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夜间交易“你没有资格‘不’了。”</p>
但遥不可攀的人,透过纱幔看，似乎要往她这里走来。</p>
晏乐萦下意识便想往后回避，生生止住这股排斥的念头,直到青年帝王褪去外袍，重新换了身常服，期间她便一直在桌案边安静垂首。</p>
“今日在殿中四处走了走？”</p>
果然，他甫一走进内殿,语气漫不经心，询问的却是此事。</p>
晏乐萦将头垂得更低，一派温驯娇柔的模样,乖巧应话,“嗯，一直在床上躺着不合规矩，民女就起来走动了会儿。”</p>
季砚淡声反问，“在天子的寝殿中随意走动，便合规矩了？”</p>
晏乐萦眼眸微颤，咬唇，委屈哼唧一声,“民女和陛下过想散散心的”</p>
季砚斜眼瞥她。</p>
一会儿后，他不置可否,只是眉眼微讽地笑了笑，冷然唤她，“过来。”</p>
晏乐萦不出自己的感受,有时会不喜他这般的语气。</p>
真像是在逗弄一只困在笼中的雀儿。</p>
可她已经见识过自由,那般畅快怡然，自是不大甘心被困在这里。</p>
不过很快她会自洽，只要好好做完这一桩事,她一定能找到会，一定能和青鄢他们会合，重新离开这里。</p>
如此心道，她便温顺乖巧地走去季砚身边，听他要她奉茶的吩咐。</p>
季砚已然很少再向她试探季淮的事，晏乐萦心觉这是好事，此刻哪怕要她做些无足轻重的事也是轻松的。</p>
但季砚的心细便体现于此，她的含糊其词并没有被他放过，待一盏茶奉去他面前，他再次，足以称得上温和地复述，“今日在殿中四处走动，所谓何事？”</p>
如此的诱哄，自然是假象。</p>
晏乐萦一顿，只是透过水气氤氲瞥了眼他的眸，便看出他压抑在乌黑瞳孔下的阴翳。</p>
她的不由得颤了颤，这下终于像妥协般交代，“民女民女只是想看看殿内有没有虞黛的东西。”</p>
季砚又耐心问道：“为何？”</p>
热茶滚烫，热气在两人相对的桌案前弥漫，蒸腾的水汽好像能熏红晏乐萦的眼。</p>
晏乐萦妙眸微垂，声嚅嗫：“因为，有些不想看到。”</p>
“哦？这又是为何。”帝王似想探究到底，仍问。</p>
就非要让她出来吗？晏乐萦顿了一瞬，最终道：“因为我吃醋了。”</p>
殿内还当真寂静了一会儿，对方似乎有些轻怔。</p>
待到茶水间的热雾渐渐弥散，晏乐萦才瞥见季砚的胸膛震颤起来，他似乎是想笑，只是眼底毫无笑意。</p>
“你也会吃醋？”他语气凉淡，“稀奇。”</p>
听上去是丝毫不信的。</p>
但要她真话也是不可能的，晏乐萦的理由言尽于此，见他还想开口，只想尽快转移话题，慌乱间提起旧年事，“可是，昔年我也问过陛下”</p>
她瞥了眼他尚且算好的脸色，才道：“也问过陛下，若陛下有了别的娘子，我怎么办。”</p>
那桩因伤春悲秋的秋海棠，引起的旧事。</p>
她问过许多回季砚，若她与他分开，他会不会另娶他人。彼时的她想到如此可能就要眼下酸楚，心中伤痛。</p>
她不是没有爱过他。</p>
怎知一语成谶，如今想来，竟也没了波澜。</p>
人生有百年之久，就算倒霉些也该有几十年好活，八年的相伴情谊被八年的离别隔开，再爱也该被磨灭。</p>
可季砚似乎并不这么想，他面色骤然阴沉下来，一时死死盯着她。</p>
胸膛间的怒火在弥漫，渐渐又成为一种难言的冷意，火热的与冰凉的感触交替，最后竟是觉得恨也有几分无趣。</p>
他自然记得。</p>
季砚天生记性极佳，曾经对晏乐萦的承诺更是从未忘记，可对面拘谨坐着的娇弱娘子，她却能摆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转头抛弃昔年坚定的诺言。</p>
