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p>
不全是糊弄大哥，戈宁确实要换衣衫。</p>
身上的裙摆拖地，不方便行动，还有满头的首饰，一点也不低调。</p>
戈宁换上棉布衣裳，取布条挽起发髻，拉开房门，望着有阳光洒落的质朴院，内心无比平静。</p>
对，合该是如此，平淡平凡平静。</p>
想到以后要在京城落脚，戈宁充满干劲，即便脚下的院是租来的。</p>
戈宁不等大哥回来帮忙，先行撸起袖子打水，把屋里的桌椅板凳和床架全部擦洗一遍，再归置东西。</p>
一直忙到天色擦黑，戈宁扔下布巾，从柜子里翻出油灯点上，转头把箱笼里的竹席薄被铺好，挂上床帐。</p>
戈安去见了同期好友，打听了一些将军府的消息，天色黑透才拎着食盒回来。</p>
将军府的下人口风严，坊间不曾流传出什么。</p>
再大将军的下将士，虽然平时嘴碎，但从不向外人透露半句，是以戈安一无所获。</p>
不过他倒是听大将军府每日都会请医馆的老大夫上门问诊，且去看诊的还有太医院太医，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杏林高，京城里一度传出大将军受重伤的流言。</p>
戈安猜到大夫是为谁请的，他一边赞叹大将军话算话，果真尽心尽力延请名医，一边推翻心里的猜想。</p>
或许并不是妹妹在将军府受了欺负，反倒是妹妹在将军府把别人给欺负了？</p>
戈安心不在焉往回走，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p>
他停在院门前，看戈宁进进出出的身影，迟疑想到：上门道谢的时候，顺带道个歉？</p>
不对，戈宁若是欺负了大将军的人，还有会上门嘛？</p>
戈宁端着水盆出来，余光看到戈安挎着食盒在门边愁眉不展，脚步停驻。</p>
“大哥，你怎么不进来？”</p>
戈安进了院子，拉住要进屋的戈宁，问：“你老实与我，住将军府时可欺负人了？”</p>
戈宁：“”</p>
她一把推开戈安的胳膊，没好气问：“我一个瞎子，我能欺负谁？”</p>
完，戈宁扭身钻进屋里。</p>
戈安一想也是，挠挠头跟进屋子。</p>
“别忙了，快趁热吃，特意找的洪州厨子点了你爱吃的菜。”</p>
戈宁忙了半个下午，正好饥肠辘辘，擦净接过戈安递来的筷子。</p>
食盒里放了三样菜，一碗黍米饭一碗黍米粥，热腾腾，香喷喷。</p>
戈宁嘴里埋怨大哥大大脚，敢去酒楼点那么多菜，上动作却不慢。</p>
浅尝一口，再一口，面含浅笑的戈宁收敛了笑意，低头扒拉黍米饭。</p>
戈安瞧妹妹突然没了胃口，问：“怎么，不好吃？”</p>
戈宁缓缓点头。</p>
“不能吧，大厨就是洪州来的，”戈安嘟囔一声，然后自己抽出一双筷子尝了尝，咀嚼两口，戈安不解道：“这不挺好？”</p>
戈宁叹气，由奢入俭难啊。</p>
赵大娘武大娘的艺，外头的厨子真比不了，难怪她们的月钱那么多。</p>
戈安瞬间明白过来，笑道：“可见将军府在吃上面没亏待你。”</p>
不吃就得饿肚子，戈宁没理会大哥的打趣，硬是吃完了整碗黍米饭，黍米粥实在吃不下，留着给戈安当宵夜。</p>
简单收拾完毕，戈宁催着戈安帮忙，把箱笼擡到他的屋子。</p>
戈安一边搬箱子，一边打听她住在将军府的细节，戈宁不胜其烦，捂着耳朵，把戈安指使得团团转。</p>
兄妹俩差点要吵嘴的时候，院门传来叩叩响。</p>
戈宁望望天，这么晚了，也不知是谁找来。</p>
戈安探出头，“许是房东太太，今儿又是送柴火又是添桌椅，没少帮忙，宁宁，去开门。”</p>
她回应一声“来了来了”快步走向院门。</p>
然而戈宁一拉开门，看见云起云舒一左一右堵在门前，两个丫头笑盈盈，脆生生唤了一句“夫人”。</p>
戈宁即将出口的感谢话语不得不吞回肚子里，转而诧异的问：“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p>
正着话，她紧张地迈出大门，左右张望找寻什么。</p>
待看到不远处有车夫搬箱子，再无别人，戈宁没来由松了一口气。</p>
云起：“是大将军派奴婢们来伺候您。”</p>
戈宁转身推着云起云舒往外走，“哪里就要你们伺候了，快回去。”</p>
云起云舒商量好似的，缠着戈宁胳膊不撒。</p>
云舒：“大将军，若您赶奴婢们回去，他就邀您和戈大爷去将军府住。大将军还，将军府多得是院子，住得下。”</p>
</p>
