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何物？”慕容宇看了一眼王内侍。</p>
王内侍走下来，接过郝仁的匣子，然后递到慕容宇面前打开。</p>
匣子一开，里面是一套彩墨，有朱、白、黄、青、紫等颜色，每一块墨上都刻了不同的山景图，整套墨看下来，竟如七彩画卷一般。</p>
“好！”慕容宇悦然。</p>
这套墨他是真的喜欢，连之前的宋家都没做过这般精致的墨。</p>
郝仁继续道：“草民虽在岭南，但常闻邻里称颂皇上之恩泽。黑山乡能造墨制墨，抵御外敌，全赖皇上亲贤任能，施以德政。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博皇上一笑，是草民之幸。”</p>
郝仁看着老实，话的语气也很老实。</p>
正是因为他老实，出的这番话才更让人听着高兴。</p>
慕容宇龙颜大悦，看向郝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p>
“朕听你话有几分学识，可曾念过书？”</p>
郝仁垂眸道：“回皇上，草民少时念过些书，但读书科考这条路走不通，便去做生意了。”</p>
慕容宇：“朕今日召你来本就是要嘉奖一番的，除了金银之外，你可有所求？”</p>
郝仁：“回皇上，草民的确有所求。吾等黑山乡之民，皆一心为陛下尽忠效力。若有幸能得为皇商，必倾尽全力，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p>
此话一出，周边带着三分酒气的臣子都讶异。</p>
这岭南商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开口就要做皇商。</p>
大瑜自开国以来只有两个皇商，一个是经商巨贾冯家，还有一个是已经倒了的宋家。</p>
这个岭南来的乡下人居然想顶替之前宋家的位置。</p>
一片唏嘘声中，贺庭方心中咯噔了一下。</p>
他听完郝仁的一番话后，也先是震惊。</p>
这个人拍马屁的功力竟然毫不逊于自已，第一次见皇上就拍马屁拍得滴水不漏。</p>
震惊之后，眼神复杂了几许。</p>
别人也许摸不准皇上这会儿的心思，但是他知道皇上很可能会答应。</p>
皇上生性多疑，对世家大族不信任，喜欢扶植微末之流做自已的亲信。</p>
他自已就是最好的例子，当年他跪在慕容宇面前投诚：“高门大族未必将三皇子放入眼中，但微臣这等贫贱微寒出身之人，却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p>
他为慕容宇做刀，做箭，做一只肮脏的。</p>
慕容宇给他富贵高位，声望权势。</p>
而眼前这个郝仁，有点像当年的他。</p>
经历了宋家之事后，皇上难免会想扶持自已的做皇商，恰好黑山墨又已经代替了宋氏墨的地位</p>
贺庭方脑中捋着思路时，郝仁又开口道：</p>
“黑山乡愿每年负责将士冬衣，且必送至西北边陲。至于黑山布坊、墨肆、酒楼诸般产业，所获之利，每年呈奉两成予朝廷。”</p>
郝仁这话一出，贺庭方就知道，慕容宇必然会应。</p>
黑山产业若继续做大，两成的利润绝不少。</p>
慕容宇眉眼间露出满意之色：</p>
“黑山乡几次立功，又有心为朝廷分忧，朕自当赐缘。来人拟旨，敕封郝仁为皇商，专司制墨及棉布之商事，望善用此任，不负朕望。”</p>
郝仁感激拜倒：“草民跪谢皇上隆恩，草民等定当不遗余力报效皇上！”</p>
他激动得身子都有些颤，扶着玉砖的双青筋浮起，要将地面抠出十个洞来一般。</p>
身边的臣子都笑。</p>
也是，这么大的好事砸下来，换谁谁不笑？</p>
成了皇商，按本朝之例可出入宫城，可面圣，可呈密折，这地位与寻常商贾全然不同。</p>
黑山乡抵御靡婆这一战真是打得值，换来了面圣求赏这么好会，这不就直上青云了么？</p>
皇上赐封完后，便让郝仁退下去。</p>
歌舞再起，蜡泪滚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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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满脸笑意，大吉大喜。</p>
他笑得很用力，回到自已座位的时候，两腮都发僵。</p>
他方才谢恩的时候，身子也的确在颤。</p>
他庆幸自已不会武功，也不会暗器，否则方才那一刻，他会忍不住地出当众刺杀慕容宇。</p>
他也看见了阿姐。</p>
阿姐还是很美，一如当年。</p>
阿姐明明曾经是那么爱哭的人，可是今日见到他却没有哭，只是笑得很淡然。</p>
郝仁的握紧酒杯，直到宫宴结束时才卸了力。</p>
宴会散了场，众臣各自踏着一地雪光与星光离宫。</p>
郝仁迎着风走，冷风吹散了酒气，吹得他身子发凉。</p>
他走出宫门口，一只扶着墙喘气，双腿酸软得失了力气。</p>
方才心神过耗，此时才觉得疲惫无力。</p>
冬风呼啸过耳边，居然飘来了知知的声音：</p>
“爹我和娘来接你回家啦！”</p>
郝仁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p>
夜很黑，雪很厚。</p>
一盏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晃。</p>
苏知知提着灯笼，眼角弯弯地朝郝仁走来。</p>
伍瑛娘牵着苏知知，稳稳地走过湿滑的雪地。</p>
苏知知扑过来，拉扯郝仁的袖子：</p>
“爹，你身上好香啊，是不是宫里晚上吃烧鸡了？”</p>
伍瑛娘牵起郝仁的：“阿仁，先回家再慢慢。”</p>
郝仁一只牵着瑛娘，一只牵着知知。</p>
瑛娘的很暖，知知的也很暖。</p>
郝仁被风吹凉的身子热了起来，双腿忽然又有了力气。</p>
一家三口牵往他们的马车走去，在雪地上留下几排脚印。</p>
两排大，一排。</p>
三人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唯见一盏灯笼在风中摇晃。</p>
慕容循站在宫门口看着郝仁一家三口的身影，心中有种不出的感觉。</p>
之前在殿内，皇兄他们“阖家幸福”，慕容循当时只觉得心中苦涩。</p>
现在看见郝仁一家三口，更添几分感触。</p>
他看不清方才那孩子的样貌，只隐约见那孩子一边叫爹，一边扑进郝仁怀中。</p>
声音很欢快，听得慕容循嘴角都不自觉带上笑意。</p>
“王爷在看什么？”贺庭方正和女婿话，却发现女婿已经看向别处了。</p>
慕容循收回目光：“在看方才殿上被皇兄赐封的郝仁，他是个有福气的。”</p>
有个好女儿，有个好妻子。</p>
贺庭方哼了一声：“自然是个有福的，京中多少人得不到的，他时运好，一求便求到了。”</p>
贺庭方眯着眼，望向已经消失马车。</p>
虽是第一次见，但他能察觉到这个郝仁会是个厉害角色。</p>
此人若非友，必成敌。</p>
日后，必然要试探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