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p>
“你奶奶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她语气还算平静，但依然压抑不住露出一丝怒气。</p>
“是吗？”林遇并不惊讶，“什么了？”</p>
其实不用问林遇也知道，无非是兴师问罪。</p>
老太太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儿媳妇，结婚后一直挑三拣四，婆媳争吵不断。父亲怯懦，经济上又每每都需要二老贴补，总是一边倒地拉偏架，母亲怨气越来越大。直到后来父亲出轨，母亲坚决要求离婚，带着他生活，也没有一天不落埋怨，总觉得她教坏了孩子。时不时一通电话，就能吵得天翻地覆。</p>
“你干了什么，你不清楚吗”</p>
林遇知道发生了什么。</p>
他不愿意跟这群虚伪的亲戚打交道，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但总有人不愿意见到这样和平的场面，阴阳怪气地讽刺，“哟，今天老太太六十大寿，遇怎么也不句话呢？你两个妹妹可都跟奶奶祝了寿。这冷漠无情的，终归不是从看到大的孩子，都不亲呢。”</p>
继母生了两个女儿，她也看得清楚家里二老重男轻女，丈夫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一旦出了什么事，自己讨不到什么便宜。无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两个孩子，她跟林遇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p>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他反问。</p>
“你是希望我亲近他们吗？不对，你巴不得我离这一家人远远的，别沾上他们一点关系；可为什么又要我在他们面前出现，你跟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会满意，我会听你的。”</p>
她含着泪看他，沉默不语。</p>
林遇觉得话得有些狠，但就像是闭塞的空间里透过来口气，尽管杯水车薪。</p>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场无声的对峙。</p>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过了很久，他还是道了歉。</p>
完，进了房间。</p>
门外传来女人隐忍的啜泣声，他背靠着门，深觉无力。</p>
他知道那是太过锋利的语言，落到身上皮开肉绽。而对最亲的人横刀相对这件事，林遇总是在即将落地的时刻停止，时至今日，他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承受这份重量了。</p>
“叮。”黑暗里，任何声音都很清晰。</p>
他打开，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是杜节发来的。</p>
“有急事！”</p>
他点了接受，不想出去面对那些，好在明天一睁眼，他们都会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各自扮演平凡普通的母子角色。</p>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会儿，最后只端着半杯凉透了的水回到书桌。回来发现多了条信息。</p>
“你喜欢吃芒果吗”</p>
林遇没想到，这人大晚上不睡觉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p>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走了。”</p>
“啊？你没时间吗？”</p>
“对，”林遇回道，其实并非如此，只是他现在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你下次可以跟我客气一点。”</p>
“哦。”</p>
这人又不死心地追上来问。</p>
“那你现在有时间吗？”</p>
“没有。”林遇想安静一会儿。</p>
“没事，我就客气一下。”</p>
“那你喜欢吗”</p>
“”</p>
“我都了两遍了你赏个脸看一下嘛！”</p>
他发了一个表情。</p>
一个身上脏兮兮还哭唧唧的捡破烂人——“你怎么不理我”。</p>