戈宁严肃着脸：“将军府宽敞，我这里可不宽敞，你们来了住不开，快些回去。”</p>
“不，夫人您别赶奴婢走”</p>
“这是吵什么呢？”</p>
三人在院门争执推拉好一会，声响惊动了隔壁邻居大婶，大婶拉开门缝伸着脖子看过来。</p>
戈宁霎时意识到邻近院落静下来许多，怕是以为外头吵架，支着耳朵听声呢。</p>
戈宁刚要敷衍过去，戈安从院子里跑出来。</p>
“我妹子的朋友，闹着要吃乔迁酒呢，您休息吧，我让她们进屋聊。”</p>
戈安罢催着她们三进院子，关上大门。</p>
戈宁直跺脚，“大哥，快开门，趁马车没走远，让她们先回去。”</p>
“别闹，马上就要宵禁了，她们哪回得去。”对上妹妹不满的眼神，戈安发话：“留下住一晚便是，家里空屋子多，够住。”</p>
云起云舒笑开了花，唉了一声，脚利落的忙起来。</p>
“奴婢去打水，伺候您梳洗。”</p>
“奴婢去铺床。”</p>
二人勤快的不像是来做客的样子，戈安愣了好一会，问：“她们什么意思？”</p>
对上大哥的视线，戈宁莫名发虚，含糊解释：“怕咱们忙不过来，帮忙呢。”</p>
瞧她们忙前忙后不把自己当外人，戈宁还不能立即赶她们回去，气呼呼回房。</p>
戈安嘀咕一句“谁又惹你生气了”便没理会妹妹。</p>
云起云舒等戈宁进了屋才敢凑到戈安面前，心翼翼瞅着他。</p>
“奴婢带来的箱子还在外头呢，戈大爷您看”</p>
戈安不以为意，打开门由她们取东西去，他在门边略等了等，瞧她们搬家似的拖拽箱子，戈安呆滞了。</p>
“你们是打算常住？”目光划过几擡箱笼，他没忍住问了一句。</p>
云起笑着：“奴婢们的东西一个包袱尽够了，其他的是夫人惯用物件。</p>
大将军担心夫人在外头住不惯，又想着夫人身子刚好不宜劳累，这才遣奴婢们过来伺候夫人，还有厨房的赵大娘，她晚些日子来。”</p>
戈安闻言直蹙眉，这阵势，这辞，不知情的还以为戈宁在将军府住了十几年。</p>
不过大将军愿意派人搭把，明妹妹住将军府的日子里没得罪他，道歉，看样子可以免了。</p>
戈安仍觉哪里不对，未等理出头绪，吱呀一声传来。</p>
戈宁神色淡淡，指着刚拖进来的箱子，硬邦邦的：“我用不着那些，等明日宵禁解了，你们哪来回哪去。”</p>
不去看云起云舒可怜巴巴的目光，戈宁躲回床上，拉紧床帐。</p>
原来是她自欺欺人了，以为偷摸摸跑掉萧松烈一时半会找不到她，没想到他清楚的很，倒显得她有几分可笑。</p>
安排云起云舒踩着宵禁时间上门怕也是他故意而为。</p>
她已经复明痊愈，无需萧松烈再为她做什么，待正式上门答谢了结这段因果，君卧高台，我栖春山，他们之间彻底划清界限，不应再有牵扯。</p>
往后的日子，戈宁只需在心中感念他曾经的照拂怜恤便好。</p>
他这是什么意思？</p>
戈宁直犯愁，又不清在愁什么，心口一阵阵躁动，隐秘的念头起起伏伏。</p>
翌日天亮，戈宁二话不赶她们回去。</p>
“转告大将军，戈家乃寻常耕读之家，用不起丫鬟厨娘伺候，多谢他好意。”</p>
戈宁冷着一张俏脸，云起云舒哪敢违抗，抱着箱笼傻傻站在门外回不过神。</p>
清晨的建安坊正是热闹时候，隔壁邻居大婶又凑上来打听。</p>
云起云舒见不断有人投来目光，又指着院子嘀嘀咕咕，随口敷衍大婶两句，决定先回将军府禀报一声。</p>
戈宁守在门边好一会，等她们离去，又等马车拉走所有箱笼，她缓缓拉开门，伸头张望。</p>
“妹子，那是你家亲戚啊？”大婶挎着篮子凑到戈宁身边。</p>
冷不防冒出个人，戈宁吓一激灵，偏头望着大婶，满眼疑惑与陌生。</p>
大婶指指隔壁院子，“喏，这是我家，你和你大哥住的院子也是我家的。”</p>
原来是房东太太。</p>
戈宁立刻漾起笑容，“我听大哥提起过，大哥一直能租到这么好的院子，还省去我们不少麻烦，多亏太太您心善帮了大忙，嘱咐我好好谢谢您呢。您这是出门买菜？”</p>
房东太太听着听着咧开了嘴，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大量戈宁，见她人长得白净漂亮不，话时温温柔柔又客气好听，笑容愈发真诚。</p>
“哪呀，去集市瞧瞧，扯点布回来做夏衣。”</p>
“听你们从洪州搬来，附近集市还不熟悉吧？要不一起，我带你认认路？”</p>
房东太太热情相邀，戈宁想起家里有不少东西要添置，她还想瞧瞧京城的集市比洪州的如何，于是唉了一声应下，回屋取大哥出门前留下的钱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