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龙安心蹲在合作社门口修理那台老式烘干。昨夜暴雨导致电路短路，器散发出一股焦糊味。他用苗语低声咒骂着，指沾满了黑色油渍。</p>
"需要帮忙吗？</p>
"</p>
龙安心抬头，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县宣传部长杨志国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身后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年轻女子。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栗色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腕上的银镯子却让龙安心一愣——那是简化的苗族星辰纹。</p>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杨雅，在省文旅集团工作。</p>
"杨志国拍了拍龙安心的肩膀，</p>
"听你们打赢了商标官司，特意来看看。</p>
"</p>
杨雅伸出，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p>
"久仰了，龙老板。你们那个'仰阿莎'维权案例，在我们集团都传开了。</p>
"</p>
龙安心在裤子上擦了擦才握住，触感微凉。他注意到杨雅的目光扫过合作社简陋的招牌，在</p>
"凯寨苗族文化合作社</p>
"几个字上停留了几秒。</p>
"进去坐吧。</p>
"龙安心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p>
屋内，吴晓梅正在整理新到的丝线。听到动静抬头，看见杨雅风衣下露出一截改良苗裙——器刺绣的蝴蝶纹样，针脚整齐得可怕。</p>
"这位是？</p>
"杨雅挑眉。</p>
"我们合作社的刺绣总监，吴晓梅。</p>
"龙安心介绍道。</p>
杨雅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p>
"听苗族人喜欢银饰，特意带的。</p>
"</p>
吴晓梅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对耳环。她用指轻轻摩挲，突然顿住——耳坠上的蝴蝶翅膀纹路是反的。在苗族传统中，这是给逝者佩戴的样式。</p>
"怎么？不喜欢？</p>
"杨雅问。</p>
吴晓梅合上盒子，嘴角扯出一个微笑：</p>
"很漂亮，谢谢。</p>
"</p>
龙安心看见她转身时，把盒子塞进了最底层的抽屉。</p>
傍晚，杨志国提议在鼓楼前的火塘边谈事。龙安心抱来干柴，按照苗家规矩将三根主柴摆成三角形——这是敬奉祖先、父亲、母亲的仪式。</p>
"你们这些习俗挺有意思。</p>
"杨雅掏出拍照，</p>
"可以做文旅宣传素材。</p>
"</p>
火光照亮她腕上的银镯，龙安心这才发现上面刻着汉字</p>
"福</p>
"，而非传统的苗族符号。</p>
杨志国清了清嗓子：</p>
"雅这次来，是想帮你们打开高端市场。</p>
"他掏出一份企划书，</p>
"省文旅集团准备开发非遗旅游线路，你们的产品可以进入全省景区专柜。</p>
"</p>
龙安心翻开企划书，彩色效果图上，</p>
"仰阿莎</p>
"果脯被包装成奢华的礼盒，旁边配文：</p>
"神秘苗疆的千年秘方</p>
"。</p>
"利润怎么分？</p>
"龙安心问。</p>
"你们七，我们三。</p>
"杨雅微笑，</p>
"但产品要按我们的标准调整。比如这个刺绣，太素了，得加点亮片才吸引游客。</p>
"</p>
火塘里爆出一个火星，落在龙安心的背上。他想起吴晓梅的话：</p>
"苗绣不是装饰品，是穿在身上的史诗。</p>
"</p>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p>
"龙安心。</p>
杨雅突然凑近：</p>
"听你在找深圳文博会的门路？</p>
"她压低声音，</p>
"我认识组委会的人。</p>
"</p>
夜风吹动火苗，龙安心看见不远处，吴晓梅正蹲在井边洗菜。她今天换上了最旧的那件苗衣，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p>
第二天清晨，龙安心发现吴晓梅没来合作社。务婆告诉他，天没亮就看见她往老林子里去了。</p>
"带着绣绷和丝线？</p>
"龙安心问。</p>
"还有你那本营造法式。</p>
"务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p>