林遇这会儿也稍稍平静下来。</p>
“还行。”</p>
杜节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p>
“你要干什么？”林遇摸了个耳，虽然接了，但还是一头雾水。</p>
视线范围内，林遇看到杜节坐在书桌前，果盘里摆了三四个巴掌大的芒果，面前有一个玻璃的碟子，一把水果刀。</p>
“我在切水果。”杜节，他拿过一个芒果，立起来，然后下刀</p>
“哎”他没弄稳，刀刃沿着芒果边切下薄薄一层，差一点就划到上，林遇看得心惊胆战的，“心点。”</p>
“没划到，”杜节看了一眼，继续专注于下，“我可以。”</p>
林遇听到这话笑了一声，戳穿他，“笨没事，但自己要有点数好吧？”</p>
杜节委屈地擡起眼睛撇了他一眼，低下头装没听见，还是一意孤行地竖着切，大有今晚上不见血不罢休的架势，林遇只能开口劝，“你别弄了，我可不想今晚目睹血案现场明天去做笔录。”</p>
杜节很不服气，但林遇的也有道理，他正沉思要听从那一边。</p>
林遇知道他有点倔强在身上，准备换个话题把他的视线转移开，仔细一看，他身后有一把提琴，问，“哎，你后面那是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p>
“？”杜节还没听林遇主动跟他聊天，受宠若惊，把刀丢在一边，巴巴地去拿琴了。</p>
刀刃敲在玻璃上，“哐啷”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非常醒神，林遇皱了皱眉，默默感叹，他家里人是真放心。</p>
“琴。”杜节拿着展示给他看，“我的。”</p>
“嗯，就这个，”林遇心力交瘁，年纪就体会到了带孩子的艰辛，此时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拉一首。”</p>
“我不是很擅长提琴。”杜节，“你确定要听？”</p>
“嗯，没事，你拉吧。”他。拉成什么样都行，只要你别玩刀了。</p>
“那你想听什么？我找一下谱。”杜节好久没拉提琴了，现在已经不太能保证自己记的曲谱是完整准确的。</p>
“没事，随便什么，”他，其实心里有些忐忑。杜节好像没有场面话这个意识，比如象征性地推辞一下，“哎呀我不行”，他不擅长估计是真的不擅长。但林遇此时总不能直“拉得太难听了，你还是去玩刀吧。”于是拐了一个弯，委婉地表示，“拉你最擅长的曲子就行。”</p>
“那好。”杜节。</p>
他架好琴，优美的琴声像泉水一样从琴弦流淌，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浅溪渐长，草木蔓发，这首曲子他还不算生疏，拉得很流畅。</p>
一曲终了，林遇试探性地问，“我不太懂，这种程度算不擅长吗？”</p>
“嗯，确实不太擅长，”杜节点点头，“不过好歹也过了十级，怎么样？”</p>
“很好听。”林遇衷心地。</p>
“嘿嘿”杜节满意地笑，“下次把琴拿去给你玩。”</p>
“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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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再”“下次”，杜节不满地“啧”了一声。</p>
“时间不早了，”林遇，“我睡了。”</p>
“嗯，明天见。”杜节应了声，林遇就关掉了视频。伸了个懒腰，杜节又去杂物间翻找，想把之前的乐谱和记找出来，费了好大的功夫。</p>
第二天早上，他吃到了熬夜的恶果。</p>
“羲和！起床。”杜怀瑾在敲他的门。</p>
杜节眼睛都睁不开，只得装没听见，蒙上被子继续睡。</p>
过了一会儿见没反应，换了家里阿姨来敲他的门。</p>
跟杜怀瑾温风细雨的风格不同，那是狂风暴雨。杜节真的担心门板撑不住。</p>
他挣扎着起来，眯着眼睛开了门，欲哭无泪，“咱家狗都没睁眼呢！为什么这么对我！”</p>
豆包听到这句话，猛地擡起了头表示抗议。</p>
“快一点，否则你今天又要迟到了。”阿姨只是看着他，温柔的出这句残酷的话。</p>
杜节已经做好了被思想教育的准备了，没想到赶到学校的时候惊喜地发现:今天没人查迟到！</p>
他乐呵呵的进了教室，看到墙上的钟表，不禁有些惶恐，一种想法突然冒头:会不会有种可能，查迟到的老师已经查完走了</p>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p>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p>
