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人券，先给我来三十张。”</p>
陆青山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p>
他目光扫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票证，又补充道：“棉花票，布票，线票，你这儿都有吧？”</p>
“报个实在价。”</p>
“合适的话，我都要了。”</p>
“一次性买齐，省得麻烦。”</p>
这话一出，那倒票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p>
像两个铜铃！</p>
呼吸都急促了几分！</p>
“哎呦喂！兄弟！真是真是”</p>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搓着，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p>
“大气！敞亮！一看就是干大事，发大财的主儿！”</p>
倒票李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p>
眼睛顿时笑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乐得合不拢嘴。</p>
之前的试探和油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近乎谄媚的热情。</p>
“好嘞！好嘞！兄弟你放心！”</p>
”既然兄弟这么敞亮，这么痛快，我老李也不能含糊！“</p>
“我老李在这湾沟镇混了这么久，靠的就是一个‘实在’！”</p>
“保管给你最低价！最低价！”</p>
他唾沫横飞，竖起油腻腻的指，飞快地报着价，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股子神秘。</p>
“棉花票，市面上都炒到两块了，给兄弟你一块八！吐血价！”</p>
“布票，黑市里抢破头，七分钱一寸，给兄弟你！不能再低了！”</p>
“线票，这个便宜，一轴五分！”</p>
”这些绝对是湾沟镇最低价，再低我就真要赔本赚吆喝了！“</p>
陆青山心里默默盘算。</p>
价格还算公道，比黑市略微便宜那么一丢丢，主要是省事，也安全。</p>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最怕的就是麻烦。</p>
“行，就按你的价。”</p>
他点头，语气依旧平静。</p>
“壹人券，三十张。”</p>
“棉花票，三十斤的量。”</p>
“布票，六十尺。”</p>
“线票，四轴。”</p>
他顿了顿，又问：“煤油票有吗？来二斤的，家里晚上没灯不行。”</p>
“煤油票？”</p>
倒票李一拍大腿，笑得更欢了。</p>
“兄弟真是会过日子！这个也有！不过紧俏，五分钱一两，行不？”</p>
“行。”</p>
陆青山答应得干脆。</p>
倒票李乐得找不着北，感觉自己撞上了财神爷。</p>
他脚麻利地开始清点票证，一边点，一边热情地跟陆青山套着近乎。</p>
“兄弟，看你面生得很，不是我们湾沟镇本地人吧？也是来湾沟镇做买卖，跑单帮的？”</p>
陆青山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付了一句，并没有多什么。</p>
他不喜欢跟陌生人过多攀谈，尤其是在这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多多错，言多必失，还是少为妙，谨言慎行才是王道。</p>
很快，倒票李就清点好了各种票证，一股脑地塞到陆青山里，笑眯眯地道。</p>
“兄弟，票都点好了，你数数，壹人券三十张，棉花票三十斤，布票六十尺，线票四轴，煤油票二斤，都在这儿了，你点点，看看数目对不对。”</p>
陆青山接过票证，大致扫了一眼，数目确实没错。</p>
他脚麻利地开始算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生怕算错一分钱。</p>
“壹人券四十五，棉花票五十四，布票四块二，线票两毛，煤油票一毛”</p>
他掰着指头，最后报出一个总数。</p>
“兄弟，一共是一百零四块四毛钱！您看，分毫不差！”</p>
一百多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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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是个数目。</p>
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p>
倒票李看陆青山似乎顿了一下，连忙解释。</p>
“兄弟，这价真不贵了！眼看要过年，家家户户都盯着呢，有钱都难买到！这些票一天一个价！我这绝对是良心价！”</p>
”我这要不是看兄弟你爽快，又是头回生意，换了别人，这个价，我连看都不带让他看的！”</p>
他唾沫横飞，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的。</p>
陆青山心里跟明镜似的。</p>
这倒票的嘴里没几句实话，水分肯定有，但大差不差。</p>
这价格也确实反映了眼下的市场行情。</p>
一百多块钱，对于普通人家来，确实是一笔巨款，能买不少东西了。</p>
但对于他怀里揣着的五千块来，不过是九牛一毛。</p>
他只是在想，这点钱，就能让月娥和雪，在这个冬天不再受冻。</p>
值！</p>
太值了！</p>
他不再犹豫。</p>
伸入怀，动作极其心，却又异常快速。</p>
他没有掏出那厚厚的一沓钱，只是凭感觉，盲数出十一张十元大团结。</p>
递了过去。</p>
“我这儿只有一百一，都是整钱。”</p>
“剩下的，你找我几张粮票就行，我就都清省了。”</p>
当那十一张崭新的“大团结”出现在倒票李眼前时，他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p>
他死死盯着那叠钱，又猛地抬头看向陆青山鼓囊囊的怀里。</p>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p>
眼神里，贪婪、震惊、敬畏各种情绪交织！</p>
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更加谄媚和敬畏的笑容。</p>
乖乖！</p>
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活财神？！</p>
“哎！好嘞！好嘞！”</p>
倒票李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接过钱的都在抖。</p>
他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数了两遍。</p>
确认无误后，才心翼翼地揣进自己怀里，仿佛揣着的是烧红的烙铁。</p>
他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谄媚。</p>
“兄弟！钱货两清！合作愉快！合作愉快！”</p>
他赶紧又找出两张五斤的全国粮票，双递给陆青山。</p>
陆青山接过票证，看都没看，直接塞进包袱皮里，紧紧抱在怀里。</p>
里面，是家的温暖，是未来的希望。</p>
“兄弟！以后常来啊！”</p>
倒票李点头哈腰，热情得像是见了亲爹。</p>
“有啥需要的，或者有啥好货想出，随时找我老李！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帖帖！”</p>
“保证给你最公道的价格，最讲究的服务！”</p>
“嗯。”</p>
陆青山淡淡应了一声。</p>
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清晨稀疏的人流。</p>
脚步沉稳，却又带着一丝急切。</p>
包里的票证和怀里的巨款，滚烫。</p>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p>
这黑市上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哪个不开眼的盯上他。</p>
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镇子上去。</p>
天，已经彻底亮了。</p>
寒风依旧凛冽，但他心里，却燃着一团火。</p>
月娥，雪，等着我！</p>
好日子，就要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