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御史夫人的进阶手劄 > 御史夫人 “御史府缺个御史夫人,你……
    御史夫人“御史府缺个御史夫人,你</p>

    沈清醒来时,已是暮色四起。</p>

    她抱被坐起,脑袋还有点晕沉,屋外似在下雨,打得桐叶潇潇,支摘窗开了个缝,春雨缠绵,丝丝往下轻柔地坠,天地间灰蒙蒙的,室内未燃油灯,显得周遭有些昏暗,被衾上熏染着淡淡松香,很是熟悉,这是程彻的床榻?</p>

    她稍示回忆,晕倒前的余眸瞥见是一抹紫,应是程彻无疑,那“咚咚咚”铿锵鲜活的,是他的心跳。</p>

    不敢细想。</p>

    沈清双腿垂于床边,皂靴被整齐地摆在床侧,她微愣,鞋靴是程彻帮忙脱的?那他岂不是看到里面垫的好几层的增高鞋垫了?</p>

    沈清脸不禁一红,赶紧下榻穿靴,心下自我安慰道,无碍无碍,如果程彻非揪着身长这点不放,断言这不是男子的身高的话,她就弹劾他欺人太甚,竟然戳人短处。实在不行,她就她就哭给他看,干嘛老抓着矮人不放啊,总有应对之策。</p>

    她肃了肃自己的领袍,支起窗户,屋外停了雨,只有檐沟处的积水在往下嘀嗒,趁现在还未来人的时候离开,隔几天后程彻应是想不到这事了吧,自我宽慰了番,想到程彻满脸清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在窗前竟“噗嗤”笑出了声。</p>

    “偷乐什么?”</p>

    背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线,沈清回首,窗外的微弱光亮照了进来,门口的身形有了模糊的轮廓,看不真切,但听声音便知是程彻,这人进来怎么悄无声息?</p>

    沈清抿了抿唇,拱作揖道:“多谢大人相助,文则已感到好多了,不便多做叨扰,先行一步。”</p>

    着便大步流星往门处走来,程彻上前拿臂膀一挡:“先把药汤喝了再。”</p>

    药?药!他还请了郎中?那岂不是他都知道了?</p>

    沈清摆了摆,做最后的倔强:“不,不用了大人,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而且沈某略懂医理,都是毛病,不碍事的,回聊。”</p>

    正欲绕过程彻,往另一侧走去。</p>

    程彻无奈,握住了她的皓腕,语气带着有些责备:“医者不自医,我看你对自己的身体是太不爱惜了。”</p>

    郎中的话犹在耳侧——</p>

    “夫人的身体本无大碍,但不知为何服用了川杜仲、黑荆穗等药方,导致经血失于制约,从而淤血内阻,气血混乱,待我开个方子,按时服用,就无大碍。”</p>

    夫人?程彻心中一动,看着帐幔内躺卧的隐约身影,纤纤玉从幔下垂落,放置在脉枕上,那皓腕白若雪霜,可不就是个女子?只有他被她蒙骗如此之久,不过,夫人,这个词听着竟有些悦耳。</p>

    程彻声调清哑:“那夫人何时能醒?”</p>

    郎中见他神色紧张,宽慰道:“约莫一个时辰后就会醒来,郎君不必过于担心。”</p>

    程彻从袖中掏出银锭:“这是二十两,希望郎中将今日来府上看病一事保密。夫人一直呆在内宅,难得来趟府上竟晕厥了,她脸薄,此事若被他人知,怕她心有芥蒂。”</p>

    郎中道是,让程彻放心,拿人短,吃人嘴软,作为医者,他向来不八卦内宅事务,更何况是此等事,必不会到处宣扬。</p>

    室昏暗,两人之间氤氲着药香,沈清见拗不过,捧过瓷碗,抿了口,是活血化瘀的药方,心下凉了半截,他定是都知情了,一饮而尽。</p>

    程彻松开了沈清的,往前走了走,掀开灯罩,拨了烛台,点起了灯。</p>

    烛光朦胧,室静谧,一时无话。</p>

    沈清搁下了碗,按捺住慌乱的心跳,道:“大人,药已喝完,告辞。”</p>

    “慢着。”沉声如玉。</p>

    沈清不敢动弹,这府内府外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即便跨出这个门,又能跑到何处。</p>

    心已被擡高到嗓子眼,她转身,也不点破地道:“大人还有何事?”</p>

    程彻不疾不徐地反问道:“你呢?”</p>

    这话问得,难道是要她来坦白?</p>

    沈清不语,心底正踌躇着,只听程彻扣了几个响指,喝声道:“竹青。”</p>

    沈清心头一紧,这是要派人把她拿下了?想到那内衙暗室昏昏,冰寒刺骨,她这身板估计是挨不过三日便一命呜呼。</p>

    竹青从门外走进,拱道:“大人。”</p>

    只看程彻低垂着眸,问道:“金顺可回来了?”</p>

    竹青道已归,“金校尉正在后头准备着呢,可要现在拿进来?”</p>

    程彻颌首。</p>

    准备?准备什么?不会是要动用刑法吧,竟等不及去暗室,就要将她就地政法了?是鸠毒的话倒还好,不太痛苦,去的快些,如果是炮烙,插针,夹指等等一系列酷刑她不敢再想象下去,觉得两眼一黑,身子有些疲软,倚着圆桌边方能站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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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大人,现在是几时了?”话问出口时,竟打着牙颤,知道自己是何时死的,也不算糊涂人。她不怪自己胆,视死如归者终是少数。</p>

