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苍面带重重疑惑,给田三开了门,“三叔,快进来。”</p>
“大人还没歇下吧?”</p>
“田三!”不等阿苍回话,已传来凤且压低的嗓音。</p>
他立时抖落身上积雪,入门躬身几步,跪倒在凤且跟前,刚要话,就听凤且吩咐,“明日一早,你好生查探厨上事务,我再信你一次。如今夜深,就不这些,夫人刚歇下,若是吵醒,你我怕是这一夜都别睡了。”</p>
阿鲁听得目瞪口呆,夫人歇下?</p>
他朝着卧房满月门前的紫檀木雕花鸟吉祥立屏看去,只是屏风遮挡,再加厚重棉帘,俱看不到内里。</p>
“大人,今儿,今儿不是您同姨娘大喜的日子吗?”</p>
好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p>
但阿苍跟着凤且五六年,而今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头,算得是凤且半养半仆带大的孩子。</p>
阿苍长得虎头虎脑,兼之面白皮嫩,像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p>
性子也极好,由此深得凤且宠爱。</p>
旁人若这么问来,定要挨凤且斥责,可阿苍问了,凤且倒多了些耐心,“夫人更重要。”</p>
竹韵听得这话,愈发慌张。</p>
若一夜之间,大人回心转意,这事儿旁人能信,但挽风园上下绝不相信。</p>
突如其来的好,绝对有鬼。</p>
她心头笃定,明儿一早就同夫人提个醒,大人博览群书,心沉如海,官场宦海这些年头,武能定国文能安邦,可不是夫人踹破门板,就能拉回来的似铁郎心!</p>
洗漱完毕,换上夹棉深衣,凤且浑身清爽立在铺好卧具的罗汉床跟前,有些为难。</p>
他本就较旁的公子个头略高,兼之睡习惯了正经床铺。</p>
这三尺来宽的硬板榻,着实有些难以栖身,竹韵伺候他褪去绢丝软鞋,搬弄着被段不言伤了的左腿上榻,凤且这才舒了口气,“竹韵,夫人缘何上吊?”</p>
竹韵跪坐在地,低头回话,“来奴几个也不知具体缘由,凝香姐姐发现时,夫人腿脚都直了。她连着两日高热,时时念叨着郡王与世子的名头——”</p>
早没了向生的念头,口中只让父亲与兄长且等片刻,她缓缓就来。</p>
丫鬟们以为夫人病糊涂了,往外寻大夫,也被挡了回来,哪知今晚一个不留神,屋里丫鬟都不在时,夫人竟是寻了短见。</p>
但她此刻心头多了些念头,并没有把这话与凤且。</p>
凤且摩挲指,若有所思,追问起来,“也就是你们解救夫人下来时,夫人已闭气了?”</p>
竹韵连忙摇头,“刚放平在床榻之上,夫人就醒了。只是她疼得难受,扶着床柱撞头好些下,她力气大,奴与凝香姐姐都抱不住夫人,才由着她把额头红肿之处。”</p>
“夫人醒来,可是忘了尔等?”</p>
竹韵低头轻摇,“回大人,夫人都记得。莫奴几个时时在她跟前的大丫鬟不曾忘记,就是玲珑铃铛两个才来了半年的丫鬟,也记得明白。”</p>
“好,下去吧。”</p>
打发竹韵之后,阿苍在书房门帘外探头探脑,凤且咳嗽一声,阿苍连忙赔罪,“的还给大人您这里再添点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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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快去歇着。”</p>
阿苍退下,出了房顺紧了紧门帘与房门,这才追着竹韵而去,“姐姐,好姐姐,快告诉我一声,夫人今晚可是歇在听雪楼了?”</p>
竹韵脚步不停,端着铜盆拐下游廊,“夫人在大人床榻上安睡过去。”</p>
啊?</p>
真在啊!</p>
阿苍一个不察,左脚绊住右腿,摔了下去,竹韵听得动响,转身看去,阿苍立时翻滚起来,“好姐姐,今儿发生什么事儿了,夫人,夫人怎么在听雪楼呢?”</p>
吃醉酒的脑瓜子嗡嗡作响,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儿这会发生,他只觉得像是梦里一般。</p>
“浑些什么!”</p>
竹韵冷哼一声,“大人与夫人是夫妻,这听雪楼怎地夫人就来不得了?你从前在莲姨娘跟前巴结,倒是忘了夫人才是这一房的主母!”</p>
阿苍连忙腆着笑意,上覆竹韵。</p>
“好姐姐,的蠢笨,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视夫人,只是从前这些年头,也不见夫人——”</p>
“哼!”</p>
竹韵想到从前这些人对挽风园的冷漠轻视,这会子更是少了耐心。</p>
“你自去问旁人,我是伺候夫人的丫鬟,她在哪里,我姐妹几个必然是跟着一处儿。”</p>
凝香与秋桂带着两个丫鬟安顿妥当,竹韵入内,玲珑铃铛年岁,立时迎过来,“姐姐,可要去夫人跟前守夜?”</p>
竹韵摇头,“你凝香姐姐不曾过?”</p>
玲珑点头,“凝香姐姐了,夫人不要,可想着大人也在屋内,的们也不知该不该入内去伺候着。”</p>
“莫要去了,大人都打发我与阿苍出来,至于夫人,容她睡好就是。”</p>
不多时,外头又有婆子叩门,竹韵过去开门,只见是听雪楼里的粗活婆子,未等开口,婆子就送来一竹篓子炭,“姑娘们,留着给你们晚上添着用,这些时日天冷呢,夜里不拢个火盆子,怕是睡不着。”</p>
竹韵谢过,婆子面上涎笑,也不离去。</p>
屋内凝香听到动静,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钱,叹了口气往屋外走来,“婶子莫要嫌少,夫人不易,如今身上都不宽裕。”</p>
大钱到,那婆子方才眉弯眼笑,微微躬身道,“姑娘们的哪里话,老婆子在听雪楼这三五年,也就是今夜,夫人歇在此处。要我这没见识的婆子来,风水轮流转,夫人也是该立起来了。”</p>
“借婶子吉言,快些回屋歇着吧。”</p>
那婆子收起嬉笑,正经道,“姑娘们叫我孙二婶就是,我家那个去岁死了,如今只在听雪楼做些粗活。往后有些什么要差遣的,姑娘们只管吩咐就是。”</p>
凝香竹韵谢过,入得门来,都觉是场梦。</p>
“夫人如此变化,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知是祸是福”</p>
凝香心思繁重,吐出这话来,丫鬟玲珑乖巧聪慧,挨着凝香道,“好姐姐,自然是好事儿,旁的不,奴婢几人也是今晚才吃饱了饭,暖和了身子。”</p>
再者,玲珑仰起脸,眼眸里满是崇敬,“夫人威武,我好喜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