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恰如天上月 > 第121章 第 121 章
    第2章第2章

    太尉府,武威堂。

    墙上张贴一副崭新的巨型舆图,与旁边那个旧的相比,新图符文标识细致,笔触清晰利落,其中山岳河防、城邑村镇莫不历历,分率、准望、道里、高下、方邪、迂直皆有校准,较之荆州府库存留的昔年旧本准确许多。

    这副图便是谢候大半年来的心血,从前他没有资格进入中军大帐参详军,如今携图归来,李勖准允他上堂为众将讲解此图。

    “诸位都知道,大军远行,运粮最为急务。候曾粗略算过,若一个民伕能负米六斗,一个卒子可自携五日干粮,则两人一去可维持十八日,若是算上往返,便要减半为九日。这还只是粗略估计,若是算上途中损耗、牲畜消耗以及人员伤亡,那便更加”

    “这些我等早就知道,还请谢郎君直入主题吧!”

    谢候难得有会参预战略要事,为了显示自己并非白面书生,特地准备了这么一个开场白,不想刚开了头就被人不客气地打断,一时有些尴尬。

    李勖专注地看着舆图,表情是一贯的没有表情,看不出来是不以为意还是没有注意,总之是没有任何反应。谢候的面皮还*是有些薄,为堂上这么多武将的豹眼豺目一盯,脸就有些发热,心里跟着发虚。

    卢镝粗声道:“这舆图是你亲绘制,上面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你的脚印,胡地情形如何,没有谁比你更清楚!既然诸位将军想听些没听过的,你便教他们开开眼!”

    他一开口,卢锋便瞪他,卢镝完也瞪了一眼兄长,示意他少管闲事。

    谢候定了定神,继续道:“大晋攻燕,奔袭千里而畜力不足,粮草辎重难以依赖人力和畜力运输,因此伐燕必循水路北上。”

    他用巨光剑在舆图上点划出三条线,“欲取燕都洛阳,大军渡淮后必沿这三路进发,没有其他选择。”

    众人视线随他所指,只见那三条线分别是:自寿阳溯颍水经项城而取许昌的西线,自彭城溯汴水而取仓垣的中线,自下邳溯沂水取广固而后经巨野泽入黄河奔洛阳的东线。

    当年何威伐燕走的就是中线和东线,其族弟何新从李勖处盗出的舆图上,标注的也正是这两条线。

    许昌至洛阳尚有一段不短的旱路,因此西线只能遣股部队先行,作为行军的先锋,主力部队和粮草辎重还是要依赖中线和东线,只有进入黄河,之后的补给才能无忧。

    李勖要谢候深入燕境,就是要实地勘测这两条线是否可行,汪道铎等一干何威旧人的经验,李勖只信一半。

    谢候继续道:“若走中线,则必经石门入黄河,然而石门自汉代起便时常淤塞,自从南北分立以来,河政荒废,石门关久未疏通,已经严重堵塞,如今汴水北道几近枯竭。我估计,即便是六七月份淮北雨水丰沛的季节,汴水也很难吃住运粮的重船。”

    这倒与汪道铎之言相互印证,李勖颔首,问:“东线如何?”

    谢候略有些迟疑,想想还是如实答道:“走东线便要打通泗水上游与巨野泽之间的泗口,泗口的情形还不如石门。这条故道本是三国时由曹魏所开,何威第三次伐燕时又将其加深拓宽,可是前年泗口附近发生了一次强震,附近的沣山、沛山滑坡,滚落的山石泥土已经将泗口堵得严严实实!若要强行疏通,石门大抵要耗费三四个月,泗口最快也要在半年以上。”

    “若是只走中线,开凿石门关,是否可行?”

    谢候摇摇头,“恐怕不行,即便凿通了石门,汴水的水量也只能在六、七两月承载重粮船,到了枯水期,后续的供给还要靠东线补充。”

    这正是李勖最担心的地方。

    当年何威三次伐燕、三次失利,纵有临战怯懦、指挥不当和后方掣肘等种种原因,不得地利仍是其中最关键的因素。

    渡江偏安易,还江北伐难,古来如此!

