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p>
刚才拐着她走的那股力量消失了。</p>
程映雪茫然瞠目，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面，烛灯幽幽点亮一片天地，她的脚确实是已不再受任何力量的控制。</p>
看来苏姐姐留给她的木剑还真好用诶？</p>
姑娘怔怔伸摸了摸衣兜，不多时便找见了那柄桃木雕镂成的剑。</p>
那木剑剑身上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一线裂口，她摸着，微微有些扎。</p>
那现在，她是该直接上楼回屋呢——</p>
还是来、来都来了？</p>
程映雪甚是纠结地抬挠了脑袋，举目时视线却不经意瞟到她今夜忘了阖死的窗。</p>
黑洞洞的窗口莫名散发出三分鬼气，她回想起那扇无风自锁的木门只觉她这会还是就留在这个地方最好。</p>
反正她披了大氅又带了烛灯下来，九月的夜霜还不算太冷，她应该也冻不死吧？</p>
姑娘如是想着，风一吹，她不受控地立地打了个哆嗦。</p>
先前已消失了的步伐声有一次响彻在游廊尽头，她眼睁睁瞧着那黑影一闪而过，原本才安生下几分的心脏，霎时便又起了鼓。</p>
啊这这是闹鬼还是闹贼？</p>
或者这就是苏姐姐接连追查了几日的那个，妖、妖怪？</p>
程映雪的心脏怦怦跳上了嗓子眼，才恢复好的腿脚也跟着不住发了虚。</p>
几经纠结之下，她到底选择远远地抬腿跟上那刚闪过去的黑影——关键，那游廊尽头都已然出现了异状，那她眼下待着的这个地方，还会一直是安全的吗？</p>
更何况</p>
不知是不是她在紧张下生出来的错觉。</p>
但她的直觉的确是还在一直催促着她——催促着她快快追上前面的那个影子。</p>
“谁啊？”</p>
不然，她一定会后悔的。</p>
“谁？”</p>
不然，她一定会后悔的！</p>
“谁在那里？”</p>
这念头如惊雷般骤然炸响于她的脑海，她脚下的步子不自觉迈得愈发的快。</p>
庭院里，原本崭新的回廊在不知觉间变得腐朽而老旧。</p>
檐上的碎瓦翻滚着堕入湖面，“咚”地一声绞散了天上清月，程映雪倏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已出了院，端正正站在了那眼熟而陌生的水边。</p>
这这是哪里？</p>
她不是一直走在院中的游廊上吗？</p>
什么时候就从那里面走出来了？！</p>
姑娘张皇无措地睁圆了眼珠，一张脸霎时变为了一片墙色。</p>
然事已至此，她也只得擎着那烛火，硬着头皮沿着那游廊继续向前走去——长廊尽头的厢房里不时发出令人胆寒的磨牙声响，她心翼翼，老半天方有勇气抬臂触及那满覆尘灰的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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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出来我要派人去报官了！”</p>
程映雪虚张声势一样扬高了声线，一面心下默数着，猛地动推开了那破旧的壁障。</p>
于是阴风倏然蹿出墙角，只一刹那便吹灭了她掌中的烛火。</p>
未燃尽的白烟幽幽升腾着阻拦了她的视线，霜月惨白，映照出跌伏在那屋内，只剩半个头颅的狰狞鬼脸——</p>
“啊！！！”</p>
几乎被那鬼面吓懵了的姑娘惊声尖叫，中已熄灭了的烛台跌落在地，登时碎成了两截。</p>
原本趴伏在地上的鬼影似被这动静惊动，野兽般动作迅猛地转过身来，直愣愣仰起了脑袋。</p>
屋外凄惨惨的月光毫无遮掩地打照在它的面上，清晰显露出它那可怖的轮廓，程映雪直到这时方才发现，那鬼物口中竟还叼着根尺余长的森森白骨！</p>
——她刚才听到的那种让人脊背生寒的磨牙声响，就是它咬啮人骨发出来的！！</p>
——这是个会吃人的厉鬼！！！</p>
“救、救命救命！！”陡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程映雪叫了个声嘶力竭，慌不择路中，她险些一脚横绊上游廊的台阶。</p>
怀中的桃木剑像受到巨石撞击了一般轰然碎裂，锋锐的木茬扎穿了她的外衣，微微刺痛了她的臂，她被那痛感激得回过神来，近乎本能地张口喊出那个近来最令她心安的名字：“苏姐姐”</p>
“苏姐姐！！！”</p>
“锵——”</p>
凭空出现的剑器倏地斩断了那厉鬼的去路，晃动的剑穗恰到好处地隔绝开了她与那鬼物之间的视线。</p>
踩着飞剑跃下半空的苏长泠面上瞧着似隐约有两分的不悦，程映雪竟一时分不清那点不悦究竟是对着她，还是对着面前这像是要吃人的厉鬼。</p>
“你今夜怎还跑出来了，程姑娘。”苏长泠回头浅望了姑娘一眼，顺摸出了袖中的乌青罗盘，“我记得我曾给过你一柄桃木剑——入夜后只要你关紧了门窗，那东西便可保你那屋子不受邪祟侵犯。”</p>
程映雪应声微愣，遂稍显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今日账本看得入迷，一时不察忘了时间，也就没来得及关窗。”</p>
“然后然后就”</p>
“喔，原来是忘了关窗，不心被这鬼物蛊惑了问题不大。”听出了她言外之意的苏长泠了然颔首，一面将那罗盘塞进了姑娘怀中，“把这个拿好，程姑娘。”</p>
“这厉鬼和我近日一直追查着的那个并非同一个，想来也当是不难对付。”</p>
“你且站得稍远一些——仔细被剑气误伤。”</p>
“哦哦，好。”程映雪闻此连连点头，话毕便抱着那罗盘，乖乖又朝后退了三尺，一双眼紧紧盯上了那破旧的厢房。</p>
苏长泠见她早已退出了厢房三尺开外，当即不再迟疑，果断提剑对上了那刚爬过门口的吃人厉鬼——</p>
“铛！”</p>
雪锋撞上那骨头发出声清脆金鸣，剑刃翻转间，少女轻松一剑挑飞了被那鬼拿来充当武器用的森白人骨。</p>
重物飞栽上地面溅起一片的蒙蒙尘烟——面前这鬼正如苏长泠先前预料的那般，比那遛了她三天的鬼物好对付了不知凡几。</p>
“分明只有这么浅的道行，你这又何必跑出来吓人呢？”</p>
两剑便将那厉鬼制服了的苏长泠垂下眼睫，空置着的上无声掐起道能渡魂的诀——似这样虚弱的鬼物，只消一道诀便可教它们魂归地府，而她身为修行中人，倒也不必回回都讲求一个将人打得“魂飞魄散”。</p>
“下一世，莫要再含着这满腹的仇怨了。”苏长泠轻声呢喃，渡魂印诀在她指尖迸发出柔和的灵光。</p>
那鬼物在灵光的照耀下褪去了满身的煞气，露出女人原本纤细而柔美的面容。</p>
杵在三尺开外的姑娘定睛瞅清了她的模样，整个身子却都立时不可置信地战栗起来——</p>
“阿、阿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