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扬在一月六号便结束了唯一一门考试,离放寒假还有十四天,这十多天他几乎都在实验室度过的。每天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完成白赋嵄给的项目。好在元旦后,白赋嵄每天会在实验室待一会儿,不仅给了他精神上的支持,也给了他技术上的帮助。

    高扬在数据分析上又出了问题,面对一堆数据,他总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来处理,更别找到它们之间的关系,预测下一时间段的数据了。他直直地盯着电脑发呆,希望那一万个数据可以自己排列组合,按照规律在表格里排好。

    白赋嵄在上午的时候来过一次,按照这十多天的规律,他今天下午肯定不会来了。高扬在黑屋溜达了一圈,准备去外面看看,郑成要是在就找他问问处理大量数据的方法。

    刚出黑屋,就看见郝建军正在罗寻师哥那和他话。高扬正想撤回去,郝建军突然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相碰,高扬只好笑笑算是向他了招呼,后者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高扬走近又喊了两人一声:“郝导,罗寻师哥。”

    郝建军一如既往地面带笑容,是那般亲切和善的模样:“这学期表现不错,白你学了不少东西。”

    高扬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谦虚:“师哥教得好。”

    郝建军哈哈笑着,开着玩笑:“白比我适合当导师,我让他毕业后留校当老师,和我一起带研究生,他还不干。”

    罗寻笑着:“白师哥就教了高扬一个人,我们这些师弟都快毕业了也没能和他多上几句话。师弟你还真是占齐了天时地利人和啊,当初我就应该在楚念师哥走后就搬去他桌子,和白师哥一个屋估计能混得熟一点。”

    ……那张桌子以前是楚师哥坐的。

    郝建军眼睛笑得眯了起来,:“那你错过了时机,被高扬后来者居上了,哈哈。我明天就和白你羡慕嫉妒高扬,让他多和你几句话,也给你几个项目做做。”

    罗寻终于求饶:“别,我跟着郝导您就挺好的,也学了不少东西,最近忙毕设开题头都大了,真没时间干别的。就让高扬师弟跟着白师哥好好干,将来估计能帮白师哥的公司出一份力。”

    郝建军心里还是袒护白赋嵄,依旧笑着:“让你跟着白做项目又不做,还他偏心只带高扬一个人。”

    罗寻有些面红耳赤,投降:“我错了,白师哥绝对大公无私,公平公正公开,他就是中国好师哥。”

    高扬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接什么话,虽然郝建军非常的亲民,罗寻非常的幽默,他俩也聊得非常的接地气。但他和罗寻话还是带着敬意,更不敢像他那样和郝建军开玩笑互怼。

    郝建军终于把话题转到了高扬的身上,问他:“期末考试结束了吧,白那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可以回家了。今年过年早,前两天梦尹还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你们都这么大了还急着回家过年呢。”

    高扬点了点头,:“梦尹和我了,谢谢郝导。回家的票我已经买好了,后天回去。”

    罗寻在一旁问:“郝导,那我们呢?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等你毕设开题过了再。”郝建军毫不客气,笑着走开了。

    “差别待遇啊!”罗寻低声抱怨道,笑着对高扬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我去年也没受到你今年这样的待遇,郝导硬是把我留到过年才放我回去。”

    高扬问:“那萧雪师姐呢?也被留了吗?”

    罗寻回答:“她是女生,有特权。”

    高扬和罗寻随便聊了几句,问了一下他的毕设方向和题目。请教了一下他数据处理的方法,原来他对这方面也挺了解,提出了两个算法让高扬回去试一试,不行再来问他。高扬心存感激地走开了,去找他的成哥聊聊天。

    大老远就看到郑成趴在桌子上对着什么东西发笑,肩膀微微抖动,一头刺啦啦的黑发竖在头上就像一个刺猬。

    “成哥。干什么呢?”高扬凑近敲了郑成的后背一下,本来想摸摸他的刺猬头的,被他硬朗逼人的侧脸威慑到了。

    郑成抬起头,高扬这下能看清他面前那个透明龟缸里是两只鸭蛋大的乌龟,背部的花纹非常漂亮,是深绿色的带规则几何图案。一只藏在水草下,一个趴在碎石上。

    高扬问:“这是乌龟。你养的?”

    郑成轻轻嗯了一声,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巴西龟,可爱吗?”

    高扬马上谄媚地:“可爱,成哥养的东西能不可爱吗。什么时候养的?”

    郑成回答:“一个月前吧,我二叔给我的,他买了又不想养就丢给了我。”

    “养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你提过。”

    “我以为和你过,看来是我忘了。”

    高扬毫不留情地吐槽:“你也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哈哈。”

    郑成倒是不介意,脸有些发烫,偏黑的皮肤上也看不到红晕,乐呵呵地:“是啊。”

    高扬凑近看了一下,两只龟发现生人后立马把头和四肢缩进了壳里,从外面看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壳,还一动不动。

    “还真是缩头乌龟。”

    郑成嘴角含笑,:“你这么你的侄子们真的好么?”

