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哥,你是怎么养这两只乌龟的?”高扬提出话题,把自己从心事中拉回了现实。

    郑成也恢复了正常,眼底的失落被他隐去,换成了他平时沉稳的眼神,成了高扬最熟悉的成哥。他提了提精神,开口:“隔一天换一次水,每晚喂一次龟粮,再买点虾皮偶尔喂喂,天气好的时候就把它俩放在窗户旁晒太阳,挺方便的。”

    高扬点点头,又问:“这两只龟生过病吗?”

    郑成回答:“还没有,巴西龟比普通的乌龟身体更强壮一些,也更活泼好动,因此不太容易生病。对于乌龟来,阳光就是它们最好的药品。只要是普通的毛病,像感冒、胃肠炎、软体病,只要多给它们晒晒太阳,勤换水,几天内就能好。”

    高扬领悟般点点头,又问:“什么是软体病?”

    郑成解释:“软体病就是乌龟由于营养不良和缺乏阳光而引起的食欲减退、全身无力、精神萎缩、动作迟钝和生长缓慢。”

    高扬感叹道:“成哥你都快成乌龟专家了,才养了一个月就了解了这么多。”

    郑成笑笑,眼底的阴霾终于消失不见,浓黑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爽朗地:“接这两位龟神回来的时候就百度清楚了,既然做了它俩的爸爸,就得对它们负责。要是他们有个好歹,我心里会难过,我二叔也不会放过我。”

    高扬质疑:“你二叔都差点把它们养死了,还有资格怪你吗?”

    郑成耸了耸肩,咧了咧嘴角,不以为意地:“他就是这么个人,脾气古怪。”

    高扬凑近看了一眼龟缸中他的两位侄子,揶揄道:“还好你的龟儿子们精神抖擞、动作敏捷,一看就很像它们的爸爸,果然虎父无犬子。”

    郑成空出一只手搭上高扬的肩膀,轻轻拍了他一下,爽朗地笑了出来,露出一口的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高扬故作夸张地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嘴里渍渍了几声,想把郑成的手从自己肩头拿下来却被制止了,他有些嫌弃地:“能不能好好走路,缸里的水都溅到我身上来了。非搭着我的肩是不是?”

    郑成把龟缸移到了远离高扬的身侧,紧紧搂着高扬不放手,还把自己身上一半的重量分到了他身上,理直气壮地:“我有骑士精神,有保护人的欲望。”

    高扬切了一声,:“怎么没见你保护过别人?”

    郑成笑着半真半假地:“你才是我的公主殿下。”

    高扬甩开郑成的手,往前走去,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怒气,出来的话依旧轻飘飘的:“郑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郑成反而得寸进尺,在空气中低声喊道:“羊腿,做我的公主殿下吧。”

    “我俩的革命友情彻底结束了!”高扬甩下这句话径直往前走去。

    郑成跑着追上去,喊道:“我错了,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啊。我抱着龟缸走不快。”

    两人在人行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郑成走在后头,看着明媚的阳光投射在前面的人身上,熟悉的背影映在眼底,是年轻美好的模样。

    高扬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家宠物医院,经过医院旁边的那条巷道的时候,他想起当时白赋嵄故意恐怖的故话吓自己,当时真被吓到了就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其实他也挺喜欢开玩笑的,阴晴不定的感觉,难道是有人格分裂症吗?高扬为自己荒谬的想法感到好笑。

    “到了吗?”郑成从后面跟上来,看见高扬停了下来问道。

    “嗯,就是这家。”高扬指了指宠物医院的大门。

    两人推门进去,高扬看见穿着白大褂的胡珊正在和一位顾客聊天,他不失礼貌地轻声喊了一声:“姗姗姐。”

    胡珊立马转过头来,看见了门口的高扬和他旁边的一个大高个帅哥,面带桃花,热情亲切地:“扬来啦,先和你的朋友在那边的沙发上坐一会儿,我这边马上就好了。”

