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看“那你多看会。”</p>
午后的大雨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倾盆而下。</p>
马车内,一片静谧。</p>
程彻垂眼想事,沈清也没打扰他,看案桌上有本博物志,觉得有趣,他竟然也会看此类奇闻轶事的书籍,想着他自己坐在这方马车中t,在上下朝的路上,掀开一两页,享受独处的自在,看到有趣之时浅笑偷乐的模样,顿觉可爱至极。</p>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发亮光,如黑曜石般闪耀。想到他的细节,沈清的内心都会变得柔软十分。</p>
她擡眸觑了觑他,明明她已经将他记得很清晰了,可这般仔细看他,又觉得脑海中的形象有不足,都不如此刻端坐在对面的他更俊朗,难怪没法下笔画他,还是真人更完美。</p>
“好看吗?”程彻擡眼,目光深邃幽深。</p>
沈清还在将自己幻想中的形象勾勒得更立体些,脱口而出:“好看。”</p>
对面的人眼波流转,低低地笑了几声,听在沈清耳里酥酥麻麻,心跟着轻颤,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心里话了出来,一阵羞恼。</p>
程彻看她耳根绯红,含笑道:“那你多看会。”</p>
沈清指了指书,“我的是博物志不错,此书好看。”</p>
边边拿过书,挡住自己涨的通红的脸,胸腔的那个心跳哟,能不能安分点,别被对面的人听了去,不然又得被笑话了。</p>
程彻的指尖搭在书端,轻轻的往下一撤,沈清的脸便露了出来,只听那人哑笑道:“虽然书好看,你也不能反着看,对眼睛不好。”</p>
沈清一看,果然拿倒了。</p>
面红过耳,在他面前似乎做什么都会笨拙迟钝,慌慌张张。</p>
程彻柔光似水,她如此聪慧的人只在他这里才会如此足无措,她是不是也有在偷偷心动?</p>
程彻缓声问道:“今日那幅画上的是紫藤?”</p>
沈清点头,心跳如雷,她的心思莫不是被他都看穿了?</p>
程彻道:“喜欢紫藤的话,我们就在廊下种些,等明年春天,也是你画上的那般景象了。”她画的栩栩如生,纵是匆匆一瞥,也知画的极好。</p>
他想得原是这个,自然她没画他,肯定想不到画的是杨府那日的情景。沈清便顺着话道:“可以啊,再种上些梨树,紫薇,木槿,石榴,腊梅,这样一季便有一季的景,府内四季都可以看个景。”</p>
越越热闹,程彻的心也被得暖烘烘的,他从没想过御史府可以如此生勃勃,看着眼前此人,他心尖一动,觉得杜虞有句话的挺对,这人呐,还得成个家。</p>
因为有了她,他有了成家的念头。</p>
程彻喉咙发干,指尖轻敲着桌子问道:“那你可愿意做这些事?”可愿意将御史府当他们的家?</p>
沈清摇摇头:“不愿意。”</p>
程彻难掩失望,问道:“为何?”</p>
沈清倾身,含笑道:“因为我是清官呀,清官可不会做家务事。”</p>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其他公子想到清字,不是“问渠难得清如许”,就是“濯清涟而不妖”之类的,只有她家大人,竟会想到这么冷的玩笑。</p>
程彻微怔,竟被她打趣了,看着她明媚的笑意,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唇角上扬。</p>
“大人,刑部到了。”金顺的声音在门帘外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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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尚书刘会已在门口相迎,撑着油纸伞,别人是肩膀两侧淋湿,他是肚子被淋湿。</p>
程彻问道:“可有人来过?”</p>
刘会回道:“杨首辅前一刻刚走,除此之外,没人来过。”</p>
杨首辅?他脚程倒是快,应是没用膳就过来了。</p>
程彻点了点头:“带我们去看看太子。”</p>
刑部大牢虽是羁押重犯之地,但太子毕竟还未正式被罢黜,也就没遭遇什么酷刑,还怕被阴寒伤了身,边上还放有炉供暖。</p>
太子宋历斜乜了程彻一眼:“什么有人投无名状,这都是你布下的局吧。”</p>
程彻轻嗤了一声:“殿下,现在的证据就是你和突厥互通私信,在军衣上造假时你派人所为,这跟微臣布局揭发您没有任何关系。”</p>
宋历勃然大怒:“我在御前都了,我根本没写过那样的信!我是会突厥语不假,但四位皇子中除了那傻子,谁不会。怎么就非得怀疑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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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信上可是有你的私印,你的字迹。”程彻垂眸道。</p>
