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p>
萧松烈闻言只稍顿了一会，依言迈步上前。</p>
感受到萧松烈在缓步靠近，戈宁心翼翼擡起，在半空摸索。</p>
顷刻之间，萧松烈看破了她的意图，纤长指险些摸到他的脸颊时，他倏地紧箍住戈宁的腕。</p>
“第三个问题是什么？”</p>
是错觉吗？她的夫君好像在抗拒她的触碰。</p>
戈宁扭动腕，见无法挣脱，柔声解释道：“我的问题问完了，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长相是否和我的记忆相符。”</p>
婶婶双目失明无法视物，可不就只能借住双判断</p>
卫嘉言暗叫一声“坏了”。</p>
义父一向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婶婶这般，怕是要惹恼义父。</p>
卫嘉言连忙跑上前，挤在二人身边，仰着脖子道：“婶婶婶婶，不如我来帮你确认？”</p>
戈宁没理会卫嘉言，失望地垂下眼帘，“不可以吗？”</p>
黝黑的眼眸灼灼盯着她，暗含审视的锐利视线停在她的脸上。</p>
戈宁腕泛酸时，萧松烈才道：“可以。”</p>
他松开了。</p>
卫嘉言拍了拍胸膛，长舒一口气，用口型对萧松烈无声道：“义父，我不会告诉别人的。”</p>
他比划了封口的势，然后大跨步退到营帐边，揭开帐帘一角，望风。</p>
义父的名声，由我卫嘉言来守护。</p>
搭在腰间的摸向刀柄，萧松烈忽然涌出打孩的冲动。</p>
戈宁看不到卫嘉言的鬼祟举动，她揉了揉腕，待腕上的酸意散去，缓慢而心地伸向萧松烈。</p>
萧松烈眼睁睁看着她的复上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髯。</p>
温热柔软的指腹沿着下颌，一寸一寸向上，攀上他的额角，无比轻柔的流连在眉骨与鼻梁间。</p>
暖香的掌心再次扫过眼睫时，萧松烈索性紧闭起眼眸。</p>
卫嘉言憋不住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p>
“嘶”</p>
婶婶都不嫌扎吗？</p>
怕义父事后算账，卫嘉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营帐，继续望风。</p>
戈宁摸得认真，然而什么都没能分辨出来。</p>
她知道他的鼻梁很挺，眼窝略深，眉骨优越，知道他满脸胡髯，五官端正，皮肉紧实，可她无法像村里的瞎婆婆那样快速在脑海中凝出具体的样貌。</p>
戈宁对照着记忆，又从额头一点点摸向下颌，神情无比严肃。</p>
萧松烈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任由戈宁对他放肆。</p>
不知是第几次深呼吸，戈宁顺着他的耳垂下移，即将触碰他的咽喉，萧松烈骤然睁眼，清明双眸中有厉光闪过。</p>
他本能的侧身，另一只迅速搭上刀柄，做出防备御敌的姿态。</p>
戈宁没料到身前的人会躲，陡然间摸了个空，稍稍前倾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朝着床榻之下扑去。</p>
“呀！”</p>
失明带来的未知让戈宁生出了扑向万丈深渊的错觉，那一刻，心脏霎时骤缩，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p>
萧松烈恍然醒悟，又见她额上紧裹的纱布有鲜血渗出，他收敛了眼底的锋芒，动作迅疾地挡在她身前拦住她。</p>
“唔！”</p>
碰撞声落下，戈宁的痛呼声响起，她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萧松烈身上。</p>
温热厚实的触感驱散了她心底莫名的恐惧，也让她的秀眉紧蹙，泪水泛出眼眶。</p>
他是石头做的吗？</p>
戈宁在心中腹诽两句，见他毫无反应，忍痛提醒：“你、你能不能先放下我。”</p>
她整个人扒在萧松烈身上，两臂紧紧环住他颈项，不着地的感觉实在不踏实。</p>
萧松烈闻言立即偏过头，躲开拂上脸颊的如漆乌发，沉闷的嗯了一声便箍紧戈宁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提。</p>
稳稳地落在床榻上，踩着脚下柔软被褥，戈宁的心跟着安稳。</p>
她抹去泪珠，藏起窘迫与羞涩，委委屈屈的质问萧松烈。</p>
“你方才躲什么？”</p>
萧松烈不知如何解释，揉着被撞得生疼的鼻子，低声道一句“抱歉”。</p>
戈宁见他态度端正，认错果断，很难再生气，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p>
萧松烈正了正被她拽歪的衣襟，回正题，“现在信了？”</p>
戈宁不太情愿的轻点一下脑袋。</p>
面前的男人和记忆里一样，有着浓密的胡髯，高挺的鼻梁，流畅硬朗的轮廓和精壮健硕的高大身躯。</p>
而且还答对了她的问题。</p>
确认不是被拐卖，戈宁大大松了一口气，木簪从心滑脱。</p>
见她情绪稳定，萧松烈也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p>
他语速极快的：“你留在此处，会有医妇照顾你的起居，我有要事去办。”</p>
话一落音，他便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去。</p>
戈宁愣了愣，怎么刚相认就要分开啊。</p>
她下意识的伸去拽他衣袖，不料伸至半空，却抓上了萧松烈的。</p>
萧松烈被迫停下步子。</p>
“你的”</p>
指节分明，掌宽厚，可那厚厚的茧子竟比胡髯还要扎人。</p>