龙安心沿着溪往上游找。晨雾中，他看见吴晓梅坐在一块青石上，正对着瀑布绣着什么。走近才发现，她在往一块靛蓝布上绣汉式的榫卯结构图。</p>
"你这是</p>
"</p>
吴晓梅吓了一跳，针尖扎破指。血珠渗进布料，在榫头位置留下一个暗红的圆点。</p>
"我</p>
"她慌乱地收起绣绷，</p>
"就是想试试</p>
"</p>
龙安心在她身边坐下，接过绣绷。布面上的榫卯结构虽然有些歪斜，但每个细节都准确得惊人。</p>
"你看得懂营造法式？</p>
"</p>
吴晓梅低头：</p>
"查了字典</p>
"</p>
溪水溅起的水雾打湿了她的睫毛。龙安心突然想起暴雨那夜，她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地站在他门前。</p>
"杨雅的事</p>
"</p>
"她很好啊。</p>
"吴晓梅打断他，</p>
"能帮到合作社。</p>
"</p>
一只翠鸟掠过水面，叼走一片落叶。龙安心从包里掏出个木盒：</p>
"给你的。</p>
"</p>
盒子里是一个樱桃木绣架，支架上刻着精细的蝴蝶纹。最特别的是，支架角度可以调节——这是他从营造法式里学来的技巧。</p>
"这样你绣大件时，不用总找人帮忙绷布了。</p>
"</p>
吴晓梅的指抚过木纹，突然停在某个角落——那里刻着一行字：</p>
"乌云不遮太阳</p>
"。这是苗族谚语，也是暴雨夜他背她下山时过的话。</p>
远处传来杨雅的呼唤声。龙安心起身前，吴晓梅突然抓住他的腕：</p>
"等等。</p>
"</p>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片，上面是改良过的星辰纹——在传统图案中融入了微的榫卯结构。</p>
"给你</p>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p>
"汉苗结合的。</p>
回到合作社，杨雅正指挥工人搬箱子。</p>
"样品到了！</p>
"她兴奋地掀开箱盖，里面是批量生产的</p>
"苗族风格</p>
"银饰。龙安心拿起一个镯，沉甸甸的——居然是镀银的合金。</p>
"定价5，景区卖2。</p>
"杨雅眨眨眼，</p>
"暴利。</p>
"</p>
这时，寨子里的老银匠阿公拄着拐杖进来。看见箱子里的东西，他一把抓起一个项圈：</p>
"这是哪门子苗银？</p>
"</p>
项圈上的</p>
"蝴蝶</p>
"纹样歪歪扭扭，翅膀上的</p>
"星辰</p>
"竟有七颗——在苗族文化中，七颗星代表不祥。</p>
"老人家，这是现代审美。</p>
"杨雅解释。</p>
阿公气得发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揭开后露出个发黑的银镯：</p>
"看看真货！</p>
"</p>
镯子上的星辰纹是用古法錾刻的，每颗星星的芒角都精确到十二道——代表一年十二个月。龙安心突然想起务婆唱的古歌：</p>
"十二个月亮轮流守护仰阿莎</p>
"</p>
"我们要卖这个？</p>
"他指着箱子里的劣质饰品。</p>
杨雅不以为然：</p>
"游客分不出真假。</p>
"</p>
傍晚，龙安心在鼓楼找到吴晓梅。她正在教孩子们唱古歌，歌词是关于银匠始祖</p>
"够雄</p>
"的故事。</p>
"够雄用天上的星星打银饰，</p>
"她一句句翻译，</p>
"所以真银器在月光下会呼吸。</p>
"</p>
孩子们散去后，龙安心拿出那个合金镯：</p>
"杨雅，明天要在合作社门口摆摊卖这个。</p>
"</p>
吴晓梅盯着镯看了很久，突然：</p>
"我去找务婆。</p>
"</p>
当晚，务婆召集寨老们在鼓楼议事。杨雅父女也被请来，面对满屋子的苗族人，杨志国明显有些不安。</p>
"按老规矩，</p>
"务婆用汉话，</p>
"新来的客人要喝'进门酒'。</p>
"</p>
她端出一碗浑浊的酒液。杨雅皱眉：</p>
"这是什么？</p>
"</p>
"百草酒，</p>
"龙安心解释，</p>
"用山上的草药泡的。</p>
"</p>
杨雅勉强抿了一口，立刻呛得咳嗽。务婆却一饮而尽，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正是老银匠白天展示的真银镯。</p>
"姑娘，</p>
"务婆把银镯戴在杨雅上，</p>
"知道为什么苗银会发黑吗？</p>
"</p>
杨雅摇头。</p>
"因为它记得山里的雾，河里的水。</p>
"务婆轻抚镯子，</p>
"假的永远学不会。</p>
"</p>
杨志国尴尬地咳嗽：</p>
"老人家，我们也是好意</p>
"</p>
务婆突然唱起古歌，苍老的声音在鼓楼里回荡。吴晓梅轻声翻译：</p>
"歌里，汉人来了带盐，苗人回赠银饰，两个民族就像</p>
"</p>
"像榫卯。</p>
"龙安心突然。</p>
