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长恨刀 > 050
    阿笙静静望着他,视线分毫不让:“那只是一种猜测,大堂中人人都可能下毒,你要一个个去逼问?”

    “那又如何,总比呆坐在这里要好!总比等一个不知来不来的人要好!”传志咬紧牙关,半晌方问,“若是,若是我要死了,你……你也会这样,是不是?”

    话出口,他才猛然惊醒,发觉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若有朝一日他要死了,阿笙也会如此,眨眼间便将所有可能一一权衡,选出最有把握的办法来。

    倘若没有分毫把握,便袖手旁观,亲眼看着他死掉?

    会这样吗?

    传志死死盯着阿笙,身体僵直,背后阵阵发凉。

    过了许久,阿笙方轻轻一叹,低声道:“是。”

    传志愣住,他想要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无法控制,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僵硬不已。

    阿笙继续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一时冲动只会无法看清局势,做出更糟的决定……”他原本还有话要,却不得不停下。

    因为早在他出“是”时,传志已摔门而出。

    六年前同妹妹分别,他“这样对你最好”,妹妹哭得声嘶力竭,他也不曾动摇分毫。

    阿笙望向岑青,浅浅一笑,像是对他倾诉,又似喃喃自语:“筝儿不懂的事,他也不懂。”

    二端水上楼时,差点跟那提刀的少年撞个满怀,一抬头给那人阴森表情吓得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走到门口,只见一扇木门摇摇欲坠,里头那漂亮哥独自坐着发呆。他咽口唾沫,哆嗦道:“这位客官,水烧好了,给您送进去?”

    待那哥应声,转过脸来,二一愣,也不敢话,将水盆放至床边,心翼翼退出来合上房门,暗想:今日死掉的客官定是他至亲之人,不然怎会有那副神态?

    传志摔门而出,因着胸中那块郁结愤怒之气热血上涌,便不管不顾冲下楼梯,一门心思想要杀进南华剑,待他奔出客栈走上街道,放眼望去,但见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方才回过神来:这样多的人,到哪里去找?又该怎样找?脸上泪痕未干,他拂袖一抹,算一家一家客栈询问过去,非要在今日找到不可。

    阿笙不肯做,我来做便是。

    这里头似乎有些赌气的意味,他也无心在意。正是夏日午后,烈日炎炎,只问了半条街,便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好在南华剑派浩浩荡荡一二十人,煞为惹眼,一路问了约莫半时辰,终寻到他们下榻的客栈。这是镇上最大的客栈,虽不比樊楼,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华。传志在门前站定,一手按着腰间长刀,思考该如何求药,然而想了许久,智取强夺、威逼利诱,似乎无一能用。是不过,偷?恐怕也难,莫他不知是谁暗害岑青,便是知道了,也不知那人将解药藏在何处。思来想去,还是和和气气上门胜算大些,服个软哀求几声,拼着做牛做马给了这条命,也得换得药来。至于倘真丢了性命,方家那血海深仇谁来报,却一时给抛在脑后。

    他深吸口气,大踏步迈进店中,待店二迎上,便问道:“今日可有一群负了剑的白衣客人?为首的是对中年夫妇,余下的约莫十来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的。”

    二退后些许,眼含戒备快快将他量一番,陪笑道:“这位爷,咱们这儿是吃饭留宿的地方,您要有什么江湖恩怨,还请到外头解决,这要在店里起来,店也不好收拾。”镇子虽,却位居江畔,是南北来往必经之地,二对各路武林人士见得多了,练就一双精明眼睛,要寻衅的、要吃霸王餐的,还有那千里迢迢抓负心汉的,只看一眼便能猜得七八分,这些都是巴不得赶快送走的主,不然在店中起架来,一个月的银钱都要搭进去。二看他面嫩,举止也不怎倨傲,才敢这般话。

    传志忙道:“我不寻事,只是来找那位郑先生,有事相求,还请你带路。”

    二眼珠一转,又为难道:“爷,这个……您看……”他眯起眼睛笑,搓着手吞吞吐吐,并不直,传志看不懂他是何心思,心中焦急,只当他不肯,便一把将人拨开,三步并作两步朝楼梯迈去。那店二一个踉跄方才站定,见他气势汹汹,腰上还挂着刀,当即喊道:“快来人呐!有人要闹事啦,砸店呦喂!”

    此话一出,店中顿时热闹起来,后门冲进几个彪形大汉,一楼厅里吃饭的客人也都纷纷起身聚拢过来瞧热闹,楼上也有几个汉子抄家伙下来,眨眼功夫便将窄溜溜一道楼梯围得水泄不通,传志站在当中,方反应过来:是在我?正想解释,七八人已纷涌而上,拽胳膊的、抬屁股的、捉脚腕的、揪头发的,如村妇地痞,动作五花八门,口中咒骂不歇。传志哪见过这等架阵势,又怕还手伤了人,一晃神的功夫便给抬起来扔出门外,个骨碌滚倒在地,扑扑楞楞沾得满身尘土。灰头土脑坐起身来,那二正倚着门骂:“子闹我们家店,也不瞧瞧分寸!”

    传志咽口唾沫,正待坐起,忽听身后有个女子噗嗤一声娇笑,声音又软又甜:“倒像个驴滚儿。”传志回过头去,那人一袭白色衣衫,一双娇滴滴吊梢眼,笑得分外好看。他不知是谁,便不再瞧她,起身将尘土拍干净,站直了望着客栈大门寻思片刻,转而一屁股在门口石墩子上坐下,心想:阿笙岑叔叔还能撑上三日,我进不了店里,在门口守着便是,最迟他们明早也要出来。

    那女子见状,笑得更可人,袅袅婷婷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好奇道:“你到这里做什么?”四目相对,传志觉她有些眼熟,然而正憋着一肚子怨气,哪想搭理她,便转过头去。谁知女子更好奇了,再凑近些,又问:“你的伤都好了?你那漂亮的朋友呢,怎不同你一起过来?”

    她身上幽香阵阵,扑鼻而来,传志面上一红,退后些许,恼道:“你是谁!骂我就算了,干嘛缠着我?”

    女子一愣,一手绞着鬓边长发,探出舌尖一舔上唇,嗔道:“咱们今晌午才见过,你这就忘了?真是的,亏我还记得你呢!”

    传志这才将她端详一番,猛想起这人是谁,不禁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她双肩起身急道:“你师父呢!我要见你师父!”

    这少女便是郑竟成的弟子红蕖。只是白日里她面有哀愁,寡言少语,此时笑语嫣然,与先前判若两人,传志才不曾认出。

    红蕖眉头一蹙,娇声道:“你弄疼我了。”

    传志忙松手又道:“你带我见你师父,好不好?我有要事求他,非求他不可,求你带我见他。”

    红蕖揉揉肩膀,撅起嘴唇:“我为何要带你见他?我不过一句驴滚,你便觉得我在骂你,还弄得我肩膀生疼,哼,还连我是谁都没认出,我才不要——”话音未落,传志已断她道:“全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礼,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只求你带我见他。”

    红蕖瞥他一眼,收起笑容:“当真?”见传志没有反应过来,她嘴唇又是一抿:“我问你当真什么都做?”传志这才赶忙点头:“是,你要我的命也可以,只要带我见见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