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儿，我的颖儿，这是怎么了？”</p>
苏氏推开一众侍奴，猛地趴到昏迷的宋观颖身上，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女儿，眨眼不省人事，干涩的眼睛再度落泪。</p>
被推倒的府医爬起来，对看热闹的裴氏道：“主君，二娘子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p>
苏氏拍床而起，指着她鼻子大骂：“只是呛了几口水能昏迷不醒？你是哪来的庸医？”</p>
自从入了宋府，府医到哪不是被人尊着敬着，头一回被骂庸医，关键这人八成不会给诊金，语气难免不愉：“二娘子是受了惊吓以至昏厥，不消半日便能醒！”</p>
完对裴氏点点头，拔腿就走。</p>
深秋掉进池塘，寒气入体，半夜可能会发烧，但跟她这个庸医有什么关系？</p>
苏氏脸色铁青，府医跑得快，他把怒火撒到裴氏身上：“姐夫，你有仇有怨大可向我撒气，颖儿是你的辈，她还是个孩子啊！”</p>
女儿病着呢，他还满脑子算盘，裴氏懒得搭理他，可这事确实需要交待。</p>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p>
事发时只有江暮秋和他的贴身侍奴在场，这话自然是问江暮秋的。</p>
苏氏的目光刀片似的狠狠扎过去。</p>
江暮秋满脸委屈：“二姨老爷错怪父亲了，二姐姐只是想吃莲藕，一时心急才落水的，与父亲无关啊！”</p>
他女儿为一口吃的落水？</p>
苏氏气昏头：“胡八道！定是你个贱蹄子使了诡计引诱——”</p>
裴氏轻飘飘开口：“掌嘴。”</p>
苏氏的咒骂声把这两个字压下，紧接着被响彻整个卧房的巴掌声打断。</p>
苏氏眼冒金星，想到当年女儿骗宋观澜下湖，他吓得抱着女儿躲回娘家。</p>
不过半日，裴氏打上家门，拆了半个苏家，让贴身侍奴赏了他一巴掌。</p>
疼，但更恨！</p>
“既然妹夫已经冷静下来，观颖身子不舒服，我就不留你们用饭了。”</p>
“送客。”</p>
偷鸡不成蚀把米，苏氏一行灰溜溜地离开。</p>
裴氏侧眸，他的好女婿一脸纯然无辜。</p>
傍晚，流水似的礼盒送进江暮秋院中。</p>
*</p>
宋观澜一脚踏进太学，陶豆蔻闻着味儿就来了。</p>
可惜燕金没给她开口话的会，着急忙慌地翻找宋观澜的书箧。</p>
“蒋学官布置的课业你做了吧，快给我瞅瞅！”</p>
宋观澜随意交代一句：“动作轻点，别撕破了。”</p>
然后与陶豆蔻细语，将宋母昨日所掐头去尾地告诉她。</p>
陶豆蔻在政事上略显稚嫩，但很会提取重点：“也就是，如果我此刻道明真相，会坏了陛下筹谋？那我死也不能啊！”</p>
宋观澜深以为然地点头。</p>
她后退一步，深深作揖。</p>
“三娘子，你又救我一命！”</p>
“举之劳，不必言谢。”</p>
宋观澜扶着她腕，一片冰冷。</p>
再看陶豆蔻的衣着，内里是寻常粗布做成的衣裳，外面套着学子服。学子服过于宽大，袖口挽起一截也才刚到腕。</p>
她好似仍旧困窘。</p>
宋观澜想起另一件事：“昨日你为何从明朗县回来？”</p>
明朗县在京都辖内，用腿的话，单程需要一个时辰。据她所知，陶豆蔻双亲俱亡，也没有其他亲友，跑那么远做什么？</p>
陶豆蔻下意识挠头：“明朗县有家书局邀我去抄书，一本书给二钱银子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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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书顶多一钱，二钱是看在她太学学子的份上多加的！</p>
她从腰间摸出块玉佩：“三娘子，这玉佩你还是收回去吧！自从得了它，我吃不好，睡不着，藏哪都担心被人惦记。”</p>
“我也想过要不要把它换银钱，可今日我可以依赖玉佩过活，明日呢？后日呢？既然总有一日要靠自己，不如一开始就靠自己！”</p>
“若明年我侥幸高中，三娘子再以此为贺礼，如何？”</p>
当日随从腰间取下的玉佩，竟成了她的困扰，指尖抚过玉佩上雕刻的祥云，宋观澜轻笑：“那宋三便预祝豆六儿金榜题名！”</p>
一句宋三，一声豆六儿，无形拉近两人距离。</p>
燕金快速读完宋观澜的课业，愤愤捶桌：“宋三娘，你真可恨啊！”</p>
还指望借鉴一二，奈何这写的东西她都看不懂！</p>
陶豆蔻探头看了两眼：“答得挺好啊，金世女何出此言？”</p>
在场三个人，就你俩能看懂是吧？</p>
燕金语塞：“你！你们一丘之——狐狸！”</p>
宋观澜纠正：“一丘之貉。”</p>
她梗着脖子：“我故意的！”</p>
三人在一块很是热闹，王鸢最爱热闹，她看了看闷头读书的穆茹婷，又看了看正在练字的江慕宁，忽然叹了口气。</p>
穆茹婷笑她：“怎么了？”</p>
王鸢悻悻缩回脑袋：“我看她们在讨论蒋学官的课业，有点好奇而已。”</p>
“那我们也去看看？”</p>
“我们？这不太好吧？”</p>
不等她完，穆茹婷拿着自己的课业走上前，王鸢扭捏半晌也跟了上去。</p>
听闻来意，宋观澜很大方：“若有不足之处，还请不吝赐教。”</p>
王鸢嘿嘿一笑：“好好！”</p>
看完却笑不出来了。</p>
穆茹婷有点不出的失望，论内容，宋观澜答得很稳，像篇例文，放在乙丙两舍或许能得一声夸赞，但在甲舍就是一篇死物。</p>
不至于受人讥讽，但也并不出挑。</p>
到底是武将的女儿，聪明再多也不足为惧。</p>
她夸了两句，王鸢试图加点东西，但无论放在哪都有种微妙的失衡感。</p>
“今儿这么热闹？”</p>
告假的二皇女重新回到学堂，看到几人围着宋观澜，不由走上前。</p>
众人纷纷行礼。</p>
燕环抬：“起来吧，在学堂便是同窗，不必讲究繁文缛节。”</p>
完问道：“你们看什么呢？”</p>
宋观澜提醒：“这是蒋学官昨日留下的课业。”</p>
二皇女笑脸僵住，隐约记得此事，但泓庙事关重大，她转头便忘了，这会连忙研磨。</p>
蒋学官为人恪守成规，即便是皇女也不能落下课业，否则一本奏折递上去，一顿训斥是逃不过的。</p>
陶豆蔻讶然：“二皇女最是勤谨，居然也会忘记课业？”</p>
燕金嗤笑：“陛下意图驻兵梁州，大皇女尚未回京，三皇女旧疾复发，五皇女年纪尚，二皇女这是急着为陛下分忧呢！”</p>
“算了，不她们，宋三吧。”</p>
宋三：“？”</p>
燕金忍不住幸灾乐祸：“你猜今日授课学官是谁？”</p>
前排同窗忽然低呼：“裴学官来了！”</p>
裴学官，她的姑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