    程彻看她面色苍白,用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烧倒是退了。卯时三刻,怎么?”</p>

    沈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现在对将死之人的筛选这么严苛了么?竟还管是否高热。</p>

    “大人,你都不知道这个点正是酒家迎来送往之时,那迎春楼队伍排得老长,好不容易等到。”金顺边边往内走。</p>

    他将食盒放在阔叶黄檀圆桌上,斜睨了眼杵在一边的沈清:“哟,沈公子醒了,那刚好可以趁热乎吃。”</p>

    桌上不一会儿就布满了菜,粉蒸牛肉,翡翠珍珠鲍,刀板香,一品豆腐,蜜汁梨球,芋子糕。</p>

    竟不是毒酒一杯,夹板一副,而是美味佳肴。从凉盘到热菜,甜点到食,荤素搭配,很是贴心。</p>

    哦,是断头饭,“人之将死,其膳也丰”,上路前吃顿好的,是有这个理,只是这饭的规格还挺讲究,看来家父的面子还是好用。至少为了这顿吃食,她到了地下见到父亲和哥哥,也不会太怪罪程彻,他没让她当饿死鬼。</p>

    程彻柔声道:“坐下吃吧。”</p>

    金顺撩袍坐下准备动筷。</p>

    程彻眉头一蹙:“谁让你坐下了?去公厨自己找吃的去。”</p>

    话落耳里,沈清更断定自己的想法,“辞阳饭”哪有与人同吃的,这是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顿晚膳。</p>

    她惴惴坐下,拿起竹筷,正欲动,却想起一事,擡眸看着程彻道:“我应该回沈府和大家伙一下,免得他们挂念着,还不知情。”</p>

    程彻以为她是指不回去用膳一事,将兀子挪了过来,坐在沈清一侧,回道:“已让厮去沈家门馆通报过了,安心吃吧。”</p>

    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这等事都帮她告知清楚了,也好,她也不用哭啼啼地和众人告别了。</p>

    刚刚对死还有些惧怕,但现下真确定了,倒安下心来,颇有种断腕的凛然与从容。</p>

    肚子早已空空,这些毕竟都是迎春楼的招牌菜,单挑一样出来都时精品。桌上的餐食很对脾胃,毕竟还是闺阁女子,沈清吃东西向来安静,抿着唇细细品味,只是在吃到合自己心意时,双眸会闪着星熠,显得心满意足。</p>

    蜜汁梨球,程彻在心中记下了。</p>

    许是下过雨的关系,室内尽管燃着灯,也依然光线迷蒙,笼在沈清身上,和她轻咬的梨球一般,全身散着香甜朦胧的气息。</p>

    夫人?好像有个人陪在身边,如这般这样,倒也不错。程彻喉间有些发干,挪开了眼,倒了杯水喝下。</p>

    “大人,我已吃饱,有什么话你就问吧。”沈t清放下碗筷,已是一脸坦然。</p>

    看她点破,程彻也不掩饰,起身,剑抵她喉,但却相离三支间,不至于让寒剑碰到肌肤,他声色凛冽道:“你可知,女扮男装参加科考,这是欺君之罪?”</p>

    终究还是来了。沈清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试着做最后的挣扎,面色清冷自持:“哥哥已死,我不得已而为之。若大人能念在家父和哥哥的面子上,不上报,日后御史府有任何差遣,我必定竭尽所能。”</p>

    沈影竟是死了。程彻自那日堪破沈清的女儿身后,这两天想了许多种可能,这点倒是也在意料之中,只是现下得到了证实,还是觉得有些讶然。</p>

    程彻继续问道:“那你,叫何名?”</p>

    嗯?也对,剑下得知道自己所杀何人,否则到时候狱状都不知如何落笔。看来挣扎没用,获救无望了。</p>

    沈清脸色淡淡:“女芳名沈清,字文若,和沈影乃同胞兄妹,从生活在潞州,未登记户籍,望大人日后能为哥哥沉冤昭雪,他也是中乌尾之箭而亡。”</p>

    程彻一愣,所以她才对民女失踪案件如此热衷,半夜前来提供线索,皆是因为由死者是和沈影一样的死因。</p>

    他问道:“所以你参加科举,是为了帮沈影查清真相?”</p>

    沈清点了点头,出来了,总算把一切都出来了,她终于可以脱去厚厚的盔甲,在这人世间坦荡得离开。</p>

    这每一顿首都重重地点在了程彻的心头,这可真是难为她了,从潞州千里迢迢赶来,人生地不熟却要在这龙盘虎踞的京城杀出一条血路,她不知道该仪仗谁,该信任谁,只能依靠科考进入晦涩浮沉的宦海,她举目无亲,这已是最佳选择。</p>

    还好,现下他可以帮她。</p>

    程彻道:“刚刚你御史府有任何忙,你都乐意帮,可是当真?”</p>

    这是有转?她出所有真相后,还能在铁面无私,视律法为生命的御史大人的剑下活下来?</p>

    沈清难挨心中雀跃,鸡啄米般点头:“自然,我绝无怨言。”</p>

    “那好,御史府有个忙旁人没法做,我看你倒是合适。”</p>

    “大人请讲。”</p>

    灯罩内的烛火跳荡,照着程彻滚烫的耳根,他沉吟片刻,慎之又慎,柔声问道:“御史府缺个御史夫人,你可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