    汪道铎一干旧人信誓旦旦,石门关淤塞难通,泗口则好走得多,若要北伐当首选东线云云,如果轻信了这些话,纵然再来三次北伐,结果也不过是多添三次败绩而已。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战略之重从来胜过战术,北伐举全国之力,消耗的是兆民血汗,发兵之前自当慎而又慎。

    谢候带回的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却绝非是个好消息。

    众人脸上各自凝着一层寒霜,几乎与武威堂上的乌木陈设和水磨地砖融为一体,堂中一反常态,没有热火朝天的议论,没有交头接耳,只有偶尔的眼神交汇和心照不宣的沉默。

    他们跟随李勖这么多年,早就知悉了这位主公的心性,若是他稍微流露出一丝享乐之意,众人早就纷纷劝进,温衡已经连劝进表都写好了,与徐凌一道润色修改多次,只待众人联署即可上呈。然而迁都以来,李勖总揽朝务,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紧锣密鼓准备北伐,众人便知其志坚不可摧,北伐已志在必行。

    而今石门关与泗口关皆淤塞不通,那便只能征发民伕,以人力强行疏通,绝不会因此而无限迁延下去。

    如此一来,何威当年吃过的苦头,李军皆要重新领受一遍。

    李勖已经走下坐榻,负立于舆图之前,目光沿着那三道供给线艰难挪移。谢候垂侍立一旁,姐夫面色凝重,他也不敢多言。

    “报!”

    门口忽然传来侍卫的通禀之声,原来是夫人听前堂气氛胶着,特地遣人为众将送来桂花冰糖莲子羹。

    仆从聚在门口,以朱漆食盘承载琉璃盏,递送给门口侍卫,一道道传入堂中,放置在众人面前几案上。

    他们的身影遮挡了门口的光线,日色西移,透窗而入,舆图上便是半明半暗。

    李勖不由将目光移向明亮的西方,自益州慢慢过渡到秦境,忽觉豁然开朗,继而朗声大笑。

    众人面面相觑,上官云道:“主公何故发笑?”

    李勖摇摇头,撩袍坐回榻上,舀了一匙莲子羹,只觉口齿生香。夫人喜欢捉弄他,每次他假装上当,她便能弯唇一笑。算起来,他也是许久没吃过这个了,今日也是沾了众人的光。

    他胸怀大畅,将莲子羹几口喝干,目光自众人面上一一掠过,笑道:“逢春带回来这份舆图可谓是千金难换,诸位为何一言不发?”

    大伙无话可时便齐齐拿目光求助于温衡,温衡撂下羽毛扇,一把长须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头食了一口羹。

    他们这些天已经将何威当年的攻伐路线推演了无数遍,实在是没什么好的了。

    若想疏通石门和泗口,所需的民伕何止千万,这么多人自然不能从江左征调,只能派遣一只先锋队伍拔下黄河口的虎牢关,之后就地征发。

    只有泗水道和汴水道贯通,主力队伍才能渡河,在此之前,这只深入敌境的前锋既无援军也无余粮,只能单兵作战。

    河南大部地势平坦,没有丘陵林地掩护,极易受到骑兵冲击,鲜卑人只需坚壁清野、以逸待劳,很容易将这只前锋队伍打垮。即便上天庇佑,水路疏通,骑兵倚仗速度优势,也很容易将晋军的粮道再次截断。

    不利之处还远不止这些,北伐不比内战,不唯耗资巨大,所费时日也必然十分漫长。

    晋军多为南人,习惯了江左湿润温暖的气候,渡江后多会水土不服,加之战事激烈、粮草吃紧,不消胡人费力,仅冻病饥渴这关就能要了半数人命!当年何师打到枋头时,燕人往井水里投毒,晋军为了活命,只得一面艰难推进,一面就地打井取水,其中苦烈难以尽述,纵然是身经百战的北府将,想到这里亦心有戚戚。

    北府军不怯战,可是面对这样一场几乎毫无优势、注定惨烈的战争,他们实在是笑不出来。

    上官云见李勖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似乎成竹在胸,心中不由一动,笑道:“不是大伙不想话,是不知道该什么。逢春带回来这张图就像是郎中把脉,将病灶一一指了出来,的确是千金难换,只是难免教人心情沉重。”

    见李勖没有愠色,上官云又嘻嘻一笑,拱道:“大伙还盼着能有一张良方!”

