻得她脚麻木。</p>
她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我,我只是帮你守着门,没有要偷听的意思。”</p>
“我是军人,你是知道的。偷听军人通话是犯罪行为,我合理怀疑你”</p>
“不不不不!”马冬雪脸吓的发白,“我保证没有下一次,”</p>
话没完,人已经跌跌撞撞跑出百米远。</p>
村支书听到动静,从会议室冲了出来,额头上的汗珠在秋日暖阳下泛着油光。</p>
“唐参谋,那个就是我们一个办事员,临时的!下午我就通知她不用来了。”</p>
上一次传白谣言的时候他就警告过马冬雪。没想到她死性不改,还敢偷听唐参谋电话,若不是看在她姑父的面子上,上次就让她滚蛋了。</p>
唐璟墨点点头,算是认可林山的安排。</p>
他现在满腹心思都放在家里那个还在熟睡的“狐狸”上,有点头疼!</p>
擅自行动!不听指挥!没规矩没章法!</p>
看来即使换了个壳,性子依然没变。</p>
他现在得去跟顾中章碰碰面,帮她做好扫尾工作。</p>
想到此,唐璟墨加快了步伐。</p>
“唐、唐参谋“林山似乎还有事,搓着跟了一路,布鞋底磨着石子路沙沙响。</p>
“有事请直。”唐璟墨忽然驻足,转头问道。</p>
林山差点撞上他后背,慌忙刹住脚步。</p>
“也,也没啥事,我爹病重了,想见见白,你看?”</p>
“你爹?”唐璟墨反应过来,“林武?老村长?”</p>
“对,对,”林山搓着,有点忐忑。</p>
“我爹怕是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林山声音哽咽,“他天天念叨要见白同志,可“</p>
他粗糙的指揪着衣角,把补丁都扯开了线。</p>
他不知道他爹最近为啥心事重重,尤其是听上头在调查龙神山的事情后,更加寝食难安。</p>
在家老唠叨着见见白,可人走到人家家门口,又不敢进去,来来回回,竟是一病不起。</p>
“行,我回去跟白一声,晚点我陪她去探望老村长。”</p>
——</p>
老村长家的土炕上弥漫着浓重药味。</p>
白刚踏进门槛就皱起鼻子——这气味她太熟悉了,末世里那些心存死志的人,身上都会散发出这种腐朽的气息。</p>
“老村长?“她凑近炕上形销骨立的老人,面露疑惑,这才多久没见,人怎么消瘦成这样?一点精神气都没有。</p>
原本奄奄一息的老村长突然睁眼,浑浊的瞳孔里迸出亮光:“白,你来了,来了就好。“</p>
“爹,”林山捧着药碗过来,“先把药喝了,再慢慢话,不着急。”</p>
老村长把药挡回去,“你出去。我跟白和唐同志单独一会话。”</p>
等门关上后,老村长挣扎从床上爬下来要下跪,被白拉住了。</p>
“老村长,你是怕龙神山的事情牵连家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