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死者尚有余温，窗棂外飘来夜市炊烟，也掩不住血腥气里那股若隐若现的沉水香。</p>
晕倒在雅间的女童名叫豆芽，今年九岁，她来桑家瓦子还不到半年。</p>
她明显是吓坏了，连自主站立都做不到，拽着林知夏的不肯松开。</p>
林知夏记下屋里的布局，让人拿来毛毯，将豆芽裹紧，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将她抱了出去。</p>
豆芽的脸埋在林知夏怀里，颤抖的身子彰显她此时不安的情绪。</p>
她咬紧嘴唇，对林知夏的问话，不发一言。</p>
这时，一个穿着棕裙褐衫的婆子跑了过来，豆芽看到婆子，脸上终于有了反应。</p>
她向对方伸出，婆子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造孽啊！”</p>
林知夏道：“你带她去竹字雅间，给她换身衣服，看看身上有没有伤口，再给她吃点东西压压惊，没我的吩咐，不准离开这个棚子。”</p>
白衣护卫也明白女童的重要性，两人一对视，其中一人跟着婆子走了。</p>
这时，一个青衣女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马脸老者就在其中。</p>
“江大人，这是我东家桑大娘子。”</p>
桑家瓦子的东家竟是一个妙龄女子。</p>
少女着青衫，面对开封府的官员也没有丝毫局促，大大方方上前见礼。</p>
她行至屋前，看到赵弘金线蟠螭的锦袍浸在暗红血泊里，与虞姑娘腕间金金铃纠缠成狰狞的。</p>
她秀眉轻蹙，下意识地掩鼻，对身后一边矮的婆子递了个眼色。</p>
然后才看向江成：“请江大人吩咐，桑家瓦子一定全力配合。”</p>
江成也没有客气：“今晚在瓦子的所有客人，必须经过衙役的检查方可离开。”</p>
马脸老者正要拒绝。</p>
不想桑大娘子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p>
这桑家瓦子开在内城，皇子公主都是常客，这雅间里的贵宾哪个都惹不起。</p>
“东家”马脸老者还想再劝。</p>
桑大娘子眼风扫了其一眼，对方当即噤若寒蝉。</p>
“贵客那里，我亲自去。”</p>
林知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得出来，这桑大娘子虽然年轻，但威慑力很不一般。</p>
待桑大娘子离开后，她和江成再次来到屋内。</p>
这个极字号雅间在最边上，右边打开的窗户正对着隔壁牡丹棚的墙壁。</p>
窗台被擦得一尘不染，同竹字间一样，看得出桑家瓦子做事用心。</p>
屋里的摆设也很雅致，瓷器看着也是不凡。</p>
“怪不得一间这样的雅间要五两银子。”</p>
林知夏一边向看张望，一边道。</p>
她并没有在墙上看到脚印，抑或是踩踏留下的划痕。</p>
江成却道：“这个雅间不是五两一晚，是十五两，这里虽然离戏台最远，但几乎是官员专座。”</p>
林知夏瞬间明白了，律例规定，官员不许狎妓。</p>
以听戏之名行暗中苟且，只要不被御史台那些老顽固当面抓到就行。</p>
“我们刚到的时候，这姑娘刚上工，当时那个马脸老者就告诉她，赵弘会过来，明这雅间是赵弘提前定好的，凶也会提前得到消息。”</p>
</p>
林知夏蹲到死者赵弘身前，俯身细察。</p>
两名死者的衣衫都是半拢着的，并没有系好。</p>
她发觉二人胸腹刀口都偏向左侧——这明凶是惯用右的。</p>
伤口太过规整，死者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反倒显得很诡异。</p>
两名死者都是一样的情况。</p>
按理，正常人在受到攻击时，要么躲避要么反抗，在这个过程中，伤口会发生变化。</p>
但是这两名死者都没有这种情况，就像是同时失去了痛觉，两人猜拳，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p>
两名死者的刀伤都没有贯穿身体，肉眼看不出深浅。</p>
她从赵弘里拿起那把不足一尺的华丽匕首，又看了看对方的。</p>
赵弘的右并没有划痕，刚刚林知夏在安慰豆芽时，也检查过对方的，也没有异常。</p>
“这是你家世子的匕首吗？”</p>
“是的，这两把匕首都是我家世子的。我家世子行事很心，出入这雅间的人，我们都要搜身。”</p>
白衣护卫完，看了一眼地上的虞姑娘。</p>
“你们当真什么动静都没听到？”</p>
“真没有，像往常一样，他们俩个在屋里闹了一阵，就把这丫头叫进去了。</p>
当时我还往屋里看了一眼，那虞姑娘脱得只剩下肚兜了”</p>
白衣护卫到这，陡然睁大眼睛。</p>
此时已变成尸体的虞姑娘，虽不能衣着整洁，但至少是穿着外衫，没有袒胸露背。</p>
“我想起哪不对了，”白衣护卫神情激动，压低声音道，“世子往日都很快，但今日一直断断续续没停。”</p>
在这种情况下，虞姑娘应该不会穿上衣服。</p>
那她现在这副样子，难道是凶给她穿的？</p>
林知夏低头沉吟，转头间，忽然发现侧边高几上的香炉不见了。</p>
她带豆芽出去的时候还在，这屋子除了她跟江成，没人进来过。</p>
“这屋子有暗道！去把那个管事叫来！”</p>
江成闻言蹲下身，开始在地面和墙壁敲打，很快，就发现一声地板的声响比其他地方更轻脆。</p>
他拔出横刀，从缝隙处往外撬，竟发现这暗道口子从</p>
马脸老者被叫了过来，问及暗道，先是支支吾吾，待江成把横刀架到他脖子上，他这才颤颤巍巍地出实情。</p>
这暗道是为了防止禁军突击检查而设的，原意就是给贵宾一个保证。</p>
“那这高几上的香炉呢？”林知夏指向屋内。</p>
“什么香炉？我没见过。”马脸老者双一拢，面带不解地看过来。</p>
林知夏眼眸一抬，直直地看向对方略带闪躲的眼神。</p>
“我怀疑那香炉里掺了迷药，是导致赵世子死亡的原凶，现在那香炉被你们藏起来了，明显就是心虚，我看赵世子的死，跟你们脱不了干系！”</p>
“不是！”马脸老者一听这话彻底慌了，“不是这样的，那香炉里只是”</p>
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完了完了！</p>
“把暗道打开，香炉交出来，时间拖得越久，你们的嫌疑就越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