戈宁惊异于萧松烈的能粗糙至此，一时间忘了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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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松烈迟滞地低头，目光微微凝住。</p>
古铜色的粗砺指中交叉了几根纤长柔软的青葱玉指，深与浅，刚与柔，勾勒出极致的对比。</p>
萧松烈猛地抽出，“我的，不干净。”</p>
戈宁面颊一红，低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低沉与轻柔的嗓音一同响起，二人皆愣了一下。</p>
不多时，戈宁从床榻一侧摸出一块帕子，递给萧松烈示意他擦，打破了稍显凝滞的氛围。</p>
她欲言又止：“你、你能不能”</p>
萧松烈接了帕子，垂眸看她，直截了当的问：“还有何事？”</p>
“你何时再来见我？”怕他误会，戈宁急忙补充：“我有好些事不记得，想与你打听打听。”</p>
萧松烈随将帕子往怀里一揣，含糊道：“事情办完。”</p>
戈宁低微的哦了一声，想起方才嗅到淡淡的腥锈之气和草药味，不禁问出口：“你受伤了？”</p>
萧松烈看了看她涣散的眼眸，随即瞥向自己染上斑驳深色的靴子。</p>
“解决了几个杂碎，是他们的血。”</p>
他得轻巧淡然，戈宁却听出另一种意味，正当她心口发紧时，忆起萧松烈过他不干净</p>
莫名的联想让戈宁身子一僵，杏眸渐渐瞪圆。</p>
她自以为隐晦地歪了歪身子，悄摸摸的摸出另一条帕子，擦。</p>
萧松烈看到了她的动作，抿唇道：“有事让医妇去寻我。”</p>
丢下这么一句，萧松烈转身离开。</p>
伴随仓促的步伐声远去，营帐彻底安静下来。</p>
四下无人，戈宁赶紧丢开可能沾了人血的帕子，精致无暇的脸蛋一下子皱起。</p>
“好疼”戈宁轻揉自己的心口。</p>
她站在榻上比萧松烈略高些，扑出去后，胸口径直撞上了他的脸。</p>
越想，戈宁越羞。</p>
“没关系没关系，他是我夫君没关系的”</p>
医妇端着托盘进来时，戈宁抱着脑袋趴在榻上，嘴里哼哼唧唧念着什么。</p>
“夫人，伤药送来了，婢子帮您上药吧，夫人的脖颈若是留疤可就不好看了”</p>
医妇捧起药瓶上前，瞧见戈宁的脸蛋一片绯红，吓了一跳，惊呼出声。</p>
“呀！夫人这是发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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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松烈回到主帐，抓起桌案上的茶壶，仰头猛灌。</p>
深闺妇人竟是比狡猾敌军还要难缠，险些让她瞧出破绽。</p>
卫嘉言在值守亲卫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探头探脑地钻了进来。</p>
他怯怯的唤一声：“义父”</p>
萧松烈搁下茶壶，面无表情的看他。</p>
卫嘉言抖了抖，放下帐帘，蹭到义父身边，殷勤的推着义父坐下，好为他捶肩捏腿。</p>
萧松烈侧身躲开，并拒绝了义子的殷勤，“待她治好脑疾，恢复记忆，我与你一同负荆请罪。”</p>
卫嘉言啊了一声，苦着脸道：“这么严重吗？”</p>
卫嘉言怀疑萧松烈在吓唬他。</p>
“刘叔的爹老糊涂了，错把前去吊唁的义父您当亲子，您不照样逢年过节的给刘家送节礼吗？怎么换做婶婶就变成了负荆请罪啊。”</p>
萧松烈斜义子一眼，“谎言和误会，能是一回事吗？”</p>
卫嘉言想不通，挠头道：“可我们是为了婶婶好啊，而且，不都是认错，怎么不算一回事啊。”</p>
萧松烈深吸一口气，“先生教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了？”</p>
卫嘉言脚尖碾地，不服气的低声嘟囔：“您在战场上骗得人多了去，怎么这会儿计较起来。”</p>
萧松烈料想他不会什么好话，斜眼瞥向卫嘉言，眼神暗含警告。</p>
卫嘉言一凛，生怕义父又罚他抄书，当即认怂。</p>
他垂着脑袋，乖巧道：“义父，我知道错了，您别罚我啦。”</p>
萧松烈无奈吐息，大步走到书桌旁，撩起衣袍，落座。</p>
“回京之前，你多多关照她些。”</p>
卫嘉言亦步亦趋地跟过去，拍着胸脯承诺：</p>
“义父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关照婶婶的，不让她被人欺负。”</p>
顿了一会，卫嘉言试探着道：</p>
“义父，您还缺义女吗？您瞧婶婶如何？”</p>
倒水研墨的动作陡然顿住，萧松烈缓缓侧首看向卫嘉言，神色是一言难尽的复杂。</p>
卫嘉言兴奋地握着拳头，振振有词：</p>
“婶婶治好脑疾总要回家，义父您在京城还怎么照拂婶婶啊？若是收为义女，便是婶婶回了方家坪也无人敢欺，像芳芳姐和宋姐姐那般，多好啊。”</p>
萧松烈年近三十，未曾取妻纳妾，膝下唯有收养的两个义子，两个义女，他们皆是镇北军将士的遗孤，其父兄都曾跟着萧松烈出生入死，最后长眠异乡。</p>
那两个义女便是卫嘉言口中的芳芳姐和宋姐姐。</p>
她们自幼在萧府长大，去年初及笄后由萧老夫人做主嫁人，夫家是萧松烈出征前精挑细选了许久的殷实人家。</p>
有萧松烈的庇护，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夫家不敢怠慢，日子过得和和美美，今年初卫嘉言还得知二位义姐即将产子。</p>
他希望婶婶能像二位姐姐那样，有人撑腰有钱财傍身，过上安定顺遂的好日子。</p>
卫嘉言左思右想，越想越认为自己的主意绝妙，眨着亮晶晶的眼眸，期盼地望着萧松烈。</p>
“义父，您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