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 第三十一章
    其实那些话当然是假的, 不会有人比易剑寒更了解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设定,既然他北一泓可以通过双生果复活, 那就意味着这件事绝对可行。可是詹知息又不知道,更别提在临死之前,北一泓放下一切, 决定放过自己, 也放过詹知息,对理想崩塌的他而言死亡反倒是解脱。

    生与死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

    詹知息强求北一泓活过来,对方再次醒来也是受罪, 商时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借口,抚慰了下有点愧疚的心肝,直接离开了九烟阁,往自己的住处行去。而詹知息只是远远站着, 他手中提着水壶, 看着在月光下舞蹈的各色花草, 目光平静的落在商时景即将消失的背影上。

    他得到底是真是假?

    当初北一泓倾尽毕生功力封印阴阳极石, 他的身躯虽然还在, 但是魂灵的确去向不明, 假如双生果吃到腹内只不过是得到另一具躯体而不是北一泓本人,这对詹知息毫无意义。可问题就在于, 尚时镜当真有这么好心前来提醒吗?既然他也知道双生果,那么按照易剑寒与他的交情,是否又是一场新的骗局。

    尚时镜得没错,他不敢赌。

    或者, 不敢拿一泓来赌。

    詹知息垂眉敛目,一动不动的站在园子之中,像是尊木头雕塑的神像,过了许久才微微一动,将水壶搁在边上,慢悠悠走进了阁楼当中。

    而商时景由于心虚的原因,走得比跑还要快,溜过怒涛坞,避过醉竹舍,生怕半路就被巫琅或者南霁雪逮住讨论下人生道路的发展规划,好在一路上无风无浪,平平静静,总算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于是立刻脱鞋换衣掀被,等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之后,商时景这才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点安心跟温暖。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之前对虞忘归装高人时的随机应变就够商时景死一大堆脑细胞了,应付巫琅又折了好几年的寿,顶着杀气的压力撒谎骗詹知息更不必提了……

    哎,还是不要这么算账了,这么算下去都没有几天好活了。

    商时景缩了缩脖子,把自己更严实地裹到了被子了,怀疑就算是春卷也没有他自己扎实了。

    老实讲,话虽然是那么,但是詹知息到底会不会上当,吃不吃这一套还很难,俗话不能把鸡蛋都放到同个篮子里。易剑寒虽然是个好帮手,但是他不能离开四海烟涛太久,这次是半正半邪的反派春云六绝在,还算讲点道义,要是遇上不讲道义直接架的,那肥鲸就很悬了。

    到底还是武力不够,没想到人们脱离了科学之后,文明非但没有长进,还越来越落伍了,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人类的法律跟制裁就会失去威严性。

    因此整个仙侠世界到底,就是弱肉强食。

    总不能次次都等着碰运气撞上讲道理的人,这也太被动了。

    商时景虽然自认没有尚时镜那么心机跟聪明,但是他并不愚蠢,尽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具身体里来的,可是他从没算再死一次,那么应对危机,跟确保自己有足够的底气跟底牌就显得尤为重要。

    某种意义上来讲,商时景跟尚时镜在求生欲这方面倒是出奇的一致。

    好不容易睡着了,商时景却又再一次梦见了尚时镜。

    这一次对方的态度好了许多,也许是尚时镜认为商时景终于有了能与他交谈的资格,又或者是他那弯弯绕绕的肠子里头有了什么新主意。两人坐在春云山腰上的亭子中,萤虫飞舞,尚时镜抬头看着那轮明月,神色恬静,举止优雅,看不出这张近乎完美无缺的皮相下到底是如何藏污纳垢。

    商时景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斗策略,愣是没吭一声。

    “你虽然眼下能唬住知息一时,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尚时镜收回目光来,他的长发披散着,乌黑如瀑,像是泼洒的墨落在了白衣上,又恍惚被拔出泥土的树根无处安放,错落而繁杂。尚时镜并未看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天外访客,语气亲切温柔,倒不似初时那般冷漠的不近人情,“你应当明白,北一泓是他的软肋,同样,也是他的力量。”

