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对他厌极肌肤相亲,好像无言也能“亲</p>
翌日,晏乐萦似乎病了。</p>
许是乍然秋凉,纵使泉水温热也没抵过那股子寒气,也或许是生了惊怖,季砚接连两日的失控令她难以招架,又无处可逃,只能任他摆布疯狂沉沦。</p>
总而言之,她足足睡到傍晚才起来,整个人瞧上去毫无精神,一张脸褪去潮红后,已然有些脆弱的苍白。</p>
傍晚时刻,季砚已下朝归来许久,并没有吵她。</p>
待她一醒,季砚便吩咐早候着的太医到屏风跟前来候诊。</p>
晏乐萦脑子还有些懵,直至一条悬丝搭在腕上,偏头又恰好瞧见不远处低眉顺眼的宫女,她才反应过来——是啊,她如今是被监视着的。</p>
哪怕她什么动静也没有发出来,季砚也会清楚她何时睡,何时醒。</p>
她的确觉得不大舒服,睡得太久,头脑昏沉兼之浑身酸软,难受极了,依旧无精打采地卧在拔步床上没有话。</p>
少顷,太医低声回禀:“陛下,娘娘是惊则气乱,气逆乱,才导致浑身乏力困倦”</p>
可蓦然,晏乐萦起了惊惧,反驳道:“不要唤我娘娘。”</p>
季砚怔了怔,面色难看。</p>
晏乐萦不管不顾,依旧哑着声重复喃喃,“不要唤我娘娘,我不是娘娘”</p>
殿内似乎安静下来,故而她轻弱的声音那般清晰。</p>
从季砚的角度看去,晏乐萦一张俏脸仍旧埋在缎被中,仅露出那双明亮的眸,可眼尾微红,也是惊恐的。</p>
因与他对视上,她稍稍仰起头,脸庞上更是苍白可怜。看他时,那张娇容好似风霜蔫去的木芙蓉,明明一日三变,色彩莫测绚丽,可生命却那般短暂孱弱。</p>
季砚眸色微沉,抿唇,最终并没有发作什么。</p>
他神色复杂,顺着她的话道:“好,不唤你娘娘。”</p>
回过头,他询问起太医对症之药,太医也向晏乐萦询起可有过往病史及用药之事,她却已不再言语。</p>
连季砚再问她的一声“可好些了”,她也未作理会,只是倦倦缩回被中。</p>
“无妨,那便配些性温的药。”季砚只得犹自对太医道。</p>
“是,娘贵人到底还是心惧所致,因七情而病,待心绪好转,自然病症也会好得多,微臣给贵人开些安神丸先调养着,只是”太医斟酌开口,有些欲言又止。</p>
季砚问道:“只是什么?”</p>
“既然是情志致病,本就有损精气血,近来应当减少房事,以免加重亏损。”</p>
晏乐萦实则在静静听着,闻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p>
近来的日子里,她被他不知魇足地索要了太多回,他们之间要的、能的却太少,彼此藏了怨与恨,尤其是他,是故他更爱在此等事上发泄。</p>
肌肤相亲,紧密相贴,好像无言也能“亲密”。</p>
昨夜更不必,他几乎疯了一样折腾她。</p>
季砚一顿,回头看她。</p>
帝王长身玉立,身形修长高大,仅仅是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看着她,尚未有什么言语,晏乐萦便觉得那胁迫感萦绕不下,凉淡至极。</p>
但她依旧当没看到,索性闭上眼睛。</p>
太医已经吓得心惊担颤,这一来一回的,虽然没起什么风波,看着也吓人。</p>
宫中皆知皇帝自冷宫韬光养晦,一路受尽磋磨与冷眼才登上帝王,故而性子极为狠绝,且阴晴不定,也不知这位贵人如何来历,敢对一朝天子如此娇纵。</p>
“陛下”太医只得艰难开口,“若无其余吩咐,微臣便告退,尽快给贵人配药去了。”</p>
季砚没阻拦,嗯了一声。</p>
他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晏乐萦身上,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些什么。</p>
晏乐萦似乎不想理他,甚至当他有意擡去碰一碰她的额头时,她极快地往下缩头,十足抗拒的模样。</p>
擡起的指尖,便有如被无形的针刺了一瞬。</p>
这样微妙的氛围,直至宫人们布上晚膳,才仿佛有了转。</p>
“阿萦。”他唤着,“起来用膳吧。”</p>
“”</p>
“你一日未用膳。”他抿唇,意外将音色放得柔和许多,“一会儿还要喝安神汤,先吃些东西垫一垫,好不好?”</p>
被褥里的晏乐萦微动,她擡眸,沉吟着,音色仍旧喑哑,“那我要和你分开吃。”</p>
方才的温和霎时成了错觉般,季砚的眸再度沉下。</p>
“不行。”他道。</p>
晏乐萦唇角勾出略带嘲讽的笑,好似在果然如此,她又道:“那我便不想吃了。”</p>
明明苍白孱弱的一张脸,可季砚看去,总觉得她仍然是那般不屈不挠,倔强至极。</p>
她总是这副柔顺乖巧的模样,少时更是明媚的,纯然的。</p>
但许是他永远的纵容,足以让她领悟,让她将这样的意识刻在心里——在他面前,她可以肆意妄为。</p>
