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第章
从前朝到后寝要穿过一整座品字形的公廨,正中贯有一条宽直的深青石路,每块石砖上皆雕刻着狴犴和獬豸纹,象征公义和明断。
低阶文官和书吏不能走这条路,他们往来司署、报送公牒,皆要走靠墙的甬道。
甬道一东一西,一条是去,一条是回,穿梭着一件件形色匆匆的青衣和一顶顶簪笔的笼冠。
“见过太尉。”
“见过夫人。”
他们纷纷朝着正中大道上携行来的年轻夫妇行礼,这对夫妇是大晋当今权势最煊赫之人,他们生得龙章凤姿,步从容、立端正,神情端严肃穆,目不斜视,行步间自带威仪。
已经走出了很远,还有人频频回望他们的背影。
韶音面无表情地行走在四面八方的目光之中,走得心浮气躁,双足发软。她不怕这些目光,倒是有些怕身旁的李郎,有些不敢看他。
新婚那日,他也是这么牵着她,稳稳地行走在众人注视之下,那天他的掌厚重而温暖,令她感到安心。
不像现在,现在他的掌烫得人心惊肉跳。
低垂的罗袖遮掩下,他那只有力的大正在一下下地揉捏着她的,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柔软的掌心里有节奏地搓弄,像是和着一曲红绡翠鬓金狻猊的艳词,每一下都合着辙、押着韵,那些细的掌纹被他搓得颤抖、蜷缩,忍不住伸出千丝万缕的触角去攀援他,缠绕他。
她甫一攥住他,又被他轻柔地撚开,羊脂玉镯滑落下去,他顺势揉上她的腕,放肆地去把她怦然而动的脉搏。
韶音神情严肃地走着,衣袖下的指头已经开始不听她自己的话了。
它们挨个舒张开,以便他能沿着春葱似的指根柔到纤纤指尖,先是指,后是无名指、中指、食指他将她拇指上那枚红珊瑚指环搓下来,套在了他自己的指上,随后与她十指交握。
松一下、紧一下地交握。
韶音被他这么握得不能自已,余光里这人身上的铁甲泛着清冷的寒芒,侧脸的每一道线条都绷得笔直,英俊威武,道貌岸然。
韶音晕乎乎地踏上卧波虹桥,醉陶陶地行过鹤园鹿苑,一路腾云驾雾,走得麻木不仁。
沿路的仆妇和粗役纷纷向她行礼,她双眼失神,视若无睹。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已经旋入了桥下那条光影斑驳的木廊之中,茂密的紫藤花从顶上垂下一挂香瀑,在这里结成一座芬芳而扶疏的草庐。
李勖滚烫的唇贴复上来。
他一扣住她的后脑,一垫在铠甲和她凸起的腹之间,狂烈而放肆地吻她。
他的唇又热又燥,压着她辗碾厮磨,强横忝舐。等不及她接纳,他已迫不及待地闯进来,又准又狠地攫住里头那条惊慌躲闪的蛇,他戏弄它,四处堵截它,吞吐它,口允得它发麻,流出了香滑的津夜。
李勖喉咙干疼,他渴得要命,从她在堂上偷偷勾住他指头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腾腾地烧了起来。
思念她,心疼她,为那些擦肩而过的惊险而后怕不已,为那些鼠辈胆敢欺负她而愤怒复杂的情绪烧成浓烈的情谷欠,他想要她,这念头一经升起就不可遏制,一刻都等不得。
怀抱中的女郎仰着一张娇靥任他采撷,她的脸艳若晚霞,圆圆的洱垂红如滴血,下颏已瘦得尖尖一把,柔软的腹紧紧地贴着他。
李勖情不自禁地抚摸上去,就是这的肚囊,里面竟然孕育着一条生命,是他的骨肉。
他想,这是他的姑娘,这竟是他的姑娘这个念头令他发狂。
荷塘中几尾鱼儿唼喋青藻,搅得一池春水曼溢,鱼尾簁簁而动,韶音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鼻息间已被他的味道充斥了,一颗心还在发懵,身体已经先一步感知到,他终于回来了。
分别后的日日夜夜,她有多么想念这个味道,就有多么不敢想这个味道。一想到他,她就开始委屈,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依赖他,她不敢想、不能想。
李勖停了下来。
他的姑娘哭了,泪水浇灭了他的情谷欠,涓滴落在他心底,汇流成一条汹涌的河。
河水激荡,眼泪咸涩。
“不哭了,我回来了。”
他喉头亦酸涩,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再不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紫藤花帘掀开,这对如胶似漆的夫妻终于走了出去,灌木丛后的老花匠劫后余生,望着他们相互依偎的背影,直呼好险!
