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雪停了。</p>
星光透如水。</p>
苏知知在院子里堆好最后一个像阿宝一样的雪人，握着一把雪进了屋子。</p>
一进去，就被伍瑛娘拽到炭盆边烤。</p>
“看看你的，冻成冰了都，还有，你的袖子都湿成这样了。”伍瑛娘无奈地把女儿推进房间里，“赶紧再换身衣服，不然要冷病了。”</p>
苏知知一边换衣服，一边异想天开：</p>
“要是棉衣像水靠一样防水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随便玩水和玩雪。”</p>
伍瑛娘捏了下苏知知通红的鼻尖：“回头你写信问问春娘，能不能在棉衣外边缝一层水靠。”</p>
苏知知换好衣服，走回炭盆边烤火。</p>
郝仁在炭盆边煮了些糖水，还放了几碟点心。</p>
苏知知嘴上要吃两顿年夜饭，可是他们晚上都吃了不少，实在吃不下第二顿。</p>
郝仁在宫中虽然没吃什么东西，但是此时也吃不下荤腥。</p>
一家人就吃些糖水点心，一起守岁。</p>
外边时不时响起爆竹烟花的声音，屋内炉子上升起暖暖的烟雾。</p>
郝仁起被封皇商之事，和伍瑛娘商讨着下一步在京中如何运作。</p>
苏知知吃着点心，刚开始听得很认真，到后面就昏昏欲睡。</p>
她晕晕乎乎的时候，外边忽然传来很大的爆竹声。</p>
是花二娘他们在院中玩爆竹。</p>
子时已到，新年伊始。</p>
苏知知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从椅子上跳起来：</p>
“我十岁了。”</p>
“嗯，知知十岁了。”郝仁将一个盒子推给苏知知。</p>
苏知知打开一看，今年盒子里不是铜板，居然是一些碎银子。</p>
她一时算不清这银子能买多少个糖人，几百个还是几千个？</p>
面对如此巨款，苏知知有点傻眼了。</p>
郝仁道：“如今我们在京城，开销会比以前多，知知你也又大了一岁，许是会有更多想花钱的地方。”</p>
“谢谢爹。”苏知知把盒子放好，觉得自已从来没这么富有过。</p>
她知道村里赚了很多钱，但这和她拥有一整盒碎银子是两码事！</p>
伍瑛娘也捧出了一个盒子：</p>
“知知，你十岁了，娘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p>
伍瑛娘中的是一个漆黑的大木盒，带铜锁，没有花纹。</p>
苏知知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竟是一条鞭子，鞭身在烛火的照映下泛着微光。</p>
伍瑛娘性情豪爽，素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遇到难题时眉头也不皱一下，闷头闯就完事。</p>
可是今夜柔光下，她眼中居然也带了一点湿意。</p>
她：“知知，你十岁了。这是你生母留下的金龙鞭，今日我将这金龙鞭交给你。”</p>
苏知知听是自已生母留下的鞭子，动作心地从盒子里取出来。</p>
拿在上有些沉，比苏知知平常用的蛇皮鞭沉很多，挥出去的威力也大得多。</p>
苏知知提着鞭子走到屋门口，对着空中奋力扬鞭。</p>
长鞭破开夜色，在空中划出利响，惊得院内的枯枝发颤。</p>
伍瑛娘道：“这是金丝陨铁打造的，千锤百炼，灵活如蛇，却不失钢韧。”</p>
苏知知兴奋地挥了几下，有点喘气。</p>
她眼神发亮，比方才看见整盒的银子还亮：</p>
“我娘的鞭法一定很厉害，连这么重的鞭子都挥得动，挥个几百遍不定能劈山碎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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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瑛娘笑：“是很厉害，能碎石是真的，但劈山我没见过。你好好练鞭法，等长大了，兴许能试试劈山。”</p>
夜里，苏知知睡觉前把两个盒子放在枕头边，笑着趴在枕头上。</p>
娘真好。</p>
天上的娘和身边的娘都好。</p>
不管去哪里，都记得给她留礼物。</p>
外面的爆竹声了。</p>
苏知知安然睡去，嘴角带着一抹甜甜的笑意、</p>
除夕宴次日一早，郝仁这边收到了秦源派人暗中递来的信。</p>
信有两封，都没有署名，是秦源完成押送军衣任务后从西北带回来的。他前日才赶到京城，今早让人扮作商贩私下送来。</p>
一封给郝仁，一封给苏知知。</p>
听薛澈已经在西北军营住下，对外称是副将云靳的远房表弟。</p>
苏知知没想到自已这么快就收到薛澈的来信。</p>
咕——咕——</p>
阿宝在窗子外边扇翅膀，尖嘴嗒嗒地敲着窗框。</p>
苏知知喝一口温热的米浆，趴在窗边的榻上晃着脚丫：</p>
“阿宝，阿澈来信了，我给你读一读他写什么。”</p>
阿宝期待地扇扇翅膀，外边枝头的积雪哗啦啦砸下来，淋得阿宝一头都是雪。</p>
苏知知咯咯地笑，然后展开信：</p>
知知见字如晤：</p>
自别后，已逾数月。吾已至西北，日日随军营操练。</p>
此地风大苦寒，然每日得见父亲，父亲亦能见吾。军营之中兵器沉重，吾持之练武，力气日增。</p>
师父严督剑法，吾之剑术亦渐精进。且军中仍不忘读书，近日读兵书数卷，有疑处，得父亲悉心教导，获益良多。</p>
军营之食，虽不及秋姨、瑛姨之艺，亦无岭南之野果，然吾心志坚定，不以为苦。</p>
知知在京中，勿忘功课，勤练字学，勿荒废时光于嬉戏。</p>
书不尽言，望珍重。</p>
信的末尾没有落款。</p>
苏知知把信读了两遍，连连摇头：</p>
“他在离得那么远，居然还催我练字。”</p>
苏知知捏了捏自已的胳膊，怀疑薛澈这么练下去，不定力气要超过她了。</p>
她把信收好，提着鞭子就出屋练功。</p>
她上用的还是秦老头给她做的蛇皮鞭，昨夜收到的金龙鞭被她宝贝得很，平常练功她舍不得拿出来用。</p>
苏知知拿出金龙鞭法，翻到上次练的地方。</p>
这秘笈后半段不是那么好练的，要反复练很久，苏知知现在练到最后三分之一，新的一年能练完这本秘笈就不错了。</p>
苏知知练完功后，擦擦头上的汗去吃午饭。</p>
老徐在厨房打菜打饭，给了阿宝一块生肉，给苏知知盛了一碗羊汤团子。</p>
正午阳光是最好的时候。</p>
苏知知吃团子，阿宝啃肉，真是幸福。</p>
然而在如此幸福的时候，郝仁开口，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p>
“现在也算落了脚，我们各自也分配了事务，该谈谈知知上学的事情了。”</p>
啪叽。</p>
滑溜溜的团子从苏知知的筷子中逃走，掉回汤碗里。</p>
“上学？”苏知知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我不是上过学了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