    高扬点点头,答应了一声,看了郑成一眼便往沙发走去。郑成刚才一直以为高扬认识的医生是男的,这才知道原来是一个美女医生,她又是他师哥的高中同学,不免多想了。

    高扬坐在沙发上看笼子里的动物,和它们进行远距离的眼神交流。郑成则在一旁思绪联翩,胡思乱想,眼睛盯着怀里的两只乌龟发呆。五分钟后,胡珊送走了那位客人,看着沙发上两位正在神游的弟弟,不免有些失望。

    胡珊好歹算一个大美人,虽然比沙发上的两人估计大了两三岁,但依旧算得上年轻貌美。高扬对自己的美貌无动于衷就罢了,那个看起来很man很成熟的大高个也就只在进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这么长时间他都低着头,对着一口缸发呆。

    胡珊心想现在的帅哥都不喜欢姐弟恋了吗?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水池上的镜子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刚才的失望一扫而光,又变成了那个热情欢快的宠物医生。

    “轮到你们了,怎么了?”胡珊走近沙发,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用一副职业兽医的口吻问道。

    高扬站了起来,立马变乖:“姗姗姐,你这儿能寄养乌龟吗?我同学后天就要回家了,带不回去。”

    郑成也站了起来,补充:“我怕乌龟过不了安检,就想寄养一个寒假,开学就拿回去。”

    胡珊眼睛扫到郑成怀里的龟缸,:“就是这两只吗,给我看看。”

    郑成立马递了过去,眼睛停留在胡珊的脸上观察她的表情。或许因为她是兽医的原因,身上带着比普通人更愿意让动物接近的气息。只见她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两只龟的壳,那两只乌龟便纷纷将头从壳中探了出来,脖子伸得老长探寻着四周的动静。

    “养了多久了,挺结实的。”

    “一个月了。它俩好像一点都不怕你。”

    高扬附和道:“是因为姗姗姐身上有圣女的光辉么?”

    胡珊虽然貌美如花,但年过二十五的她至今还没谈过一场恋爱。当年鼓起勇气唯一主动表白的一次竟那样惨淡收尾,以至于她再也不想主动了,此后也没有男生对她表白过,就这样单身到了现在。因此她对剩女这个词有点敏感,即使知道高扬的是圣女这个词,也还是有些不喜欢,毕竟圣女也是单身一辈子的女人。

    高扬见她半天不话,眉头微蹙,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微微偏过头看向郑成,寻求帮助。

    他用嘴型道:“我错话了吗?”

    郑成立马想到圣女这个词和剩女同音,这个姗姗姐估计是听到这个词不高兴了,于是他给高扬做了剩女这个词发音的口型。

    扬大爷偏偏这个时候脑子不够用了,他以为郑成是让自己再一遍。于是他用更肯定的语气了一句:“我是姗姗姐就是圣女,才会这么讨动物的喜欢。”

    郑成心里表示无语,眼神里全是对高扬的叹服。他和胡珊才一面之缘,更是不熟不了解,况且他还想把乌龟寄养在这,更是不敢得罪她。于是他很自然地问了一句话算是给高扬的提醒:“姗姗姐还是单身吗?”

    高扬的智商终于在线,并且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他委屈着个脸,诚恳得像一个知错就改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胡珊。

    胡珊终于被他俩的表情逗笑了,本来她就没算生两个弟弟的气,完全是想逗逗他们,没想到把他俩吓成了那个样子。

    她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明艳动人,眼睫毛簇在一起微微扇动着,是非常专业的露出八颗牙的笑容:“你的姗姗姐已经单身二十五年了,是不是很厉害。”一副爽朗轻快的语气,好像刚才那个阴沉暗黑的不是她。

    高扬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立马意识到这么做不合适,开口:“姗姗姐这么优秀,又这么漂亮,一定可以找到属于你的真命天子的。”

    胡珊微微笑了笑,:“行了,突然嘴变得这么甜。让你的朋友过来填一个表格,乌龟可以寄养在这里。”

    两人立马同时开口道了声谢。郑成走上去接过了胡珊从抽屉里取出来的表格,趴在桌子上认真填写起来。胡珊把高扬引到沙发上一边开玩笑一边聊天。

    胡珊问:“白最近忙吗?他都好久没带汤圆过来体检了。”

    高扬老实回答:“挺忙的吧,一周也去不了几次学校。”

    胡珊又问:“汤圆最近有没有瘦一点?”