宋历起身,指着程彻:“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扶持宋徽上位,特意布下这天罗地等着我呢。少在这里贼喊捉贼,字迹可以临摹,私印,嗬。”宋历从袖中拿出一枚圆扣,在中转了一圈,“不是老二派人来我府上偷走的吗。”</p>
沈清定睛一看,那圆扣上面缝着做工不明的什物,像是麻雀,很是眼熟。</p>
程彻微诧:“雄鹰卫!你怎么会有这个?”</p>
哦对,沈清想起来了,那不明什物是雄鹰,道炎也有这个。不过这圆扣背后写着一个壹字,她当时以为是假的,就没留意道炎的圆扣背后是否有编号。</p>
宋历冷哼一声:“想不到留下破绽了吧。幸好杨首辅下了朝,便去东宫搜了搜,在书房发现了这个,想不到啊,你们的段如此卑劣。”</p>
“这老二看着挺阳光,竟为了他弟做出此等</p>
下三滥的行为来阴我,真是不要脸啊。肯定是那日他回来之时,我在东宫摆宴,他看我吃醉了酒,就派人拿了私印,第二天又放了回来。东宫戒备森严,除了他的雄鹰卫,谁还能来去自由?”</p>
“杨首辅得对,看来之前对你们是太宽容了些,还好天不亡我,等本太子出去,你们一个一个都吃不了兜子走。”</p>
这圆扣确实只能来自雄鹰卫,程彻蹙眉,沉吟了片刻,道:“殿下,不论你信不信,我还是得一句,这些信并非我们所写,若您真没有和突厥勾结,还望多留意身边的人。”</p>
宋历自是不领情,他现在锒铛入狱是受眼前人所为,嗤道:“你想要挑拨离间我和首辅之间的关系了?哼,今日若不是杨首辅,我便恐怕再出不去了。程彻,收起你的歪歪心思,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p>
程彻知道宋历已不通,问不出来什么话,泛泛忠言了几句,便起身匆匆走了。</p>
又去了肃王府,但宋屿还在皇上病榻前未归。</p>
马车上,气氛凝重,好似有一张大如那密织的雨帘,将他们紧紧缠住,动弹不得。</p>
沈清细细分析宋历的话,心中越想越不妙,声色冷凛道:“大人,我们被诈了。”</p>
程彻擡眸,他也猜到了七八分,但还是听沈清娓娓分析。</p>
“我们被人下了个局,从昨晚上开始,明显是等着我们去拿这些信,趁罢黜太子之位,但又给太子生,让太子恨上我们,那人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但不知道雄鹰卫的圆扣为何会出现在东宫。”</p>
程彻道:“四年前,肃王受刺客追杀,他那时只有一名暗卫,在此次追逃中被杀,而他自己也身负重伤。”</p>
“后来他来信与宋徽了此事,我收了委托找到那名暗卫的尸体,将他好好埋了,但却始终找不到他所的那枚圆扣,没想到在今日遇到了。”</p>
原来如此,难怪圆扣后面是壹号,应是肃王第一个暗卫吧。</p>
沈清道:“那也就是,四年前的追杀是杨首辅派人做的,他留下了这枚暗扣,昨晚又引我们上钩。”</p>
程彻点点头,眼眸附上寒意:“但这鱼饵不是从昨晚开始,而是更早,从你请魏琥吃饭开始,或许还要早,从军监开始,他们便策划好了这一出。军衣造假,如果宋屿打了败仗,二皇子下马;打了胜仗,便会像现在这般,太子入狱,二皇子贼喊捉贼,而真正的通敌叛国之贼却被隐藏了起来。”</p>
“大人的意思是,魏琥已成棋子?”</p>
程彻冷肃道:“连太子都是他们的一枚棋子。”</p>
沈清疑惑道:“可我想不明白,杨首辅为何要将太子搭进去?”他是储君,下一任的帝王。</p>
“明背后有比太子更合适的人选。”沉声如玉。</p>
沈清大惊:“难道是四皇子?杨首辅一直想辅佐四皇子上位?”</p>
程彻摇摇头:“不是宋徽。他今日给了太子圆扣,就是给了他出狱的希望,他想让太子出来跟我们斗。”</p>
那他背后是要辅佐谁?除去太子,二皇子,四皇子,就剩一个痴傻的三皇子了,沈清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他不会是自己要当皇上吧?”</p>
程彻蹙眉,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坐山观虎斗,他坐享渔翁之利。之前有听宋徽过,杨首辅曾去求皇上赐婚太子和杨芸,但被太子推挡过去了。”</p>
“或许是觉得太子也没有那么好受控t制吧。”</p>
本来以为太子招供,顺着线上去,便可以摸到乌尾之事,哥哥中箭、民女失踪案都可以浮出水面,可现下看来,太子和突厥并无直接关系。</p>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p>
她的心懵懵的,怅然若失,好像又越来越多的人掉进了这个漩涡。</p>
程彻看着她眉头紧缩,便坐到沈清身边,牵过她的,挨着她,沈清感觉心暖意传来,她将头轻轻看在程彻的肩膀上。这般温存,便能抚慰彼此。</p>
什么都不,什么也不用。</p>
雨天适合牵,适合放空,适合把脆弱安放,只要是和你一起,都可以。</p>
那些糟心的腌渍之事等天晴了再解决吧。</p>
总会天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