    “你这个法倒是贴切”,李勖面色微舒,尔后摆道:“先诊脉,后开方,不急。”目光落到卢镝身上。

    卢镝心领神会,起身道:“不瞒主公,此行深入燕境,我等所起作用甚微,这份舆图几乎全靠逢春一己之力完成。此前渡江伐冯,也是他献计改造辎车、云梯,为我军节省了无数人力和时间。这样的人才,若是教他继续屈居于队主之位,那便是埋没了,是以,属下想保荐谢候为校尉,恳请主公恩准。”

    李勖展颜,“既然人才难得,我便也想与你争一争,往后就教谢校尉留在武威堂行走,你意下如何?”

    卢镝还能如何,他本就与谢候私交颇笃,当下只凑趣道:“虽是不舍,既然主公开口,属下也不得不割爱了!”

    “诸位以为呢?”李勖环视众人。

    众人皆以为不妥,只是无人敢。

    从队主到校尉,这便是连提三级,这还不,入武威堂行走,那便是入了中军大帐,往后可以直接参预军,可谓是一步登天。

    谢家真是结了一门好亲,王、庾、郗、何各家接连凋零,唯有谢氏屹立不倒,那童谣流布甚广,真真假假、议论喧嚣,他们家不光没有受到丝毫牵连,子孙还接连被委以众用。

    谢韶音一介女流,不仅握禁军兵符,看李勖的意思,北伐之后,后方政务仍要尽数委付于她;谢迎寸功未立,如今已是扬州刺史,执掌整个大晋的财赋重区;他的族弟谢茂由吴兴太守任上调往会稽,名义上仍是太守,实际上相当于提了半级;就连谢往这个草包也被安排了一个职位,教他到新成立的州学里编书授课,教化蛮人。

    这些便罢了,除了谢韶音有兵权外,其他都只是文职,谢候虽在军中,也不过是一个队主而已,可若是照着眼下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恐怕他很快就会与众人平起平坐,那便不得不教人警醒了。

    卢锋想到此处,不禁使劲剜了卢镝一眼,这个二弟与上官云一样,十足的佞臣相,主公递给他一截草棍,哪怕是沾了狗屎,他也能顺着竿子往上爬!

    他思来想去,还是想提醒李勖几句,才要张口,忽然看见温衡在对面冲他微微摇头。

    温衡移开视线,朝着上首拱了拱,笑道:“谢郎君是主公的妻弟,又年纪轻轻,主公爱护有加,将他带在身边历练,我等自然没有意见。据衡所知,主公的亲弟李勉已入伍多年,他为人温厚谨慎,德行端正,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如今却赋闲在家。正所谓内举不避亲,不若教他一并入武威堂,如此一来,谢郎君遇事也有人一并参详,似乎更为稳妥些。”

    温先生的羽毛扇一摇,众将就像是开闸泄洪时的大肥鱼,一条条争先恐后地往外蹦跶。

    卢锋暗中朝着军师竖了个大拇指,眉开眼笑道:“对呀,怎么把三郎忘了!上阵还得是亲兄弟,如今内外诸事皆仰仗主公一人,主公夙兴夜寐,为社稷鞠躬尽瘁,我等看在眼里、忧在心中,若是三郎能到武威堂中效力,我等也可安心呐!”

    “对、对!”褚恭拍起巴掌,睁着一双溜圆的豹眼瞎话,虽是结巴,嗓门却高,字字带着回音:“三郎可是、是个人——才!平白埋、埋没了,岂不可、可惜!”

    “霄云”,他完又捅身旁的徐凌,“你、你是不是?”