甚至，背叛他转投季淮的怀抱。</p>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晏乐萦又开始有些瑟缩，少顷，他却转开目光，淡声轻讽道：“朕不记得了。”</p>
眼瞧着季砚又一次失去了和她话的兴致，晏乐萦反倒松了口气，想了想，还给他换了个杯子重新倒了茶。</p>
“那陛下还是喝茶吧。”她软声道。</p>
季砚简直要被她气笑了。</p>
没再理她，他拂袖起身去了外殿批整奏折，处理政事。</p>
反之，这对晏乐萦而言是大喜事，甚至两人连午膳都没在一起用，直到夜里，宫人来内殿点了几盏烛灯，季砚也随之重新步入。</p>
他在批阅奏章的时候，晏乐萦便午睡了一下午，待到此刻，天色暗淡，看着眼前的俊逸身影，她还有些发蒙，“就批完了？”</p>
睡醒懵神的人，起话来是娇滴滴的，也是极为自然的。</p>
因着这丝过分的熟稔自然，季砚步履略微一顿。</p>
掀眸看她，灯下的晏乐萦眉眼清艳，一副昳丽婉柔的好样貌，烛光为她的神采添上几分朦胧，衣上的团云月纹也如幻潋滟，好似月宫谪仙出尘。</p>
也因此，显得她越发清冷，哪怕眉目是娇柔的。</p>
极好想通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勾起冷笑，倏然沉下声：“起来用膳。”</p>
晏乐萦不知怎得又惹到他了，还好声好气地“哦”了一声，从床榻间起来用晚膳。</p>
之后天便全然黑了下来，许是夏日还未完全过去，天晴时尚有浮躁，汤泉水也还太过温热。</p>
季砚吩咐宫人备水沐浴，晏乐萦稍晚他一些从洗濯室出来，待拭干秀发，那俊美的帝王已然坐在拔步床边的椅上看起书来。</p>
听闻动静，季砚懒懒掀起眼皮，仍是那句话，“坐过来。”</p>
烦死了。</p>
晏乐萦心想。</p>
可身体到底比心要怂，白眼都没敢翻一个，她喏喏走去季砚身边，离得稍微远了些，又被他长臂一捞，几乎是把她拦腰拎了起来，放去了拔步床上。</p>
晏乐萦顿时有些畏惧这般爆发力极强的男子力量，脖子才刚往后仰了点，就被季砚淡淡瞥了眼，于是她只好老实坐好。</p>
“今日还看了书？”他问道。</p>
内殿的烛火并不通彻，季砚似乎偏爱漆黑的氛围，不仅衣裳爱穿黑的，连光线也不喜太亮。</p>
光影浮动，将他那张昳丽的面庞勾勒得越发深邃，疏朗，轮廓线条都好似工笔画精心绘成，就是有些阴郁。</p>
晏乐萦又往他里捧的书看了眼，哈，倒真是精心绘成——他还在看那本春宫册。</p>
他询问她看的书自然也是这本，晏乐萦面对他的凝视，倏然有一分不自在，哼唧着，“又没别得可看了”</p>
季砚笑了，睨她，“敢四处乱跑，批阅奏折的桌案都敢停留，却不敢去旁边书柜多取本书？”</p>
晏乐萦微僵，那里的书，她现在自然还没胆子动。</p>
擡头看他，他果然也在看她，不过灯光太昏昧，她不大瞧得出他的神色中是不是存了试探。</p>
青年帝王生得高大巍然，哪怕仅着单薄中衣，又慵懒倚着长椅，狭长的眸落在她脸上，竟也是十足的压迫感。</p>
晏乐萦从前很爱看他笑，现在却不喜欢了，总觉得渗人，又想往后退。</p>
</p>
退自然是没退成功，季砚扯过她袖角，迫她弯腰，眸光正巧可以瞧见摊开在他膝上的书。</p>
“想来是这书也叫你感兴趣了。”头顶的声音依旧淡然，季砚替她下了决定，“今夜，选一个吧。”</p>