他方才正在专心修剪一丛檗,没有一点点防备,这对夫妻突然从外边闪进来,二话不便搂在一起,互相啃得啧啧有声。
老花匠惊呆了,以为是禁军护卫和后宅侍女跑到这里偷情,他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向来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冷不丁撞见这对野鸳鸯,震惊之余更是感到格外愤怒。
看他们亲得忘乎所以,老花匠无声地蹲下,透过檗密实的叶隙,眯起眼睛,神情凝重地看出去。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老花匠边看边在心里面感慨,他倒是想看看,这对野鸳鸯还能做出什么违背礼法的好事。
初时,他只是觉得这对野鸳鸯生得怪出挑的,就是他这昏花老眼也能看出来,两人很是般配。
后来,这对样貌出挑的“野鸳鸯”一边亲一边转圈,待转到近处侧过脸来,赫然竟是不茍言笑的太尉和他威仪万千的夫人!
老花匠像是被一盆雪水浇了头,腿肚子开始转筋,想要站起来悄悄走掉,又怕惊动了他们,反而丢了自己一条老命。
他们亲热得有多缠绵,他听得就有多煎熬——老花匠已经不敢再看了,他双合十,默默祈祷,希望太尉和夫人谨守礼法,不要做出老奴不宜之事。
谢天谢地,大罗神仙显灵,夫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哭了,太尉喘了一会儿粗气,开始温声细语地哄人。
老花匠听得这个臊,谁还没年轻过,可年轻也不能这么风骚,满口的卿卿我我、阿兄阿妹,成何体统!
韶音身上软绵绵的,走得脚步发飘,李勖靠过来,想要环住她的腰,被她水汪汪的眼一睃,又悻悻地收回了。
后宅和前朝之间的路可真够长,一路上的人多得教人生气,太尉和夫人都是要脸面的人,各自神情庄重,彼此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二门前把守的侍卫个个都面红耳赤,老远就将脑袋都垂了下去。
这里地势颇高,又依台门修了两座夯土台基,供当值者瞭望预警。
他们方才登台瞭望,恰看见太尉搂着夫人钻到了木廊里,紫藤花瀑犹如半挂帷帘,掩住了他们的头脸和上半身,可是他们的腿脚仍曝露在天光之下。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夫人长裙下摆层层叠叠的垂髾一开始就紧紧贴在太尉腿部的革筒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后来,夫人干脆站在了太尉的马靴上,他们两人就这么合二为一,在木廊里转起圈来。五色垂髾流光溢彩,转成了令人目眩神迷的虹霓,转红了侍卫们的脸。
他们几个都还没有成婚,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
终于行过二门,进入后宅。
韶音偏头,偷眼看向仪表堂堂的太尉,不防正撞进他的眼里。
他正直勾勾地望着她,瞳仁黑亮,里面又烧着了一把火,焰心里正是她一张春情荡漾的艳靥。
“不许看我。”
她羞涩地命令他。
李勖嘴角蓦地扬起一个有些邪气的笑来,松了领口,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卧房走去。
李二在软榻上躺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不客气地踢下去,床榻就此空出来,那个夜夜伴眠的绝色美人被人轻轻撂到锦褥上。
她攀着她的郎君,不肯放。
李勖的唇贴上她巧圆润的洱,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有点引诱的意味:“乖,你不放开,郎君如何卸甲?”