“老宋让你大课间去办公室找他。”杜节一坐下，文卉就凑过来，饱含同情。</p>
“节哥，”付垣声，“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p>
“我还以为你这么硬气，准备翘了自习呢。”</p>
“”</p>
因为赖床这件事他不出口。</p>
“我从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杜节抱怨，“整天抓迟到抓迟到，他定的作息表合理吗？！”</p>
“等我一进老宋办公室，我就把课本往他桌子上一摔！‘爷就迟到了怎么着吧！’”</p>
“勇士。”文卉赞赏地竖了个大拇指。</p>
等勇士回来，身边一堆人连忙问:“怎么样了？”</p>
“宋老师的一番话，终于让我知道了我之前的想法多么的幼稚，”杜节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举起右臂，像迎接圣光一样，，“我觉得，我的思想得到了升华。”</p>
文卉看着他这样有点害怕，“你现在像一个被洗脑了的疯狂信徒。”</p>
“不，”杜节食指抵在唇上，面色平静，循循善诱，“是真理。”</p>
“你的真理，要吃东西吗？”习习试探性地问。</p>
他摇了摇指，神秘地，“若是真的专注于本业，怎么会让这些外在的东西分神呢？”</p>
“大师的对。”付垣强颜欢笑。</p>
“这孩子疯魔了。”三个人凑在一起，声嘟囔。</p>
“老宋究竟跟你什么了？”又过了两节课，看他稍微理智一点了，文卉才敢问。</p>
“他，曾经有一位贤兄，精心于学业”文卉撇撇嘴，嫌弃的打断，“给我正常点！”</p>
“他就是这么跟我的！”</p>
“他儿子有一个同学，学习特别认真，每天在座位上一坐就坐一天，”杜节絮絮道，“饿了就吃他同桌的食物，连厕所都不去”</p>
“你觉得很有道理”</p>
“并不，”杜节愤愤道，“我同桌要是把我零食当补给我能跟他拼命！”</p>
“这不有病吗？”</p>
“我时常因太过正常而与这世界格格不入！”</p>
“”</p>
杜节回班的时候，就见门口堵了一堆人。</p>
“怎么了？”</p>
“老宋把成绩单打出来了。”付垣一脸生无可恋。</p>
“他可真积极。”杜节笑。</p>
“太积极了，”文卉感叹了一下，“我们班永远是最先得到成绩通知的。”</p>
前面一片人头，杜节没兴趣挤，恰好有一个杨竞，永远走在消息传播的前列。</p>
“节哥又是第一！压倒性胜利，牛逼！习习第二，飞哥第三，两人就差三分，第四是隔壁蒋勋，跟飞哥差十一分，隔壁班程筠跟八班林遇就差一分，隔了五名，第六和第十一”他如数家珍的着。</p>
“你怎么能记得住这么多，”杜节惊讶，佩服道。“老宋下次应该让你上去分析我们班的成绩。”</p>
“嗨，就看了一眼。”杨竞谦虚了一下，明显就是客气客气，脸上满满得意。</p>
下午几个任课老师进行了轮番轰炸，晚上老宋又开了个班会，宣布了家长会等一些事宜，周六开完家长会后有一个两天的假期，当然包括家长会那天。又夹杂着有的没的絮叨了一大通，看见。</p>
八班班主任应该已经下班走了，教室里三人一堆，五人一大群，吵吵闹闹，是能让许主任冲进来大吼一声“干什么呢！整个楼层就你们班最闹腾”的程度。</p>
林遇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特别好找。</p>
他身边坐着几个男生，其中一个挺热切的跟林遇着什么，而林遇脸色不太好，阴沉沉的看着他。</p>
班里有几人回头看了看，神情各异，但也没什么动作，只当作无事发生。</p>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众人都一致收拾东西，起身离开，还有那么几个没动作，应该要多学一会儿。</p>
杜节敲了敲门，可惜被淹没在了谈话声中，没人听见。他只能在门口等着。</p>
那个男生见林遇无视他，提高了音调。</p>
“林遇同学又考第一呢，真是，每次都考这么好，一点都不给我们会。”</p>
着，调笑地伸推了他一把。</p>
“难怪班主任那么偏心你。”</p>
林遇本来只顾着收拾东西，没搭理他，没防备被用力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眉头很不高兴地皱起，想要什么，没想到杜节眼疾快地过去扶住他，抢在他前面，“你话就话，动什么？！”</p>
他对事不对人，但在男生眼里，自己被下了面子。</p>
“这是你们班吗你就进。”男生反唇相讥。</p>
杜节有点心虚，这个他确实不占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