    大概是今天的月色实在太美,连带着尚时镜的语气都那么令人恍惚,商时景下意识摇了摇头,努力提起戒备。

    “极端的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可是知息已经离这个阶段太久了。”尚时镜坐在幽暗的黑影里,玩味的微笑起来,“他已经学会如何控制愤怒,所以一旦发现你的信誓旦旦不过是满嘴谎言,那么他如今有多听话,将来就会有多残忍,你还不到可以掌控他的地步,不该轻易挑衅。”

    商时景觉得自己手心里汗津津的,他神色依旧镇定,手指搓了搓,只觉得夜间的清风都分外冰冷,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尚时镜,沉吟片刻才道:“你与他又有何不同?他对我不安好心,你对我又何尝能有几分好意。”

    “此言差矣。”尚时镜淡淡道,“首先,正如你所,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你想摆脱我,我亦想重新掌控自身,光凭这一点,我就胜过他。”

    “其次。”尚时镜看起来似笑非笑,他微微启唇,声音喑哑,不出藏匿着多少讥讽,“我尽管残忍,却并不粗鲁。”

    噢,是死的好看跟不好看的差别吗?

    商时景竭力思考着每句话的意思,沉声道:“这个时候威胁我,恐怕不太明智吧。”

    “不,我的意思是,你与我为敌,总胜过与知息他们斗狠。”尚时镜不紧不慢的推开商时景言语之中的锐气,缓缓道,“你接下来的所做的一切,自有我来承担,假如你当真能离开这具躯体,至多是我们二人之间为敌,可假使你不离开,迟早有一日,你只会迎来更凄惨的结局。”

    果然是尚时镜,连威胁都听起来这么有诱惑力。

    商时景面露笑意:“听起来很动听,你好似的确为我着想。”

    “我过,我们有相同的利益。”尚时镜微微一笑,鸦睫眨动,笑起来倒比南霁雪更为风流多情。

    “老实,我并没有听懂你在什么算盘,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能聪明到什么地步。”商时景缓缓道,“但是我所长大的地方教会过我一个道理,假如遇上给我灌迷魂汤的人,只要把他们的话反过来听,那就绝对不会吃亏上当。因为这个世界上的善人,总是少过恶人。”

    尚时镜若有所思道:“不错的见解,只是难免有些死板,假如有共同的利益,善恶亦可以拿来交换筹码。”

    商时景悄悄侧过些身体,仔细量着这位原著里让他厌恶至极的反派,书跟现实总是有所区别的。举个例子来讲,书里写得再美再帅,性格遭人讨厌的角色照旧会被读者喷死,可是现实里长得美却为所欲为,被众人宽容忍让的人多了去了。

    如果无法容忍,无非是因为长得不够美,又或是不合胃口,否则那些给自家正主各种洗地的粉丝是怎么来的,难道真是看上人家纯洁的灵魂?白了还不是着迷于那么一张脸皮。

    尚时镜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尽管残忍,却并不粗鲁,他的言谈举止都格外从容冷静,假如商时景没有看过原书,定然以为对方是个气质绝佳且温文尔雅的清隽书生,眉眼含笑,神态从容,他不似商时景这般沉默疏冷,倒像雪中化开的水,水边盛开的花,借春力造得满面笑意,叫人见了心生欢喜。

    只可惜,这具好皮囊,这位美君郎,实实是要命的阎罗王。

    “你想与我谈双生果的事就不必了,我有我的主意,成也好,不成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商时景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的确非常不解,因此想亲口问问你。”

    尚时镜笑道:“但无妨。”

    “你与北一泓曾经有仇怨吗?又或者是你不喜欢他的为人?”商时景欲言又止,半晌才道,“生死苦海的布局,我心中了如指掌,你不必撒谎,我始终想不通的事只有这一件,你到底是多恨北一泓,才会为他安排这样的终局。”

    杀人不过头点地,尚时镜对北一泓的算计,无异于杀完人还要撒盐鞭尸,肥鲸写时也许没有多心,然而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一切行为都应当有它的合理性。

    商时景为了保命,总是会反复想起那些相关的重要剧情,北一泓的理想跟感情同时破灭,假如不是足够坚强,又或者足够正直,如他那般高傲的修士,恐怕会就此三观重组,陷入癫狂,甚至就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不论怎么,尚时镜的设局,对北一泓的恶意都实在是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