    徐凌只得点头道:“的确,三郎之贤,有所耳闻。”

    他这话虽是形势所迫,倒是算不得假,连他在内,堂上诸将没有谁不认识李勉,不仅如此,还个个都收了他的好处,虽则只是一筐枣子,但是吃人的嘴短,这个时候也不妨为他几句好话。

    这事还是拜荆氏所赐。

    迁都之后,韶音便派人将这京口那一家老都接到了江陵,与他们夫妻二人合府而居,依然是照着从前的格局布置庭院,以花园相隔,日常各走各门、互不打扰。

    听闻谢太傅卧床,荆氏携李勉过来探病。

    韶音领了她这份情,却是没有应她的请。

    荆氏是来为李勉求官的,这个官还不能是武官——她老人家不想教亲生儿子遭李勖那份罪——因而必得是清显文官。

    韶音教她回去为李勉请个先生,先学会了写字再。

    自打出了赵阿萱那回事,荆氏就打心眼里畏惧这个新妇,许久不见,谢女大权在握,身上的威势比从前更添三分,荆氏愈发不敢在她面前饶舌,可是回去之后却越想越气。

    自古出嫁从夫,管你是什么出身,即便是公主出降也要孝顺舅姑。谢女倒好,不仅没有晨昏定省,还故意将他们一家老隔离开来,几乎是等同于别府另居了。

    最可气的是,她与阿家分院而居,却将自己的阿父好生养在身边,与她和李勖同住。

    李勖十天里能有一天过到西院来看看就算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可对谢太傅却全然是另外一个态度,只要回府便要去探望,偶尔还会亲侍奉汤药,简直比亲生儿子还要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倒插门的女婿。

    荆氏越想越窝火,李勉劝她知足:“咱们如今衣食无忧,阿母莫要自寻烦恼。”

    “我是为了谁?”荆氏气得发抖,抖歪了头上的大金簪,“二郎如今可是太尉,你知道太尉是啥意思不?那可是宰相!就是赵高、王莽和曹操!你呢?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就是个阿斗!丢不丢人?”

    李勉常被家人比作这位蜀汉孝怀帝,听得多了,心态已经磨练得非常平和,憨笑道:“好歹是个皇帝,有甚丢人?”

    将来阿兄当了皇帝,他就是再扶不上墙也是个王,人在家中坐、爵从天上来,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李勉一想到这简直要笑歪了嘴。

    荆氏被他笑得肝疼,儿子憨傻不懂得为自己争,做阿母的便要为他打算。

    思来想去,荆氏决定借力打力,狠狠下一回谢韶音和李勖这对狼心狗肺夫妇的脸面。她教下人备了整整一牛车大枣,亲自拜访李勖的得力部下,逐一向他们哭诉求官。

    这么丢人的事,众将自然是不会与李勖,只会在私下里议论。

    他们从前只知道主公与夫人十分恩爱,对他们的内宅之事却知之甚少。听闻夫人接将军一家老到江陵,他们还颇为赞许,以为此乃人妇之道,夫人虽善妒了些,骄纵了些,妖媚了些勉强也能算是母仪半个天下。

    可是听荆氏这么哭诉一回,将谢女嫁到李家后那些不堪为外人道也的事听了一箩筐,他们就算是左耳听右耳冒,只信得其中三分,也实在是觉得有些惊世骇俗。

    谢女这般对待阿家和叔,的确不合礼法,李勖如今还只是太尉,将来改朝换代,这位皇后岂不是要将太后和宗室牢牢踩在脚下?

    是以,温先生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李勉,可谓妙极。李三郎再怎么无能,至少在忠诚和正名上远胜谢候。

    李勖嘴角勾起一丝笑,目光沉沉地看向温衡。他虽不知道荆氏求官这回事,却知道温平这老滑头的用意,他是在变相讽他任人唯亲,同时提醒他,宗室与外戚亲疏有别。

    温衡里的羽毛扇摇得闲适,微笑回视,神色不移。

    李勖睨了他一眼,淡声道:“不可。其一,三郎无功无才,不可无故封赏;其二,我常年领兵在外,三郎自愿留在阿母膝下尽孝,我若是强行将他带到军中,那便是不孝不义。”

    “其三”,他面色一沉,拧眉道:“武威堂中议的乃是公事,谢候入堂行走,与他的身份无关,只与他的才能和功绩有关,你们的意见,我方才是不是已经问过?诸位为三郎讨官,那便是公私不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若再有下次”,李勖忽而调侃道:“温平,你对你那几位舅兄都做了什么,阿嫂还不知道吧?”

    温衡撂下羽毛扇,颤着胡须道:“主公饶了我罢,您还我等公私不分,主公自己也要分清公私才是!”

