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陈郡谢氏，谯国桓氏</p>
“香料与肉糜搭配。”</p>
“辅以油脂盐调味。”</p>
吃完一盒午餐肉，石闵抹了把嘴。</p>
先是赞叹一句“确实美味。”</p>
跟着眼皮一抬，点出了关键之处。</p>
“只是，耗费如此之多的肉食，还有价比黄金的香料。”</p>
“这等美食，也就是贵人之间偶尔食用尝鲜，无甚大用。”</p>
东西当然是好东西。</p>
可又是肉糜，又是香料，又是盐的。</p>
哪一样都是只有富贵之家，方能享用之物。</p>
到底，也就是一道美食罢了。</p>
林道神色从容“你是带兵打仗的将军。”</p>
“你告诉我，这东西若是行军打仗之时作为军粮如何”</p>
石闵嘴角勾起讥讽笑意“盒内灌有许多油脂香料还有盐，想必能存放许久。”</p>
“若是用来充作军粮，当然是最上等的好东西。”</p>
“不过”</p>
“不过成本太高。”林道截断话头“根本无力承担是吧。”</p>
石闵摊没话，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p>
肉就不用多了。</p>
天灾人祸之下，除了军中还有大牲口之外，能吃的都被吃光了。</p>
甚至于，都开始转而寻求两脚羊。</p>
丝绸之路送过来的香料，那更是等重黄金。</p>
尤其是后赵与前凉交恶，连番大战之下商路断绝，香料更是有价无市。</p>
盐还好，可油脂与，同样是非常昂贵的物资。</p>
这些昂贵之物聚集在一起做出来的吃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军户们享用。</p>
林道伸，敲了敲罐头盒子，开口就是王炸。</p>
“一盒五百钱，要多少就卖给你们多少。”</p>
众人皆惊！</p>
石闵看向林道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沙雕。</p>
邺城粮价，现在已经飙升到了，一块金饼只能买两斗粟米的天价。</p>
就这还是根本买不到粮食，只能是从黑市上，以更加昂贵数倍的价格买粮。</p>
五百钱，一盒上等精肉</p>
这哪里是什么奇人，分明就是沙雕啊</p>
“大帅莫要笑。”</p>
这边神色不悦的李农，接过话头“何至于如此戏耍我等。”</p>
林道忽然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报价而已，怎得就成了戏耍”</p>
“你可知邺城一个曼头作价几何！”</p>
李农愤而击案“五十万钱！”</p>
“这么多的钱，一辆大车都装不下！”</p>
“五百钱”</p>
“连这铁皮盒子都买不到！”</p>
林道诧异，没想到李农居然如此激动。</p>
后赵的粮食，主要供应羯胡匈奴等诸胡。</p>
至于汉儿，都是自己想办法。</p>
哪怕是在国都邺城，互赠妻儿以为食材之事已属寻常。</p>
一路来回，沿途路边所见，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白骨露于野。</p>
身为汉官，李农自是兔死狐悲。</p>
若是汉儿都死光了，他们这些投效了胡虏的汉官，还能有什么好下场</p>
“谈个生意而已。”林道缓了口气“何至于此。”</p>
“是某失态了。”</p>
李农收拾心神，下意识的瞥了眼石闵。</p>
“李司空无需多虑。”</p>
石闵懂他的意思。</p>
石虎听不得抱怨，谁敢在他面前聒噪民生，通常都是腰斩起步。</p>
李农这是请石闵，别打报告。</p>
石闵的目光，扫向不远处那些，身穿军绿大衣，排队领取饭菜的女子们。</p>
“乞活军这里，吃饱穿暖住的好。”</p>
“我大赵子民，却是忍饥挨饿，难免失衡。”</p>
乞活军是流民，流民是穷的饭都吃不上，蝗虫般到处劫掠的穷鬼。</p>
可这些穷鬼们，此时却是过上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美好生活。</p>
再想想邺城洛阳等地，那宛如人间地狱般的凄惨，难免唏嘘。</p>
林道招，等候在一旁的金莲上前，将中的几个黄桃罐头，摆放在了案上。</p>
“这是”</p>
看着面前的黄桃罐头，石闵惊诧“琉璃瓶”</p>
“这个贵点。”</p>
林道上，拧开盖子“一个千钱。”</p>
所有人，看向林道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傻子。</p>
护主心切的金莲，实在是按耐不住的开口“郎主，这个瓶子就不止千钱了。”</p>
“此处哪有妇道人家开口的道理！”冯盾当即开口“你有多少，我要多少！”</p>
别的不，琉璃瓶拿出去发卖，就足以赚翻了。</p>
林道并未搭理他。</p>
伸打开两个黄桃罐头，推到了石闵与李农面前。</p>
“尝尝。”</p>
两人到是不惧被下毒，没必要那么麻烦。</p>
真想要他们的命，广宗县上白这里，足有十几二十万的乞活军男女。</p>
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了。</p>
对视一眼，两人拿起筷子夹起黄桃塞入口中。</p>
清脆爽口，甜香四溢。</p>
李农连连颔首“未曾想，这金桃（黄桃）竟是如此美味。”</p>
黄桃原产地就是中土，广泛分布于北方各地。</p>
永和时空的黄桃，口感上必然是无法，与后世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相提并论。</p>