晏乐萦又仰头看他，见昏暗烛火下，他那双漂亮的凤眸里也盛着晦涩难明的光芒，有些生涩，又萌发迷朦浑乱的欲。</p>
这依旧是个不容置喙的决定。</p>
因为她不话，季砚也没有松，甚至大掌沿着她的衣袂往上，缓缓抚过她的纤臂，扣住她巧的肩头，直至彻底将她拉来身边。</p>
长椅挨着拔步床边，过近的距离，她的腰肢撑在椅子的木扶上，咯得腰侧的骨头都有些生疼。</p>
她咿呀吟了一声，蹙眉呼痛，以表抗拒，季砚却干脆将她扛过来抱坐在自己蹆上。</p>
“我、我只是随翻了翻”眼见抵抗未果，晏乐萦只得含糊道。</p>
季砚嗯了声，并不是打算放过她的意思，淡淡地将书放去她怀里，“那便再看看，总能选出来。”</p>
“”</p>
晏乐萦咬着唇，双臂不自然地拢着，可怀里还有那本烫山芋般的书，乃至只能指微曲，她下意识还是想避开。</p>
自己欣赏，和被人抱在怀里强迫选择，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尤其是她还感觉到了身后人的异常炙热，令她越发不自在，不自觉扭腰想躲开。</p>
正想着，却听见季砚笑了声，他干脆将她两只并拢，一同捉进自己心里禁锢着，如此便制止了她的乱扭。</p>
“你不肯翻，朕来替你翻。”清冷的音线在耳畔响起，他呼出一口浊气，温凉的热息刺激耳廓，晏乐萦微颤。</p>
偏头看去，季砚眼底并无笑意。</p>
他另一只随翻动着书，殿内阒静，一时间唯有书页翻动声。</p>
每翻动一页，晏乐萦的眼皮就会不自觉微抖，余光能瞧见画上交缠的躯体，此刻看着却无欣赏的心思，反而觉得两个人被束缚在一起死生难以分开，也譬如此时的她和季砚。</p>
她也被他抵住后背，双被压制，如此状态，根本无法逃脱。</p>
“选好了么？”季砚等了许久，最后一次问她。</p>
晏乐萦再无办法，今晨已经与他做了交易，她白日留在含凉殿，夜里也要陪着他。</p>
可她的肩膀还是无可抑制地抖了起来，连带着微敛的眸也洇上水光。</p>
明明已经做过许多次的心理建设。</p>
可心底总有个不甘的声音在对她，不该是这样的，为何是这样的。</p>
他是恨她的，可也该是在乎她的，他从前从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就连最后她要离开，他也只是一遍遍哀求，没有半句狠话过。</p>
哦，也是，昔年狠话的那个都是她，现下里反过来他对她两句狠话，也很合理。</p>
晏乐萦木然地想。</p>
如此想着了，心下好受些，可她眼中那分倏然升起的不在乎却被季砚察觉。</p>
她怀中一轻，是那本书被季砚重新搁去了桌案上。原本还算耐心的帝王受不了她这般抵抗且反感的模样，她的那分无情仍旧会刺痛他的眼。</p>
掌心拢过她的下颌，季砚迫她转头看他。</p>
“我、我要选了”晏乐萦慌忙道。</p>
季砚却嗤笑一声，“不必选了。”</p>
这个选择的权利就这样被晏乐萦自己错失，季砚眸色浮动，心想着，也对，凭何总是她来抉择一切。</p>
他将她抱了起来。</p>
女子的身躯纤细而柔软，抱在里也没什么重量，一只就能将她整个人扛起，轻薄衣衫被臂搅乱，露出了其下嫩白的肩头，还有些因为摩擦而泛起的红，令他越发躁郁。</p>
他将她抱稳了，却停了停，没有径直去床榻间，而是阔步往烛台前走。</p>
晏乐萦被失重感弄得晕了一瞬，浑身唯有他揽在她腰间的是支点，只能颤栗着搂稳他的脖子，慌道：“你抱我去哪儿？”</p>
季砚不答，倒也没打算做什么太过火的事，只是拿着火石将烛台上未明的蜡一一点上。</p>
