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彦青终于不笑了，他爽快答应下来：“好。明日我让主簿给你送来。”</p>
主簿做账的，管钱。</p>
原本，他还想着要怎么服祝宁，让祝宁以后继续帮忙。</p>
毕竟，仵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p>
好的仵作更不会来这里。</p>
关键是，县城里，大概也没那么多命案。</p>
所以，他想着，干脆不养仵作了。就用祝宁也挺好。</p>
结果，没想到祝宁却主动开口要钱。</p>
挺好。</p>
贾彦青很满意。</p>
省了许多话。</p>
祝宁扬眉：“价格呢？”</p>
贾彦青言简意赅：“比王屠夫高。”</p>
于是祝宁满意了。</p>
虽然比不上从前，但谁叫这个时代就是这个就业环境呢。</p>
她心情一好，就主动邀请：“一起吃鱼？”</p>
贾彦青一口应下。</p>
不多时，焖鱼也好了。</p>
祝宁也不用月儿动，自己亲自垫着纱布将砂锅端下来。</p>
又心翼翼揭开湿的棉布——那一圈棉布塞在盖子边缘，是为了防止跑汽，这样锅内的水汽就不会散得那么快。</p>
而且，还能增压。</p>
其实，电饭煲也是这种原理。</p>
揭开砂锅盖子，砂锅里的食材还在滋滋地响着，咕嘟咕嘟地。</p>
一股浓郁地香气扑面而来。</p>
在场的四个人，都忍不住多吸了两口。</p>
祝宁将鱼切成了两半。</p>
拿出一个碟子，挑出来给了月儿和范九：“你们也尝尝。”</p>
范九和月儿吓一跳，想拒绝，却抵不住口水分泌。最后只能看向了贾彦青。</p>
贾彦青没话。</p>
祝宁道：“去吃吧，吃完了都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p>
身份地位不同，她也就没邀请月儿和范九一起吃。</p>
但分出一半是可以的。</p>
剩下的那一多半，祝宁和贾彦青一起吃。</p>
就在庭院里吃。</p>
桌上点了油灯。</p>
祝宁提醒一句：“草鱼刺多，你吃的时候注意点。”</p>
贾彦青“嗯”了一声，然后动了筷。</p>
祝宁解释一句：“月儿他们虽然是下人，但这么晚了，我们吃完，他们再吃，再收拾，只怕没有时间睡觉了。”</p>
尤其是范九，这几日一直跟着的，也挺累。</p>
怎么呢。</p>
下人也是人啊。</p>
就算社会地位不同，但也是人啊。</p>
贾彦青慢条斯理吃完了一口鱼肉，才开口：“没有怪你。”</p>
祝宁这才放了心，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别怪他们。”</p>
贾彦青微微扬眉：“我看着很不讲理？”</p>
祝宁“啊”了一声，才摇头：“那倒没有。但规矩如此”</p>
“规矩是死的。”贾彦青淡淡道，而后道：“还不吃？”</p>
祝宁彻底放了心，但也忍不住多看贾彦青一眼：就还和其他人挺不同的。也是个贴心的老板呢。</p>
接下来，谁也没话。</p>
不仅仅是因为没有那么多话，主要也是因为不敢。</p>
吃草鱼呢。</p>
鱼肉是真的鲜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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焖过的鱼更吸收了葱头和干蘑菇的那种鲜，以及调料的丰富滋味，简直是又入味又鲜嫩。</p>
不只是鱼肉，就是底下的蘑菇木耳也是好吃的。</p>
甚至葱头和蒜头也好吃！</p>
祝宁就着底下的配菜，喝了一大碗粥。</p>
她叹：“这个应该配米饭。干饭！”</p>
贾彦青问：“你不喜欢喝粥？”</p>
祝宁摇头：“谈不上不喜欢，但更喜欢吃大白米饭。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加的白米饭——”</p>
杂粮虽健康，但口感差啊！</p>
贾彦青颔首：“知道了。”</p>
祝宁忽然又有点儿想吃面了：“你喜欢吃面吗？明日做点擀面吃？”</p>
贾彦青茫然：“何为擀面？”</p>
祝宁立刻反应过来：“就是汤饼。”</p>
贾彦青只有一个字：“可。”</p>
但在昏黄的灯光里，他又悄悄看了一眼祝宁。</p>
祝宁觉察了，但假装没觉察，反而兴致勃勃解释一句：“你不觉得叫汤饼很奇怪吗？我就自己取了个名字，叫面。都是竖条条，是不是很贴切？”</p>
贾彦青颔首：“十分贴切。”</p>
祝宁就止住了话头。</p>
这种时候，解释越多，越显得心虚和奇怪。</p>
贾彦青吃完了饭，放好了筷子，忽问了一句：“你喜欢做饭？”</p>
祝宁毫不犹豫点头：“喜欢啊。吃东西本来就让人满足，吃到好吃的东西，是不是更加让人满足和快乐？而且”</p>
她止住了话头。</p>
因为后半句是：解剖后的材料，不吃掉，也很浪费的。尤其是练刀的时候，会用很多练的材料。再后来，这就变成了一种解压方式。</p>
然而她不了，贾彦青却还看着她等着，见她顿住，就微微扬眉。</p>
祝宁轻声补充后半句：“而且，一点点切碎食物，烹饪食物的过程，让人很放松，心里也很平静，不是吗？看到自己做的饭菜，别人吃得高兴，自己也开心的。”</p>
贾彦青没有体会过这种，但他仍然点点头：“嗯。”</p>
他的话锋一转：“所以你才开食肆？”</p>
祝宁也“嗯”了一声。</p>
贾彦青沉默片刻，忽道：“那你以后去食肆，最好遮面。”</p>
祝宁“啊”了一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然后惊怒了：不是吧，这个老古板，难道要跟我什么县令夫人不要抛头露面的？！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p>
贾彦青见祝宁不明白，便委婉提了句：“王屠夫不愿验尸，就是怕影响了生意。”</p>
这话总算是让祝宁明白过来了。</p>
祝宁看着贾彦青，噎得不出话来。</p>
不得不，是她想偏了。</p>
而且贾彦青提出来的这个理由，让她无法反驳。</p>
最后，祝宁弱弱道：“那你不怕？”</p>
贾彦青平静道：“你很爱干净。每次摸完尸体，至少洗三遍。”</p>
而且每次至少搓揉指掌十余个呼吸。</p>
每个缝隙都照顾到了。</p>
洗得很干净。</p>
很让人放心。</p>
祝宁哽住。</p>
她觉得贾彦青在嘲讽她的职业洁癖，但她没有证据。</p>
毕竟，贾彦青的表情，看起来很诚恳，一点没有嘲讽的意思。</p>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平静。</p>
然后她平静地答应了：“嗯，我会戴纱帽地。而且不会让人进后厨的。而且我也不会每天都去的，还是要雇一个厨子的。”</p>
她只是爱做饭。</p>
但没有把做饭当成职业地打算。</p>
而且顾客们心里有障碍这个事情，她理解的。</p>
毕竟经历过很多次了。</p>
习惯了。</p>
但此时此刻，有个人地心，还是轻轻地在夜风里碎掉了。</p>
被夜风一吹，哗啦啦都飞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