季砚也有些想笑,神色冰冷,薄唇微动,最终却也只是冷呵道:“随你。”</p>
宫人们将晚膳分桌而置,晏乐萦起身由宫人洗漱,她独自用了膳,这一顿饭寂静无声。</p>
尽管此刻她饥肠辘辘,可太医的也并无错,病人也不该吃太多,所以只挑了些清淡简单的吃。</p>
用膳后,她依旧觉得很累,浑身的疲惫感挥之不去,没过多久便又困了。</p>
季砚为她揉一揉。</p>
顿时,晏乐萦身子僵硬,像是应激一样避开他高大的身躯,连连摇头。</p>
“我不要!”她道。</p>
尽管她能瞧见季砚的面色越来越差,可她的态度依旧坚决,十足抗拒,甚至眼中蓄起盈盈泪光。</p>
“我不要我不要,你离我远点儿!”</p>
烛火下,纤瘦美人的玉色长衫也随着她的颤抖拂动,更像一朵被摧残太久的芙蓉花,褪尽妍丽,纤弱易折。</p>
“好雁雁,朕不会对你做什么。”季砚按捺着心中冷意,眸色复杂,又一次缓下声,“朕只是想”</p>
“我什么也不要听到!”晏乐萦的泪已经落了下来,她似乎已怕极了他的模样,“求你,你别过来”</p>
更像是厌极了他的模样。</p>
季砚唇角翕动半晌,最终不再强求。</p>
这夜他命宫人另外安置了软被,犹自在贵妃榻上歇息。</p>
*</p>
只是他没有想到,晏乐萦的惊惧并非是暂时的。</p>
从那天起,她便像生了魇症,变得十分惧怕他。只要他一靠近她就开始躲避、哆嗦,甚至发展到吃了安神药就想吐,根本无法安歇。</p>
季砚的脸色也随着她的抗拒,变得越发难看。</p>
心情极差的帝王面色寒如深冰,唤来整个太医院会诊,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只有“心病难医”。</p>
“陛下,忧思郁结之症,服药也只是起缓解效用,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啊”</p>
晏乐萦在屏风后静静听着,她能想象到一众太医此刻定然是跪倒一片,焦头烂额,又惊心吊胆的模样。</p>
她声,音色已有几分破碎,“陛下,与我分开住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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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原本还有些弱弱提议的声响,刹那间,散了个干净。</p>
太医们噤若寒蝉,含凉殿变得空前的寂静,仿佛落根针都清晰可闻。唯余季砚的视线有如实质凝在她身上,也像一根细长又冰寒的针,扎在她心上。</p>
察觉到他视线的那一刻,晏乐萦细弱的肩便不自觉抖了起来,但她垂着眸,只是重复道:“陛下,分开,对你我都好”</p>
“阿萦。”屏退太医后,季砚终于开口,“你是当真如此惧怕朕?”</p>
晏乐萦眼皮微颤,“不然呢?”</p>
“是因为那一夜?”</p>
晏乐萦短暂未言,她在思忖一个更好的、不那么容易激怒他,又能达成目的的答案。</p>
季砚本是个极有耐心的人。</p>
可近日他忍耐了太多,心中蓄着困惑,蓄着愧疚与害怕,终于忍不住道:“那夜是朕太过冲动激烈,往后”</p>
晏乐萦扯了扯唇角,依然未看他,“往后?陛下何必这样的话,除去那日,往常如那般的事又有少吗?”</p>
“”</p>
“是你,你想如何便如何”言至此处,晏乐萦似乎又疲倦下来,音色渐轻,“可是我只想睡个好觉,好好养养身子。”</p>
她一副不愿再激怒他,却也不愿再与他多言的模样。</p>
这次,季砚沉默了很久。</p>
他眸间晦涩,沉了又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p>
“不过,既然你这病因朕而起。”季砚又道,“自然也该由朕来医,你还是待在含凉殿中为宜。”</p>
晏乐萦:</p>
唇角轻动,可并无意与他争执,她轻叹一声,“随你。”</p>
*</p>
天色昏黑,此刻兴师动众,自是不好。</p>
两人和平相处完这一夜,翌日,季砚方下早朝,便与她商量起迁宫室而居的事。</p>
季砚本有打算叫她还是留在主殿,以免来回折腾,晏乐萦却坚决不同意,只在这里令她不适。</p>
既然季砚松口答应了,他极少做反悔之事,晏乐萦稍稍松懈了神,眼瞧着状态都好了些。</p>
一点带有生的绯色,重新渡上那张莹白无暇的脸,佳人姝色,清艳至极。</p>
季砚看着看着,终于没再执着,另外给她安排了宫室。</p>
他还想再挪些物件去那间宫室,譬如近日她常躺的贵妃椅、无事时翻看的几本话志可晏乐萦只摇头,不必麻烦。</p>
她唯一求了一桩事,可怜兮兮的语气,因那点终于重新露出苗头的生动,而变得让人心生柔软。</p>
