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造畜食魂</p>
老道指着地上陈戟的影子。</p>
“太阳下，影子就是人的魂。魂淡则影淡，魂浓则影浓，你的影子色如墨，魂自然不会淡。”</p>
陈戟低头，果然看到自己的影子黑黢黢的，比一般人更深。</p>
“那道长怎知我记忆没有恢复”</p>
老道似笑非笑看向陈戟胸口。</p>
“前朝世宗皇帝规定服制，女左衽，男右衽，至今未变，你衣服穿错了。”</p>
陈戟愕然。</p>
他哪里知道什么左右衽的区别，只是顺穿上，没想到还有这个讲究，还暴露了他没有记忆的事情。</p>
好在这老道的事情正好替他找好了借口，也就不多解释，匆匆解开换回。</p>
期间难免又露出还算精壮的身材，老道又扭过头，直到陈戟全部处理好才回头问起别的事。</p>
“你还记得家在哪里么”</p>
陈戟摇头。</p>
“怎么变成驴子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了”</p>
陈戟点头。</p>
“那姓名呢总归记得吧”</p>
老道有几分无奈，好在这次陈戟开了口。</p>
“陈戟，耳东陈，画戟的戟。”</p>
反正也想不起原身的姓名，陈戟也就用了自己的名字。</p>
老道点点头，若有所思，没有再什么。</p>
倒是陈戟想要了解这世界更多一点，趁着失忆的名头向老道询问刚刚的造畜之术是怎么回事。</p>
“造畜是江北地区曾经盛行过的邪术，利用兽皮能变人为兽，因为有违天和遭受唾弃，一度失传，没想到现在又活跃起来，看来天下要不太平了。”</p>
“造畜也是法术吗”</p>
“是啊。”</p>
“那胡道长你是不是也会法术也会修行”</p>
“是啊。”</p>
胡道长看向陈戟，挑挑眉头。</p>
“你想学”</p>
“想。”</p>
陈戟果断开口，眼神火热。</p>
自己变成驴子在这个世界的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已经算见识过这世界诡谲神秘的一面。</p>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能够追寻一些原来无法完成的梦，陈戟都想要修行看看。</p>
“那你可以继续想。”</p>
“嗯”</p>
“你现在无法修行。”</p>
胡道人平静道。</p>
“为什么”</p>
“人是万物之灵，有三魂七魄，所以在修行一道得天独厚，可一旦三魂不全，七魄有缺，便无法修行”</p>
“可道长刚才不是我的魂还比一般人浓”</p>
“你是浓，不是全，你看这几处，是不是比别的地方更淡这就是魂魄缺失。”</p>
老道中命幡做杖，点在陈戟影子上。</p>
陈戟仔细打量，确实看出这几处和旁的地方颜色不同。</p>
不禁抿唇愣在原地，只觉得胡道人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了这么多，最后竟是这样结果。</p>
“而且我看你身上魂魄丢失，似乎不是正常的受伤或者惊吓所致，而是有人故意害你。”</p>
“害我”</p>
陈戟震惊不已。</p>
“没错，这不是一般造畜的段，倒像是”</p>
胡道人陷入思索，片刻后笃定开口。</p>
“食魂！”</p>
“这是一种比造畜还要古老的邪术，把人的魂转移到动物身上，再让人吃掉，这样人的三魂不全，又几经易身，哪怕是阴司查证都无法找回魂魄，是极其邪恶的毁尸灭迹的法子。”</p>
“我看你身上这些段，不是偶然，倒是刻意安排的。”</p>
“好狠！”</p>
陈戟彻底愣住。</p>
他认知中关于害人最狠的段不过是动刀子，结果自己竟然遇上了被人消灭魂魄的事情。</p>
这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p>
自己这原身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这么针对。</p>
还没等他想通，胡道人又开口。</p>
“与其考虑修行，你不如先想想接下来的危险。”</p>
“什么危险”</p>
陈戟身子一震，目瞪口呆，自己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危险</p>
“他们既然用上造畜食魂之法，肯定是想要你死透，可现在你没死，那就有问题，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p>
“难道他们还能找到我”</p>
陈戟急问道。</p>
“有你魂魄在，如何找不到”</p>
胡道人张开开始盘点。</p>
“招魂术、搜魂术、问魂术、寻魂灯、引魂香”</p>
“光是我知道的就有这些，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p>
陈戟听着话眼前一黑，浑身发凉，没想到变成人后竟比做驴还要危险。</p>
沉默片刻，陈戟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胡道人深深一拜。</p>
“道长，我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p>
“哦你怎么知道我有法子”</p>
胡道人眯着眼，透出股若有若无的狡黠。</p>
“道长救我，总归是希望我做点什么的吧如果只是一句有缘，我有点不信。”</p>
