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命宋醉丹前往梁州，调拨五百精兵随行。</p>
宋府门前，裴氏再三嘱咐要她照顾好自己，宋醉丹一一应下。</p>
阶下，清瘦的夏双穿着甲胄，神情难掩激动，红肿的额头引得身侧士兵多看几眼。</p>
这些日子待在观澜园，她吃不下睡不着，还以为三娘子忘了梁州的事，结果峰回路转，她要跟大司马一起回梁州了！</p>
大恩无以为报，今日清晨对着宋观澜卧房的方向叩了几个头，等梁州事毕，她一定要回京都给娘子当牛做马！</p>
时辰将至，裴氏嘱咐的话都完了，还是没有要出发的迹象。</p>
宋醉丹逐渐不耐，中马鞭敲了敲掌心：“人呢？还没到？”</p>
远处有个侍卫喘着粗气跑来：“回禀大司马，二娘子刚从马上摔下来，恐怕是来不了了。”</p>
宋醉丹大惊：“死了？”</p>
“活、活着呢！”</p>
裴氏皱眉：“半天没出发，是在等她？你要带宋观颖去梁州？”</p>
宋醉丹暗骂一声：“还不是因为老二！”</p>
宋醉兰做县令这些年越发懈怠，宋醉丹有意让她吃点苦头，一直把人关在牢狱里没放出来。</p>
没想到，掉下池塘的宋观颖活蹦乱跳，反倒是在狱中被老鼠咬了两口的宋醉兰发起高烧。</p>
她抱着宋醉丹的腿称自己辜负了姐姐的期望，怕女儿将来和她一样无用，央求宋醉丹带着宋观颖去梁州历练。</p>
相依为命的亲妹妹拖着病体痛哭流涕，再这的确是历练的好会，宋醉丹勉为其难答应了。</p>
结果呢，策马来的路上摔断了腿？</p>
宋观颖养尊处优惯了，八成是不想吃苦，故意装给她看的。</p>
“不中用的玩意！”</p>
她一挥就要出发，宋观澜忍不住开口提醒。</p>
秦家冒着灭族的风险也要阻拦梁州堰的消息外传，恐怕不会让她顺利抵达。</p>
“此行凶险，母亲当心。”</p>
宋醉丹拍拍她的肩膀，不由失笑，孩子长大知道关心母亲了，曾经瘦弱的肩膀也因学武而逐渐健壮。</p>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照顾好你父亲。”</p>
一家人目送她远去。</p>
宋观澜要去太学读书，离开前，江暮秋拦住她：“我想去看望爹。”</p>
每月二十盘账那日，他可以和爹相见，现下距离二十还有段时间。</p>
担心被拒绝，补充道：“我要跟爹商量离京一事。”</p>
那日在书房谈完，江暮秋还未给她答复。今天主动提起，可见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p>
“假死脱身”与“离京”是大事，他与爹商议，理所应当。</p>
宋观澜没理由拒绝：“去吧。”</p>
转过身又想起什么，下意识抬，江暮秋侧身避开。</p>
那擦过他的衣袖抓了团空气。</p>
宋观澜一顿，慢悠悠挠挠侧脸，恍若无事发生：“近日京都不太平，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回府，知道吗？”</p>
他心不在焉地点头，愁意萦绕眉间，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p>
算了。</p>
“让杨管事率人保护你。”</p>
“好。”</p>
二人少有相顾无言的时候。</p>
宋观澜刚要走，他屈膝行礼，先回府去了。</p>
看到这一幕，伺候裴氏多年的忍冬打趣：“妻夫这是吵架了？”</p>
“他有什么资格跟澜儿吵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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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给他女儿甩脸色。</p>
此言一出，忍冬立即意识到错话了。</p>
主君视女儿为性命，他自己都哄着娘子，怎能容忍旁人惹她不高兴。</p>
原以为主君要发怒，却只交待一句：“寻人问问怎么回事？”</p>
*</p>
“滚开！这么烫的茶水也敢端上来！”</p>
“殿下恕罪！求殿下息怒！”</p>
茶水打翻，侍奴连连告罪。</p>
殿下的茶水素来是八分烫，可主子烫自然就是烫，身为侍奴本就是错。</p>
只能怪她命不好，触了霉头。</p>
燕环抬腿踹向跪伏在地的侍奴，她被力道掀翻，回过神又颤巍巍重新跪回去。</p>
整个学堂落针可闻。</p>
后方传来几声咳嗽，燕环如梦惊醒，四周的娘子纷纷侧目，装作没有看到她失态的模样。</p>
“还不滚！”</p>
侍奴几乎是连滚带爬逃出学堂。</p>
身上沾了茶渍，燕环前去更衣，另有两个侍奴脚麻利收拾残局，不消片刻，书桌恢复原貌。</p>
陶豆蔻长舒一口气，头一次见到二皇女这般模样，险些惊掉下巴。</p>
中的书卷被她抓皱，现在又心疼地一张张铺平，口中喃喃：“吓死我了，被学官训了两句，不至于这么生气吧！”</p>
燕金懒腰撑到一半被她逗笑：“你还真以为她是因为学官生气？”</p>
陶豆蔻凑近：“那是因为什么？”</p>
宋观澜抿口茶，润润干涩的喉咙。</p>
她也有些好奇，燕环生性暴虐，在学堂从来装成文人淑女，今日怎么本性暴露了？</p>
刷啦！折扇展开，燕金摇头晃脑：“她向陛下请命前去梁州探查泓庙，陛下允了。”</p>
大司马已经出发，按理来，二皇女应当与之同行，她却还在书院。</p>
里头有猫腻。</p>
“结果陛下让她镇守泓庙三年，她又反悔求陛下收回成命。”</p>
燕帝大怒，厉声斥责于她。</p>
称她品行不如大皇女，才智远逊三皇女，足足骂了半个时辰。</p>
燕帝对她最后的仁慈就是没有当庭责骂，勉强保住二皇女的颜面。</p>
骤然得知皇室秘闻，陶豆蔻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做贼似的左右看看，生怕有人听到燕金的话。</p>
难怪燕环没忍住脾气，她父亲出身低，位分也是所有皇女中最低的，自幼不受疼爱，便更想做出成绩证明自己。</p>
文有谢元霜，武有宋醉丹，上有深得母皇宠爱的姐姐，下有聪颖伶俐的妹妹，怎么看她都挣不到出路。</p>
泓庙之事是刷政绩的好会，可她没弄清燕帝派兵前往梁州的用意，听到镇守三年便慌了神，生怕三年内太女之位旁落，竟然求燕帝收回成命。</p>
但凡动脑子想想，梁州物产富饶、水路通畅，又有燕帝在背后助她与秦家争斗，燕环要是能吃下它，何愁没有争夺皇位的资本？</p>
可惜梁州堰坍塌，光是修复就得花费几年时间，她也算是因祸得福。</p>
冷眼看着三人又在一块话。</p>
江慕宁收回视线，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p>
上次诗会后，哥哥闭门不出，人也日渐消瘦，好不容易答应她出门散心，恰好撞到赵羽之及他帕交私下议论哥哥品行。</p>
她气得上前理论，却被哥哥拦住。</p>
可他回府后连话都不愿意了。</p>
江慕宁只恨自己位卑言轻，不能保护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