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山裹紧了破旧的领口。</p>
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p>
黎明前的黑暗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p>
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p>
冷冽的空气也清新了几分，洗刷着黑市残留的污浊气息。</p>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p>
冰凉的感觉瞬间窜入肺腔，让他精神一震，脑袋也清醒了不少。</p>
怀里揣着那五捆沉甸甸的“大团结”。</p>
五千块！</p>
这笔巨款压在胸口，沉甸甸的分量，也压得他心里格外踏实。</p>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p>
前世浑浑噩噩，今生如履薄冰。</p>
这五千块不仅仅是钱。</p>
更是他和月娥，和雪，还有这个家，重新开始的希望！</p>
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疲惫感也消散了大半。</p>
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家。</p>
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月娥。</p>
告诉她，往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愁吃愁穿了！</p>
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p>
“这位兄弟，脚步这么急，莫不是在后面撵兔子呢？赶着去哪儿发财啊？”</p>
声音带着几分油腔滑调，突兀地从他身侧的墙角阴影里钻了出来。</p>
带着一丝试探，一丝审视。</p>
还有一丝不清道不明的味道。</p>
陆青山猛地顿住脚步！</p>
心头一凛！</p>
肌肉瞬间紧绷！</p>
山野之心如同拉满了弦的弓，警惕地扫描着四周。</p>
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眼角余光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墙角。</p>
一个男人。</p>
穿着臃肿得像个球的棉袄，头上扣着一顶油腻腻的狗皮帽子。</p>
脸上堆着市侩笑容。</p>
他懒洋洋地靠在墙边，指间夹着半截劣质香烟，烟气缭绕。</p>
那人眯缝着眼睛，像毒蛇盯上蛤蟆似的，紧紧盯着他。</p>
目光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处停留了片刻。</p>
又在他略显急促的步伐上扫了一眼。</p>
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p>
像极了偷到鸡的黄鼠狼。</p>
倒票的黄牛？</p>
陆青山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个词。</p>
这年头，物资匮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p>
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票证。</p>
有需求就有市场，倒卖票证的“黄牛”应运而生。</p>
他们鼻子比狗还灵，眼睛比鹰还尖。</p>
专门在黑市、车站码头这些地方溜达，捕捉一切能牟利的会。</p>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p>
还是停下了脚步。</p>
倒票的，在这个时代背景下，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p>
甚至可以是某种灰色地带的“刚需”。</p>
他现在里揣着巨款，正愁怎么把这烫的山芋变成实实在在的物资，改善家里的困境。</p>
买票，是眼下最便捷，也是最稳妥的途径。</p>
但必须心。</p>
“大哥，有事？”</p>
陆青山压低嗓音，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而疏离。</p>
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心中暗自警惕。</p>
“嘿嘿，看兄弟你这身行头，风尘仆仆的，里又拎着空包袱，八成是刚从黑市里头换了好货了吧？”</p>
那中年男人搓着，笑眯眯地凑近了几步。</p>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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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要票不要？哥哥我可是湾沟镇‘票界’的扛把子，各种票证，应有尽有，保管让兄弟你满意！”</p>
“票？”</p>
陆青山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p>
眉头微微皱起。</p>
反问道：“啥票？我听不懂大哥你在啥。”</p>
“哎呦，兄弟你这就见外了不是？”</p>
那人见陆青山似乎有些松动，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p>
他搓着，神秘兮兮地道。</p>
“这年头，没票，那可是寸步难行啊！”</p>
“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哪样能离得开票？”</p>
“粮票，布票，肉票，油票，工业券”</p>
“只要你能想到的，哥哥我这儿，都能给你变出来！”</p>
“就看兄弟你需要啥了！”</p>
陆青山心中暗笑。</p>
这倒票的果然是人精，三言两语就摸清了他的底细和需求。</p>
他也不再装傻充愣。</p>
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布票，棉花票，线票，你有吗？实在价，多少钱？”</p>
“呦呵！兄弟好眼力！一下就点到‘硬通货’上了！这几样票，现在可是抢货啊！”</p>
那人眼睛一亮。</p>
脸上顿时堆满了更加谄媚的笑容。</p>
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p>
“当然有！不瞒你，我‘倒票李’，在这湾沟镇，就没有搞不到的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搞不到的！”</p>
他一边着，一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p>
确定周围没人注意。</p>
才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油腻腻的布夹子。</p>
像打开潘多拉魔盒似的，一层层地打开。</p>
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各种票证。</p>
他指着其中几张颜色有些泛黄，纸质粗糙的票据。</p>
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p>
“兄弟，你瞧瞧，这是正儿八经的‘吉林省特发壹人券’！”</p>
“这东西，可比金子还金贵！”</p>
“一张顶一斤上好的棉花！比那正经的棉花票，还划算，还顶用！”</p>
吉林省特发壹人券？</p>
还能顶棉花票用？</p>
陆青山心中微微一动。</p>
这个他还真没听过。</p>
不过，能顶棉花票，那就是好东西！</p>
现在家里最缺的就是棉花。</p>
月娥和雪的棉衣都薄得可怜。</p>
这寒冬腊月，再不添置点棉花，怕是要活活冻出病来。</p>
“这壹人券，多少钱一张？”</p>
陆青山指着那几张黄色的票据，状似随意地问道。</p>
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p>
“嘿嘿，兄弟果然是识货的行家，一眼就相中了这压箱底的好东西！”</p>
倒票李更加得意了。</p>
搓着油腻腻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p>
声音也压得更低，更神秘。</p>
“这‘壹人券’，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了。”</p>
“哥哥我也是托了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供销社跟个人里抠出来这么几张。”</p>
“这样吧，看兄弟你也爽快，也是个实在人。”</p>
“壹块五一张，你要多少？”</p>
“哥哥我今儿个开张大吉，多卖你几张，交个朋友！”</p>
一块五一张，一张顶一斤棉花。</p>
听起来价格还算公道。</p>
甚至可以有点划算。</p>
现在黑市上，棉花都炒到两块钱一斤了，而且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