“让妙芙陪在我身边,求求你。”</p>
季砚眸色微闪,没再拒绝。</p>
之后的日子里,他极少会打扰她,只在每天傍晚雷打不动与她一同用膳,又将安神汤喂给她,见她乖乖喝完了才会离去。</p>
起初,晏乐萦还有些惊厥,看见他便没什么胃口,连带药也喝得十分勉强。</p>
季砚留下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也不再强求她必须喝完,往往喂了几勺就托付给妙芙,只与她明日再来看望她。</p>
晏乐萦并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病毫无好转,又有妙芙陪在身边,渐渐地,她的脸色也重新红润起来,面上也复起笑意。</p>
这令季砚再次觉得,他和晏乐萦还有许多回旋的会。</p>
晏乐萦也不再只待在自己的宫室不肯出来,偶尔也会来主殿看望他。</p>
一日,内殿之中,有臣子向季砚禀报了江南商帮暗地勾结神秘组织一事,帝王背而立,脊背挺直,谁也瞧不清他的神色。</p>
可某一刻,他却似有所感,发现了晏乐萦在不远处看他。</p>
视线对上之时,晏乐萦瞧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与愧,那愧疚自那夜开始扎根,直到如今</p>
晏乐萦心想,时差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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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秋叶簌簌落下,寒秋渐至,含凉殿的朱墙上漫布着太多萧瑟的颜色,太医惯常为晏乐萦请过平安脉的后一日——她却彻底病倒了。</p>
如枯叶染黄,看似非一日可成,可待察觉时,却已晚了。</p>
病来如山倒,晏乐萦发起高热,烧得浑浑噩噩。</p>
妙芙匆忙要去寻太医,第一个来的却果真是季砚。</p>
俊秀的帝王行步匆匆,整张脸寒意逼人,看上去想要杀人般的模样,可踏进宫室的那一刻,却又放慢了脚步,似乎怕和之前一样惊了晏乐萦。</p>
饶是他想永远摆出那幅疏离怨恨的模样,可顾虑忧怖过后,一切心思会被迫浮出水面,下意识的举动骗不了人。</p>
妙芙瞧着,心下忐忑,连忙跪了下去,“陛下,我家姐高烧不退,请陛下尽快命太医——”</p>
“太医已在来的路上。”季砚下颌绷紧,头一次极快失了耐心,沉声问,“她至今未醒?”</p>
此刻已是晌午。</p>
若晏乐萦早就病了,合该早早请太医,怎能拖到如此时候?季砚眯着眼,觉察不对。</p>
妙芙的回答却挑不出错,“、姐晨起只是有些不适,命我不许声张,因为因为”</p>
季砚寒声,“因为什么?”</p>
“姐,若病了,您一定会来,可她不想看见您。”</p>
季砚那双漆黑的墨瞳,在一瞬间似乎沉得深不见底,又寒若深冰。</p>
妙芙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极低,这点倒是随晏乐萦,好似稍稍恐吓便能吓得颤抖。</p>
可她话也像晏乐萦,顺着晏乐萦所交代之事,直言不讳:“姐只要再睡会儿,怎知睡着却越烧越高,奴婢这才没了法子,托宫人去请太医”</p>
许多往事早已凝成心结,但这桩再度将两人关系拉得更远的事,好似也过不去。</p>
季砚静默了一会儿,忽地呵了一声,他心觉自己该生气的,也不该如此失态而来。</p>
为了一个假意惺惺的旧年青梅,为了一个薄情寡义抛弃过他的人。</p>
“她倒是敢。”他呵了一声。</p>
可他的腿已经往内殿迈了过去,倏然又发觉一点端倪,皱起眉峰,“这殿中怎么这么冷?”</p>
妙芙颤颤巍巍,还是如实回答:“夜里紧闭门窗,姐闷了汗觉得不舒服,就就开了一扇窗透透”</p>
她回想着晏乐萦交代的事,季砚本性多疑,他自幼生在冷宫之中,挨过不少冷眼磋磨,又受过谢贵妃抛弃,从此似乎留下了阴影。</p>
要让他信服,决计不能是全然的假话,只能是半真半假,似是非是。</p>
开窗是真的,晏乐萦真的开了窗,不然如何会感染这一场风寒?宫人们早早被支去外殿,殿中只有她伺候,可难保没有人瞧见。</p>
与其被人揭露,不如直言出来。</p>
但果然,季砚的面色骤然变得极为森寒,连带眸色也沉如深冰。</p>
他往宫室内走去,隐忍低喝,“好,好得很。天早就寒凉,她倒不顾念身体,明明从前是那么惜命的人”</p>
妙芙唯恐季砚还会怪罪晏乐萦,惊慌解释,“姐也不会想到才一会儿——”</p>
究竟是不是一会儿,着实难定义。</p>
季砚不再听得进去,大步流星跨过门槛,转眼就走过屏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