“就不放。”
她眸中潋滟着波光,娇媚得要人命。
李勖摩挲着她那瓣从不肯服软的红唇,低低地笑起来:“不是不想我么?”
她轻轻地咬了他一口,忽然仰起脸,主动将那只温软香滑的蛇递送到他口中,不待他捉住,那蛇又滑出去,缠绵地裹住了他的洱。
李勖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膜上轰隆隆地流淌。
“李勖”,她口婴声呢喃,“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你。”她抚摸他的浓眉,从眉到眼,捧着他的脸,又去拉他的,将他的往礼法允许的地方放。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旷了这么久,李勖如何能受得了,他被她撩拨得不合礼法,几下扯掉一身厚重的铠甲,将自己剥得合乎礼法。
刚触到那只熟悉的如意结,她却忽地不让了。
什么都不让。
“你你不要脱我的衣裳!(那不合礼法)”她又开始娇气地命令他,秀气的眉尖紧紧蹙着。
“傻瓜”,李勖迟疑了一瞬,忽然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吻印眉心:“别怕,郎君喜欢还来不及,让我看看。”
韶音又想哭了,他柔声相哄,终于骗得她松了。
李勖俯下去,亲吻她丰隆的腹,中间那只的肉坑,如今已成了一朵圆圆的花,他的唇刚凑上去,她便情不自禁地颤了起来。
李勖不敢鲁莽行事,他的姑娘却已经完完全全成了水做的骨肉。
她的礼法失得一塌糊涂,紧紧绞缠,他将指伷出来,上面已经是一片水亮的礼法。李勖血脉偾张,阳亢如灼,益发不敢人她。
她的明眸半阖,眼尾微微挑染红晕,如嗔如怨地看着他,“李郎,我难受。”
李勖恨不得让她的脚丫高高扛起,随他在敌营里杀个七进七出,可是敌军怀着敌军,实在不堪一战。
他怯战,敌军却存心挑衅,用两只将自己的雪团揉得通红,一声声地唤他:李郎,郎君,阿兄。
她在勾引他!
李勖忍无可忍,一口咬上去,廷身破人。
柔软的绣被和坚硬的铠甲堆叠在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麦色映雪,罗帷轻轻晃,博山炉里烟气缠绵。
正是春耕时节,会稽郡刚下过一场透雨,土壤格外松软,犁入其中,本想浅浅耕种,不料愈陷愈深。许是误触泉眼,田间渐有股甘泉汩汩溢出,清甜浓润。
远山脚下春光旖旎,风鬟雾鬓乱如云,有郎君扬起玉鞭,缓驾绣鞍,扬起阵阵香尘。
“你一早就在外头了,对不对?”
“嗯。”
“哼!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也不帮我的忙。”
“愚兄若是多管闲事,只怕纨妹会生气。”
“哼,算你有些眼色!不是已经教六郎带了话,为何还要再回来一趟?”
“生辰礼,喜欢么?”
“绿石头么?不太喜欢。”
“那郎君呢,郎君讨不讨你的喜欢?”男子一边伷送,一边低声问:“纨妹快活否?尚难受否?”
荷塘里的涟漪早就一圈圈地叠荡开,风吹得温柔而坚定,接连掀起几阵波澜,叶下鱼终于心满意足地睡过去,身上的铠甲仍坚硬如初。
李勖伷身而出,用力握住她的,终于能畅快地驰骋。
韶音半梦半醒,听见他在耳畔似喘似哼,“你要将郎君折磨死了”。她心里边有一点的愧疚,心被他磨得红热,很快就心安理得了。
李勖有些无奈,听见她又迷迷糊糊地与自己,“明天早上,记得唤我。”
“唤你做什么?”
他心里边又旖旎起来,她清晨时最是娇憨可爱,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往怀里拱,像只柔软的貍奴。
“我要编童谣”,她闭着眼,气哼哼地回答,“谁骂我,我骂谁,我要通通骂回去!阿兄,你帮不帮我?”
李勖哑然失笑,亲了亲她的鼻头,“嗯,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