    高扬很奇怪胡珊怎么会向他听汤圆的情况,他又不是住在白赋嵄家。但还是实话实:“我也是元旦的时候才去看了一次,觉得没什么变化,但师哥给它称了体重,是瘦了。”

    胡珊点点头,把话题又转移到了他和白身上,问:“和白相处得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高扬愣了一下,觉得她的问话有点奇怪,简单地回答:“师哥他挺好的。”

    胡珊趣道:“你还没开窍呢?”

    高扬不解,犹豫了一会儿,问:“开什么窍?”

    “那就是还没开窍,你俩就耗着吧。”胡珊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往郑成那儿走去,“帅哥,表填好了吗?”

    郑成放下了手中的笔,把表格递了过去,:“填好了,你看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胡珊随便瞅了一眼,便:“没问题,你俩可以把乌龟留下回去了,或者留下来陪我聊聊天也行。”

    郑成问道:“寄养的费用什么时候付呢?”

    胡珊靠着桌子,一副女王气质:“你是扬的同学,扬是白的师弟,白又是我的老同学。这一来二去,你也算得上我的师弟了,所以费用就给你免了。”

    郑成推辞:“谢谢姗姗姐,我还是付钱吧。”

    胡珊补充:“养乌龟也不麻烦,冬天也不用勤换水,每天能逗逗它们也算是我赚了。等你放完假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你们那的特产吧。你哪里人来着?”

    郑成回答:“南京人,那就麻烦姗姗姐了,回来我给你带咸水鸭和雨花茶。”

    高扬也道:“姗姗姐,我家在青岛,等我回来给你带海鲜干。”

    胡珊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欢快地:“谢谢你们了,果然还是我赚了。”

    这时候推门进来一位中年女性,怀里抱着一只不大的萨摩耶,郑成见机:“好像有客人来了,那我们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上班了。”

    胡珊笑笑,:“回去吧,不用担心你的两只龟。”

    高扬:“姗姗姐,再见!”

    胡珊:“再见!”

    回去的路上,郑成像往常一样搭上高扬的肩膀,欢快地:“走,请你吃大餐去!”

    高扬问:“接下来一个寒假都见不到你的龟儿子们了,还这么开心?”

    郑成嘿嘿笑了两声,反而道:“姗姗姐好像喜欢你师哥。”

    高扬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脸上的表情瞬间降到冰点,震惊中更多的是击,他尽量用随意的口气问:“为什么这么?”

    郑成还处在欢快的劲头上,根本没注意到高扬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他解释:“刚才我填表的时候,听见她一直在向你听你师哥的事。她也是因为你师哥才不收寄养的费用的吧。他俩是高中同学,两人都还单身,郎才女貌,难免会互相吸引吧。”

    ……是这样吗?

    高扬还抱有一丝希望,珊珊姐或许真的喜欢白赋嵄,那白赋嵄他呢?他也喜欢珊珊姐吗?他和其他的女生都走得很远,和师姐她们都不常几句话,独独和姗姗姐关系很好。从高中就认识了,比高扬早了七年。白赋嵄还经常带着汤圆去她那体检,两人或许真是郎情妾意,只是没有互相表白而已吗?

    高扬仿佛在冰雪天里被人当头破了一盆冷水,真是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尤其是他的心,仿佛在一寸一寸结着冰,在突然空白的大脑里发出冰凌破碎的声音。

    这一刻,他才确定自己爱上白赋嵄了,可是好像一点希望都没有。他拿不出追女生的勇气,更没有配得上他的条件,这份感情只能在他的心里搁浅,成为被海浪冲上岸的那扇孤独的贝壳。

    “成哥,我不是很饿,想直接回去了。后天就要回家了,想把师哥给的项目做个总结报告给他。”

    郑成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拍了怕他的肩膀:“走吧,我也回去学习去。”

    ……啊,太阳怎么下山这么快,连最后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