“确实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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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道人微微颔首。</p>
“只不过有缘也是真有缘。”</p>
“你命数死生相伴、祸福相依，虽魂魄受损，却没变成痴呆，是难得一见的奇命，如若踏上修行，必有大缘，与你结缘也是讨个因果，万一日后潜龙在天，也能照拂一二。”</p>
“你能做到吗”</p>
胡道人看向陈戟，等待他的回答。</p>
“一定！”</p>
陈戟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p>
胡道人点点头，很满意陈戟的果断，然后拿出一迭书册。</p>
“那你还认字吗能读这些书吗?”</p>
陈戟扫一眼，看到书封认出是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蒙学书籍，心道这世界和记忆中的古代大抵还是相似的，总算有些放心。</p>
翻看几页，虽有部分繁体字，但他学过书法，也认得八九成，便点了点头。</p>
“儿童蒙学，不难，似乎还记得一些。”</p>
“那你怕妖怪吗”</p>
胡道人又问道。</p>
“妖怪”</p>
陈戟脑后突突一跳，想到自己忽略的事情。</p>
这世间有修行，自然也该有妖怪。</p>
若是吃人的妖怪，自然是怕的，可若是好妖怪，似乎也不可怕</p>
陈戟想了想，还是询问老道。</p>
“不知是怎样的妖怪”</p>
“这个嘛自然是我这样的。”</p>
老道勾起嘴角，晃着脑袋发出尖利的声音。</p>
原本鹤发童颜的面孔恍惚一闪变成尖嘴毛脸，露出森白的牙齿，身上却还是灰布道袍，倒是侧摆钻出条毛茸茸的尾巴。</p>
陈戟吓了一跳，浑身炸出冷汗，猛然后退。</p>
妖怪见状张开细长的喙桀桀大笑，晃动三角耳朵和尾巴。</p>
“如何，你怕还是不怕”</p>
妖怪不动，陈戟这才有空打量它的样子。</p>
满头蓬松毛发好似一团火跃动出阵阵涟漪，偏偏在眼眶、额头、双颊位置浅一些，像是点了妆面，一双桃眼盯着陈戟，不见半点凶戾，倒有些妩媚勾人。</p>
原来真有妖怪</p>
而且还是个狐妖。</p>
难怪叫胡道人，原来是这个狐！</p>
陈戟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狐妖的问题。</p>
他看过不少志怪故事，下意识觉得狐妖不会害人。</p>
何况眼前这位狐妖在河间府算命多年，颇有善名，又救了自己一命，自然不会是坏妖怪。</p>
愣了片刻，直到狐妖再次催促，才鬼使神差冒出一句话。</p>
“好美的狐狸。”</p>
“呸，登徒子！”</p>
狐妖啐一口口水，眼神愤恨不已。</p>
“我好心救你，你却这种轻佻之言，活该让人变成驴子。”</p>
“可我的是实话。”</p>
陈戟认真道。</p>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陈戟确信这位狐妖绝对算得上狐中绝色。</p>
“”</p>
狐妖火气散了大半。</p>
她确实没感受到陈戟撒谎，总不好因为诚实而责备一个丢失魂魄的人。</p>
半晌，叹一口气。</p>
“既然你不怕，那就可以后面的事情了。”</p>
“我想请你给我族后辈做个蒙学先生，妖气多少也能遮盖住你这点魂气，不容易教人找到。”</p>
“狐狸不，狐妖也要读书”</p>
陈戟惊讶不已。</p>
“我族又不是生而为妖，族中辈尚需要学习，这有什么好怪的”</p>
看陈戟还不能理解，狐妖索性继续个明白。</p>
“狐与人不同，须通语言、学道理、懂世情，褪去兽性，通过泰山娘娘的考核后方可修行。”</p>
“狐兽性充沛，请先生教授蒙学是最快的方式，只是之前找的先生都不合适。”</p>
“正好我族族人众多，可以帮你打探造畜食魂之众的下落，如有会，找回魂魄也算是束脩了，就是找不回来，也有天材地宝温养残魂，不至于让你早死，如何”</p>
狐妖声音婉转，如风吹银铃。</p>
“那便多谢狐仙了。”</p>
陈戟拱拱。</p>
反正自己没有路引凭证，在世间生活也不容易，不如跟着狐狸去见见世面，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世界了。</p>
只是不知道狐族修行又是什么场面</p>
“那你闭眼！”</p>
狐妖听着狐仙称呼格外开心，捉住陈戟腕向前跨去。</p>
一步跨出，陈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让人扯住发力，喉头滚动就要吐出酸水。</p>
“等等！我倒是忘记了，张嘴！”</p>
狐妖的声音贴耳响起。</p>
陈戟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开嘴，就觉得口中多了个冰凉的东西，在嘴里化开，刚才的呕吐感和疼痛骤然消失。</p>
“这是狐族的秘药，能够减轻法术带来的不适感。”</p>
陈戟点头道谢，继续闭眼等待。</p>
直到狐妖再次开口。</p>
“到了，先生可以睁眼了。”</p>
陈戟睁开眼，看到自己两世为人都未见过的场景。</p>
绿树环抱的空地中放着十余只茅草坐垫，此刻一群火红毛皮的大狐狸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念书，一个个摇头晃脑，和蒙童无异。</p>
狐狸，竟然真的在学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