务婆笑了，从火塘里取出一块烧红的铁片，在银镯上轻轻一烙。奇怪的是，镯子不仅没损坏，反而浮现出隐藏的纹路——那是汉字的</p>
"合</p>
"与苗族的</p>
</p>
"蝴蝶</p>
"交织的图案。</p>
"这是</p>
"杨雅瞪大眼睛。</p>
"老祖宗留下的。</p>
"务婆，</p>
"苗汉本是一家。</p>
"</p>
夜深了，杨雅父女告辞。龙安心看见杨雅把那个合金镯悄悄留在了鼓楼门口。</p>
第二天清晨，龙安心发现合作社门口多了个包裹。拆开一看，是那本营造法式，里面夹着张纸条：</p>
"我回省城了。文博会的展位已经安排好，产品不用改。——杨雅</p>
"</p>
书页间还夹着个银饰设计图，这次是正宗的星辰纹，旁边用工整的字标注：</p>
"每颗星十二道芒角</p>
"。</p>
龙安心拿着书去找吴晓梅，发现她正在试用自己的新绣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绣绷上——那是一幅正在成型的图案：汉式建筑与苗家吊脚楼通过精巧的榫卯连接在一起。</p>
"这是</p>
"</p>
"给你的回礼。</p>
"吴晓梅低头，耳根微红，</p>
"汉苗结合的。</p>
"</p>
龙安心看见绣架一角刻着的那行</p>
"乌云不遮太阳</p>
"，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描红了。而在阳光下，樱桃木的纹理中，那只雕刻的蝴蝶仿佛正在振翅欲飞。</p>
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龙安心就听见染坊传来争执声。他循声走去，看见吴晓梅正和一个陌生男子对峙。那人穿着时髦的冲锋衣，脖子上挂着单反相。</p>
"我了不能拍！</p>
"吴晓梅挡在染缸前，指紧紧攥着靛蓝色的围裙。</p>
"就拍几张素材。</p>
"男子晃了晃工作证，</p>
"省电视台的，准备给你们合作社做宣传片。</p>
"</p>
龙安心注意到男子脚边的旅行袋里露出几包化学染料。他快步上前：</p>
"怎么回事？</p>
"</p>
吴晓梅眼圈发红：</p>
"他要拍祖传的蓝靛配方。</p>
"</p>
男子讪笑着递烟：</p>
"误会了。我们台里新栏目非遗探秘，想记录下传统工艺</p>
"</p>
"用这个记录？</p>
"龙安心踢开旅行袋，里面滚出几个贴着日文标签的试剂瓶。</p>
务婆不知何时出现在染坊门口，里端着个陈旧的铜盆。盆里的靛蓝泥泛着奇特的紫光。</p>
"后生，</p>
"她对电视台的人，</p>
"想学染布可以，先把这个喝了。</p>
"</p>
铜盆里盛着浑浊的蓝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男子后退两步：</p>
"这这有毒吧？</p>
"</p>
"苗家孩子学染布，都要先喝三口靛水。</p>
"务婆平静地，</p>
"让颜色长在骨头里，染出的布才正。</p>
"</p>
男子仓皇离开后，务婆把铜盆递给吴晓梅：</p>
"去把后院的布染了，今天日头好。</p>
"</p>
龙安心这才发现，务婆的铜盆底部刻着繁复的纹路——那是记录蓝靛配方的密码，只有用特定角度的阳光照射，纹路才会在液面上形成完整的图案。</p>
午后，合作社突然骚动起来。老织娘阿彩婆婆哭着她的古法织布不见了。</p>
"昨晚还在仓房里的！</p>
"阿彩比划着，</p>
"那可是我陪嫁的物件，用了六十年的老家伙！</p>
"</p>
龙安心检查仓房，发现门锁完好，但窗户的插销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地上残留着几根化纤线头——合作社用的都是天然丝线。</p>
吴晓梅蹲下身，从墙角捡起半片枯叶。龙安心凑近看，发现叶脉上被人用针扎出细密的孔。</p>
"是树叶信。</p>
"吴晓梅低声，</p>
"隔壁县侗族人的法。</p>
"</p>
务婆闻讯赶来，盯着树叶看了半晌，突然冷笑：</p>
"是冲着'回纹锦'来的。</p>
"</p>
原来阿彩婆婆掌握着一种濒临失传的</p>
"回纹锦</p>
"织法，布面上的图案正反完全一致，连皇帝都曾派人来求购。这种技艺只在凯寨传承，且传女不传男。</p>
龙安心正要报警，务婆却拦住他：</p>
"按老规矩办。</p>
"</p>
当晚，寨老们在鼓楼前摆出</p>
"评理席</p>
"。侗寨那边也来了人，领头的正是县里新开的民族工艺品厂老板。</p>
务婆取出一根红线，两头各系一片铜钱。她把线横在双方之间：</p>
"谁撒谎，钱就响。</p>
"</p>
奇怪的是，每当工艺品厂老板话，铜钱就会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是厂里的侗族工人偷了织布，想破解回纹锦的织法。</p>