    李勖瞅着他微微一笑,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众人接下来便议起益州之事。

    卢锋回到家中,回想今日之事,越想心中越是不安,连饭也没用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可巧祖坤和褚恭二人与他想到了一处,这俩人已经到了卢府门口,刚刚下马。

    卢锋心里稍安,低声道:“方才堂上人多,不好与主公顶撞,若是惹他恼怒,反倒不能成事。如果我们几人私下相劝,主公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应会晓得其中利害。”

    祖坤点头:“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不妨叫上徐凌一道。”

    徐凌从前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因为得罪谢氏,失去了晋升官身的会,这才一怒之下加入长生道,此事并非秘密,祖坤等人多少都有耳闻。

    他虽是降将,却深得李勖器重,日前又刚刚立下大功,自然也是心腹中的心腹。若是他能一道同去,那么服李勖的胜算便会加大几分。

    徐凌自来李军便时刻告诫自己老实做人、本分行事,他虽看不上谢氏,却也不想掺合到这些事里。

    祖坤看出他的心思,怒道:“徐霄云,你以为我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这才要干涉主公的私事?谁不知道主公宠爱谢女,我们要谢女放权,他必定恼怒,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等也不情愿意做!可是主公今日是太尉,不会一直是太尉,他的私事也不会一直是私事,迟早成为公事!主公对你有知遇之厚恩,犯颜敢谏方才是忠臣之本分,你若是为了明哲保身,宁可眼睁睁地看着外戚掌权也要装聋作哑,我等也无话可!”

    徐凌只好随行。

    四人到了温衡家中,只见厅中已整整齐齐地摆好了四方食案,温衡正在主人位上口品酒,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

    四人相视而笑,心中安定许多。

    几巡酒过,祖坤提议:“谢女当政后颁布了许多新法,又提拔了一干新人,岂能万无一失?我们不妨挑一挑她的毛病,之后再到主公跟前去,也好教他不好意思再行袒护。”

    “我以为此举不太妥当。”

    徐凌方才一直沉默,听到这里才开口,他看了眼祖坤,斟酌着道:“世上哪有尽善尽美之事,便是我等领兵打仗,胜负之数若能以五五相分,那已算是能征善战了。晋室昏聩,会稽王父子当政几年,已将朝廷积蓄挥霍一空,再加上几场内战、一场涛灾,流民四起,青黄不接,能够稳定后方已属不易,徐凌浅薄,以为不该吹毛求疵。”

    见祖坤面露不快,徐凌又补充道:“这个道理,即便徐某不,主公也是心如明镜,我等若贸然陈言夫人之过,恐怕会将他激怒,反倒不能达成目的。”

    “霄云所言有理啊!”温衡羽毛扇一扇,扇灭了祖坤心里的火气。

    祖坤朝他拱:“请军师赐教。”

    温衡道:“主公待谢氏情义深重,为她妥协良多,我们这位夫人她也的确是位巾帼英杰,若能安于内事,那便是最好不过。眼下她不愿放权,我等也不能强求,需得等待一个时。”

    “什、什么时?”褚恭向来听不懂军师的哑谜。

    温衡呷了一口酒,笑着指了指他的肚子。

    褚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便便大腹,忽地哈哈大笑:“看来,这时、时已经不、不远了!”

    话间,温嫂已经从外头急匆匆地的走了进来。

    除徐凌外,其他几人均是京口旧人,与温嫂早就熟稔。温嫂也不避他们,招呼后坐到温衡身侧,饮下一大口酒后笑道:“唉!可真是虚惊一场!夫人方才见了谢郎君,了几句话,许是情绪有些激动,便有些微的腹痛。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主公多仔细夫人,这么一下便以为她要发作了,因便将我召唤过去。”

    温衡示意众人噤声,问温嫂:“夫人现在如何了?”

    温嫂渴极,又饮下一大口酒,这才摇头道:“夫人身体康健、胎像稳固,只是主公过分紧张而已,不过依我看,发作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欸,你笑什么?”温嫂被温衡笑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温衡捋着长须,看着座下四位,两眼放出精光,“看来,这时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早些。诸位回去备一份礼罢,咱们明日一道去主公府上看望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