很快，含凉殿中灯火通明，有如白昼。</p>
因此，季砚侧目便能彻底瞧清晏乐萦酡红的娇颜，绯色甚至直直蔓延至她耳廓、脖颈，这样娇艳欲滴的色泽，少许又被还有些湿的攒在她颈间的发尾遮蔽，令人想替她将那缕发拨弄开来，彻底露出如玉般的润肌。</p>
他眸色更深，点好灯，搂住她的后颈，这下是全然将她环紧。</p>
晏乐萦只感觉自己已经被他整个用力摁进怀中，头被迫闷在他坚实的胸膛前，这个姿势太难受，她几乎要窒息。</p>
她又抗拒起来，柔弱无骨的想去抵他的肩，下一刻的失重感却更加强烈，原是她直接被季砚扔进了柔软的床榻间。</p>
被褥又陷下一角，是高大的男人随之倾身而下。</p>
伴随而来的是那清傲的梅香，这香总无知无觉令晏乐萦放松，可她此时心里没底，压不下慌张。</p>
“等等”</p>
晏乐萦想偏头，她压根没瞧见最后那册子上绘的是什么姿势，清晨草草翻的几页里也有些过分出格的，只是因画风精致，她没觉得太反感而已。</p>
想再去看看的，看看季砚最终选了什么，可她侧过头的动作，在季砚看来是抗拒。</p>
大顺势压制着她的脖颈，青年帝王能很轻易感触到掌心下生勃勃、却也脆弱的脉搏，他的几乎能将她整个纤细的颈复住，他俯身，仿佛并不理解，询问她，“晏乐萦，你在娇矜什么？”</p>
晏乐萦微怔，他几乎把浑身的重量都压来，她无法动弹，最无法忽视的就是颈间火热的大掌。</p>
分明他没用什么力，可她仍觉得喘不过气，过近的距离，好似赖以生存的空气也会被对方掠夺。</p>
亮堂堂的灯火下，一切藏匿的心思都很容易被窥探清楚，她的确感到慌乱，想要逃离。</p>
更令她窒息的是季砚的话。</p>
他佯装困惑的语气里，藏着的是一丝轻讽，“今晨不是你自己要留下？朕允诺了你，何故又要反悔，做出这等姿态。”</p>
她没有反悔，晏乐萦微张着唇，却有些哑然。</p>
何等姿态？她在他眼里是何等姿态？</p>
是已被困在笼中的燕雀，还是令他恨极的囚徒？</p>
晏乐萦忽然觉得眼前有点涩，是这殿内的烛光一下太过灼亮，因而刺痛了眸。</p>
“我没有”借着这点刺痛反而能开口话了，朱唇翕动，可尚未完，轻薄的衣料被人扯下，浑身一凉，她又感觉嗓子像被人堵上一样。</p>
因为季砚冷呵着打断了她的话，他语气凉淡，“你没有资格‘不’了。”</p>
湿润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彻底将她想的话封缄，大掌贴着她纤弱的肩游走，肆意地揉捏着她身上的软肉，女儿家的身躯就是这般温软又娇嫩，有时他尚未用什么力气，就留下淡淡红痕，还惹得她哼出声，那声音又细又弱，似乎疼得发闷。</p>
季砚只得又稍稍松了力道，暗火却猛然窜上腰腹，直至心口也如火烧，心里的恨也因此积攒了更多。</p>
为何不能让她痛？</p>
为何他好似还舍不得？</p>
分明这个薄情寡义的人当真敢盘算进了他的寝殿，还胆大包天意图获取情报，甚至依旧是满嘴谎言。</p>
他不该给她教训么？</p>
恨在无知无觉中蔓延，并着不甘，逐渐转化成另一种暴虐桀骜的阴郁情绪。</p>
她自然该长点教训的，季砚心想，搭去了她的双膝，稍一使力，就迫使她分开。</p>
她永远不肯选择他。</p>
无论是哀求祈望、威逼胁迫，她这样的人，将他曾满心给她的爱肆意践踏，如今依旧如此</p>
既然如此，倒不如最直接干脆些，锁住她，占有她，何须再在意她的意愿？</p>
只要他想，她就永远无法逃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