石闵干脆伸拿起了瓶子，瞥了一眼，直接往嘴里灌了口汁水。</p>
旋即失声“蜜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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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行伍出身，领兵打过仗。</p>
自是知晓，战时疲惫之际，来上几口蜜水，很快就能恢复精力。</p>
可是蜜水极为昂贵，根本不可能大规模配给军户们享用。</p>
念及于此，石闵不由心下恍惚。</p>
目光看向林道，一时之间不知该些什么才好。</p>
他是真心想要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傻’</p>
就像是那女子所言，这瓶子就不止千钱！</p>
哪有这般做生意的，分明就是白送</p>
“敢问大帅。”</p>
李农不再犹豫“午餐肉与这黄桃罐头，有多少”</p>
“几十”林道想仓库里堆着几十吨。</p>
转念一想，吨这个计量单位，石闵他们又不懂。</p>
当场拿出打开计算器。</p>
先是做个除法，跟着做个乘法。</p>
收起回应“大概有十五万个。”</p>
‘嘶’</p>
周围吸气声四起，好似集体牙疼。</p>
李农当即拍板“某可做主，全都要了！”</p>
“可以。”</p>
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林道当即应下“我只收金子，按照官价计。”</p>
官价一两黄金兑换一万钱。</p>
一个金饼十六两，那就是十六万钱。</p>
午餐肉罐头五百钱一个，黄桃罐头一千钱一个。</p>
数量上两边差不多，折中价格就是七百五十钱一个。</p>
一块金饼可以购买二百一十三个多一点。</p>
全算下来，那就是七百出头块金饼！</p>
林道目光慈祥，言语温和。</p>
“至于石虎，想要招揽我的事情。”</p>
“等我们先做几趟生意，互相熟悉了之后再。”</p>
没有几趟生意可做。</p>
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只能做这一单。</p>
江左，会稽郡，东山。</p>
“叔父，我来啦”</p>
明眸皓齿的少女，拎着裙摆，欢快笑着走入山洞之中。</p>
是山洞，却是人工开凿修葺。</p>
内里灯蜡如柱，亮如白昼。</p>
各式家具一应俱全。</p>
靠着石壁的地方，几排书架上摆满了书册竹简。</p>
“是令姜啊。”</p>
放下中的书，谢安颔首露笑“今日怎得有空来寻我”</p>
少女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明亮灵动。</p>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笑起来露出浅浅酒窝“就算是没空，也要来拜见叔父。”</p>
“哈哈哈”</p>
谢安捋须大笑“行了，想要什么书，自去取之就是。”</p>
“每次来顺我的书，都是先灌一大碗迷魂汤。”</p>
“这迷魂汤再喝下去，可就真醉了。”</p>
少女欢快笑着，清脆的笑声宛如黄莺初啼。</p>
谢安拿起了书，继续翻看。</p>
少女则是来到书架前，仔细寻找。</p>
这个时代的书，就是财富，就是对知识的垄断。</p>
每一本书，都是价值不菲。</p>
谢安这里，有不少的孤本，也就只有少女能从他这儿顺走。</p>
“家主”</p>
有家仆前来禀报“桓都督来访。”</p>
“哦”</p>
谢安颔首起身“快请。”</p>
不大会的功夫，安西将军，护南蛮校尉，荆州大都督桓温，大笑着步入山洞之中。</p>
“安石，冒昧来访，莫要见怪。”</p>
谢安上前见礼“拜见大都督。”</p>
一旁的少女，也跟着行礼“拜见大都督。”</p>
“哦，令姜也在，尊公在晋陵可还安好”</p>
少女应声“阿耶一直念叨着，还要与大都督共饮。”</p>
桓温摇头笑言“可别，与尊公饮酒，每饮必醉。下次相见，还是煮茶吧。”</p>
少女的父亲谢奕，曾任桓温安西将军府司马。</p>
整天拉着桓温喝酒，喝的桓温都怕了，躲进夫人司马兴男的屋里不出来。</p>
闲聊几句，很有眼力劲的少女，主动告辞离开。</p>
分别落座之后，桓温干脆直言。</p>
“安石，此次来寻你，是为了征蜀之事。”</p>
谢安点头“李贼无道，臣民不附。”</p>
“过于依仗天险，兵甲不修。”</p>
“大都督讨贼，必当一举功成。”</p>
桓温满意颔首“众人皆言征蜀不可行，唯有安石赞我。”</p>
谢安笑而不语。</p>
他人虽在野不在朝，可天下大势却是尽在心中。</p>
这叫以退为进，在野养望。</p>
谢氏与桓氏之间的关系亲密。</p>
桓温想要征蜀的事情，谢安早已知晓。</p>
仔细斟酌多时，方才有此论断。</p>
“李贼（成汉）昏庸无能，不过仰仗天险而已，某从未将其放在心上。”</p>
桓温瞥了眼谢安“某担忧的，是石贼（后赵）。”</p>
“石贼与李贼互有盟约，若是出兵，自需等待时。”</p>
谢安之前，已经认真考虑过此事，此刻应对起来自是胸有成竹“据传，张凉州（张骏）病重，恐有不忍之事。”</p>
“石贼窥视凉州已久，张凉州若去，必当乘举大军攻伐。”</p>
“待到彼时，自是征蜀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