"器可以还你，</p>
"老板对阿彩婆婆，</p>
"但你要把技术</p>
"</p>
"拿去吧。</p>
"阿彩突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掏出一卷发黄的布条：</p>
"秘诀都在这儿。</p>
"</p>
老板喜出望外，展开布条却傻了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苗语古歌，根本看不懂。</p>
"这就是回纹锦的密码。</p>
"阿彩婆婆咧嘴笑了，露出仅剩的三颗牙齿，</p>
"能唱明白歌，就能织明白布。</p>
"</p>
杨雅临走前夜，寨子里突然传来芦笙声。龙安心循声走去，看见晒谷场上燃起篝火，姑娘们穿着盛装围成一圈。</p>
"这是？</p>
"杨雅好奇地问。</p>
"讨花带。</p>
"吴晓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p>
"姑娘要是看上哪个后生，就抛花带给他。</p>
"</p>
杨雅跃跃欲试：</p>
"我能参加吗？</p>
"</p>
吴晓梅没回答，只是取下自己的绣花腰带递给杨雅：</p>
"用这个吧。</p>
"</p>
龙安心注意到，那是吴晓梅最珍视的一条腰带，上面绣着完整的蝴蝶妈妈故事。</p>
对歌开始了。杨雅学着姑娘们的样子，把花带抛向心仪的对象。可每当花带快要落到龙安心面前，总会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偏。</p>
最后轮到吴晓梅。她没有抛花带，而是唱起了一首古老的苗歌。歌声清亮，在月色中回荡：</p>
"乌云不遮太阳的暖，</p>
汉家的墨斗量不出苗山的弯。</p>
你若真心要问路，</p>
先把鞋底的泥留在门外</p>
"</p>
龙安心听懂了。这是问路歌，苗族姑娘考验心上人用的。他正要回应，杨雅却突然用汉语接唱：</p>
"新时代要有新气象，</p>
老歌谣唱不出新花样。</p>
若要问我真心话，</p>
投资建厂最实在</p>
"</p>
场上一片寂静。务婆从人群中走出，里端着碗米酒。</p>
"姑娘，</p>
"她用汉语，</p>
"苗家的歌，要用苗家的心来对。</p>
"</p>
杨雅尴尬地接过酒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吴晓梅接过碗，一饮而尽后突然用流利的汉语唱道：</p>
"新酒也要旧坛装，</p>
老树新花一样香。</p>
你若真心来相助，</p>
何必非要当新娘</p>
"</p>
篝火噼啪作响，龙安心看见杨雅的眼圈红了。她默默把那条绣花腰带还给了吴晓梅。</p>
次日清晨，龙安心帮杨雅父女搬行李上车。杨志国拍拍他的肩膀：</p>
"伙子，想开点。雅在省城给你留了个位置</p>
"</p>
"爸！</p>
"杨雅打断他，递给龙安心一个文件袋，</p>
"文博会的资料，都安排好了。</p>
"</p>
龙安心打开文件袋，里面除了参展资料，还有一张绘的设计图——将苗族古歌元素与现代包装结合的方案，既保留了文化内核，又符合市场需求。</p>
"谢谢。</p>
"龙安心真诚地，</p>
"关于合作的事</p>
"</p>
"我改主意了。</p>
"杨雅笑了笑，</p>
"你们应该走高端定制路线，而不是批量生产。</p>
"她指了指文件袋，</p>
"里面有我联系的几个国际买家，他们欣赏真正的传统工艺。</p>
"</p>
车子启动时，杨雅突然摇下车窗：</p>
"对了，告诉吴晓梅，她的问路歌我记下了。</p>
"</p>
龙安心回到合作社，看见吴晓梅正在试用新绣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正在绣的图案上——那是改良后的星辰纹，在传统十二道芒角外，又加了一圈细的汉字：</p>
"和而不同</p>
"。</p>
"杨雅走了？</p>
"吴晓梅头也不抬地问。</p>
"嗯。</p>
"龙安心在她身边坐下，</p>
"她让我告诉你，记住了你的歌。</p>
"</p>
吴晓梅的针尖顿了一下。她放下绣绷，从怀里掏出个布包：</p>
"这个给她寄去吧。</p>
"</p>
布包里是一对银耳环，蝴蝶翅膀的纹路完全对称——这是给生者佩戴的样式。龙安心注意到，耳坠背面刻着微的汉字</p>
"杨</p>
"和苗文</p>
"雅</p>
"的组合符号。</p>
"你什么时候</p>
"</p>
"昨晚。</p>
"吴晓梅轻声，</p>
"银匠阿公教的。</p>
"</p>
窗外，晨雾渐渐散去。合作社门口的老桃树上，几只山雀正在啄食新开的花蕊。龙安心突然发现，最粗的那根树枝上，不知何时被人系了条褪色的红布带——那是苗族人祝福远行者的方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