    高扬不解地问:“什么?”

    郑成笑着解释:“它俩是我的龟儿子,你叫我做哥,那它俩不就是你侄子吗?”

    高扬有些无奈地嘲笑道:“那恭喜成哥喜提两个儿子,你成了缩头乌龟的爸爸,还拉我一起下水。”

    郑成懒得继续和他贫嘴,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回家?”

    高扬也正经起来,回答:“后天,你呢?”

    郑成:“我也准备后天,明天监完考就没事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玩,我带你到南京逛逛。”

    高扬回绝道:“现在不去,以后再吧。”

    这次轮到郑成问为什么。

    高扬倚坐在郑成的桌子上,很潇洒地:“等我俩的革命友情再深厚一些的时候,我再去。”

    郑成觉得他这话还挺有意思,问道:“我俩现在不就挺好的吗?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高扬嬉笑:“是好,等时间长些再去吧。我俩认识才一个学期,就往你家跑有些不好意思。下个学期我俩的友情要是升华了,我就带你去青岛玩,喝啤酒吃大虾。”

    郑成无奈地笑笑,看着高扬璨若星辰的黑眼珠总是很容易陷进去,他往后一靠,双手托着后脑勺,调侃道:“你真的是青岛人吗?我印象里的青岛人应该很会游泳,酒量很好才对。”

    高扬不满地踢了一下郑成的椅子腿,反驳道:“我爸我妈都是地地道道的青岛人,我在青岛待了十八年,上大学的时候才第一次离开家乡来了北京。你在笑我不会游泳,不会喝酒吗?”

    郑成忍住了没有笑出来,摇了摇头,:“没有。”

    高扬看着他因没忍住而溢出嘴角的笑容,嘴两边都快忍得抽筋了,他为了挽回面子道:“我会游泳了,这学期学会的。我的酒量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郑成看着高扬脸上微妙的表情,就像被海浪卷上岸的海带,皱巴巴缠在一起。他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紧抿着嘴不话,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高扬脸色变了变,一脸严肃地道:“得了啊,还笑,我们俩的革命友情呢?”

    郑成终于把笑憋回了肚子里,脸上是平和的模样,:“在这呢,晚上我请你吃饭。”

    高扬两道剑眉立马扬了起来,扯着嘴角:“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郑成平和的脸上又浮上了笑容,用拜托的口吻:“我后天就要回去了,这两只龟还没着落呢,又不能带回家。想找个宠物店或者宠物医院寄养一个寒假,你和我一块去。”

    “怎么不送去你二叔那?”

    “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整天宅在房间里画画,经常忘记吃饭睡觉。这两只龟就是被他养得快饿死了,他才给了我。”

    高扬又瞅了那两只龟一眼,它俩正伸长了脖子四处观望,四个爪子在龟壳两侧轻轻挠着。好像听懂了郑成正在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高扬是对动物没有抵抗力的人,况且这两只乌龟还有灵性的样子,他就更喜欢了。

    他想起上次和白赋嵄一起去的那家宠物医院,那个珊珊姐看起来人很好,应该可以去找她。便:“我知道一家宠物医院,和里面的一个医生认识,要不去那问问看能不能寄养?”

    “远吗?”

    “走路过去也就二十分钟左右。”

    “那我们现在就去。”

    高扬佩服郑成的行动力,简直干就干,只好舍命陪君子带着他去一趟了。

    一月下旬的北京气温已经开始回升,空气依旧干燥,好在没有风,皮肤表层的水分不会那么快被吹干。碧空如洗,一道长长的白色云朵划破天际,在蔚蓝的底色下看不到头。半下午的阳光还很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带着北京惯有的沙尘气息。

    在路上,郑成好奇地问:“你怎么认识宠物医院的医生?”

    高扬表情有些别扭,但还是实话实:“她是师哥的高中同学,我上次陪他一起去给他养的两只仓鼠看病来着。”

    郑成问道:“你陪他?你师哥在宿舍养仓鼠吗?”

    高扬简短地:“他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住在校外。”

    郑成脸上爬上一丝嫉妒,又觉得没有意义,瞥过脸去看着路边光秃秃的树丫,问:“你去过他家?”

    高扬这次不敢实话了,岂止去过,还在他家睡过好几次。他有些心虚地看着前方,根本不知道郑成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似是而非地:“算是去过吧。”

    郑成从他吞吞吐吐的话里知道了更多的信息,心情突然变得低落起来。他垂着眼望着怀里的乌龟,嘴角苦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高扬也有心事,一提到白赋嵄他就开始往不该想的地方想,连心跳都会加快,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发烫。但现在不是想那种事的时候,在没有确定自己的心之前,他尽量不让自己多想,免得徒增烦恼。不然他就会变得像思春的少女一样,每晚睡前总要幻想那个人一遍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