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一世诺 > 第八章 舍妹穆典可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从日暮走到黑,又走到亮,终于看到了那个鸟语花香的山谷。

    几个头戴草帽的年轻人在地里锄草,看着一身污泥一身血的男子背着一个女孩走过来,大是惊奇,忙上前来帮忙。

    众人忙脚乱地将穆典可抬进屋。

    主事的是个二十一二岁模样,穿绛色短衫、赤着双足的年轻人。年轻人看上去很老道的样子,进门先净了,把脉探息俱不得回应,直接刺破指来放血。

    一面回头命人去金银针、砭石、储血皿等物,还能插着空向穆子衿问症。

    “十了?那是够奇的。”

    针入食指半寸,血不出。年轻人直接抓起指,上去挤。

    穆子衿眉蹙了一下,到底没什么。医家无大防,穆典可性命在旦夕,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血珠一粒,颤巍巍地凝于指尖,越汇越圆硕。

    似一颗血露珠,栖在秋风打过的白惨苇草上,草叶禁不住,露珠泼滚滚地翻了下来。

    “血未凝,还活着。”

    年轻晒得红黑的脸膛上尚浮着一层汗,指却是干爽的,抄起身后托盘上的一块方形透明薄片,在空中一舀,腕晃动两下,将血珠摇散,熟稔地分到三个乳白色的浅口瓷皿里,迅速拿盖捂住。

    “只是这血的形状有些奇怪,凝而不散。倒像是里头有两样什东西,相斥又相引。怪得很。”

    年轻人沉吟了片刻,问道,“她除了中有丹鹤毒,可有中过什么其它性寒的毒药?我是,足以与丹鹤毒相抗的奇毒,比如——乌头狼毒?”

    穆子衿摇头。

    他对穆典可过去这十年遭遇了什么一无所知。

    一个八岁的女孩,只身穿越几个疆域,从中原去到千里之外的大漠。无亲无傍地长大一十八岁,没有人疼,没有怜,未婚夫还要跟她做兄妹她究竟受了多少苦,穆子衿不敢想,只想一想,心里都疼得受不了。

    年轻人拍了拍穆子衿的肩膀,“也可能是因祸得福。我看你也擅不轻,”他侧了下颈,向身后一个高瘦少年道:“豆苗,你带这位公子去清理伤口。”

    穆子衿坚定地摇头:“我就在这里。”

    叫豆苗的少年道:“公子,你衣服上的血都硬结,都有馊味了。这种气,伤口不及时处理,会烂掉生蛆的。”

    见穆子衿不为所动,他又接了一句,“我们爷又不会害你妻子。”

    “妹妹。”穆子衿道。

    豆苗愕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讪讪地“噢”了声,有些尴尬。

    年轻人也不强人所难,“那豆苗,你去把我娘叫来,这病我是一点谱都没有啊。”

    “哐”“哐”把三个加盖的瓷皿叠起来,塞进一个带卡槽的竹筒子里去,拿给另一个年轻人,“给我大哥送去,马上要结果,跟他讲清楚状况。”

    又回到床头边,拉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了,盯着穆典可左瞧又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见那素白的衣领子下,一段长颈赛截肪,隐隐透出一线红丝,正要伸去扒,在半空遭穆子衿钳住了。

    练技击术的人,发起狠来,那上的力道有多大,可想而知。

    年轻人痛得脸都皱了:“好好,哥们,你先放。弄死了我,你妹子也别想活了。”

    果然最后一句话奏用,穆子衿松开了。

    年轻人提起椅子就朝穆子衿砸了过去:“想什么呢?半死不活的,爷可不好这口。”

    一砸砸了个空,又把椅子拖了回去,双腿一叉倒坐着,两扒着椅背,把穆子衿好一阵端详:

    “哥们,来头不啊。丹鹤毒,多金贵的毒!托你们的福,我活了二十几年,还真是头一回见着这丹鹤毒。”

    穆子衿颊边肌肉动了下,刚要张嘴,年轻人挥了挥,“算了。我看你那仇家,我多半也是惹不起,你还是什么都别了。”

    穆子衿便又沉默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有人声。

    一个梳着高髻,神态雍容的妇人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年轻人起身让开一边,道:“娘,您给看看,这姑娘中沥鹤毒。症状好生奇怪,据呼吸已绝时日,没有脉搏,肢体却并不曾僵硬,时有体温。我刚给放了血,血也不凝。”

    妇茹点头,看了穆子衿一眼。

    穆子衿正要起身见礼,妇人却已在床边坐下了,伸翻看穆典可眼睑,打开十指,细细凝看,又松开衣领子,查验肌肤纹理,好一会,方才道,“拿针。”

    年轻人应声递了根长金针过去。

    妇人刺针入穆典可突穴,又伸,年轻人即递过一根不长不短的银针,母子俩配合极是熟练。

    妇人捻着银针,飞快地扎在穆典可的耳颈穴位上,左推进如逐水波,隔衣疏打穆典可浑身筋络。只片刻,身上轻衫已湿透。

    可见这一番诊治,确是极耗心神。

    穆典可苍白的面颊上见了血色,口鼻弱有息。

    妇人松了口气,伸去探穆典可颈脉,忽而神色凛了凛,以掌覆住穆典可左胸口,缓缓发力,又缓缓,面上讶色尽去,沉得如水。

    妇人转过头来,审视地打量着穆子衿,好一刻,方问道:“阁下可是洛阳穆家的公子?”

    穆子衿遂起身行礼:“在下穆子衿,舍妹穆典可,未曾向主家通报姓名,是在下失礼。”

    “老身林常氏。”妇人道。

    穆子衿默一刻,道:“晚生见过林夫人。”

    他年少丧母,被送去穆家,处处遭人欺凌,仰人鼻息,原就比一般人要敏感一些。何况妇饶敌意并未掩饰。

    这妇人正是常纪海的长女,灵药谷谷主林退思的夫人常怀瑾。

    而刚才那个为穆典可扎针取血的年轻人,则是林退思与常怀瑾的第三子——林路。

    跟随常怀瑾一道进来的,还有二子林慢和四子林桥。

    正当此时,林家长子林奕也匆匆来了,“快让我看看病人——娘?”

    见自家母亲也在,林奕这才收了风风火火的步子,语气中仍难掩激动:

    “真乃奇事!这姑娘体内竟然有丹鹤毒和乌头狼毒两大下奇毒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