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陈家后, 魏怡也不曾喊一句痛, 还是白婉看不下去了, 烧热水给魏怡热敷。

    魏怡脸上按着热毛巾,已经恢复正常表情了,没再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陈颜泠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看着站在她身前亭亭玉立的姑娘。

    魏怡哪怕吃喝都和别人一样,却发育得比普通女子好太多了,她的脸自然精致, 让人狠不下心去骂,她的身材也不似村里其他小姑娘那般干瘪,凹凸有致,最重要的是,魏怡身高比之普通女子要高上许多。

    不过十二岁,魏怡就过了陈颜泠肩膀的位置, 可能一米六五往上了。

    这对于普遍不高的魏山村人来说,如同鹤立鸡群。

    十二岁的魏怡已经和白婉一般高, 甚至要高一两厘米。

    “今日一事你可知错?”

    陈颜泠面无表情地说。

    魏怡不怕其他长辈的打骂, 唯独怕陈颜泠这般严肃的模样。

    “我哪里有错?”魏怡抬头, 双眼直视陈颜泠, 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委屈,“因为我想学武,我就有错?还是因为我是女子,所以我有错?”

    在魏怡看来,陈颜泠是对她极好的哥哥, 但她同时也是一名男子,不会懂自己的委屈。

    陈颜泠深深地凝视着魏怡的双眼,她的眼里只有坚定不移的决心,毫无畏惧之色。

    白婉在一旁观望,听得魏怡的话,她也不由得怔住了。

    陈颜泠本来也没真的要对魏怡进行什么说教,她只是想看看魏怡是否真的有学武的决心。

    “你爹肯定不会同意你学武的,你去和街上卖艺人学的也只是些花拳绣腿,打明儿起,你早晨来我屋里练武,我亲自指导你,若是你爹娘问起,便说是我为了转移你注意了不要你学武,强行要你来读书。”

    魏怡惊讶地看着陈颜泠,她没想到陈颜泠会亲自教她,其实在陈颜泠收狩猎的徒弟之时,她就想开口求陈颜泠也收她,可她把想法给她娘说过,立马被她娘给骂了,之后更不敢和她爹开口提这事。

    哪有女子好好的女工不学,去学那山野村夫打猎的。

    魏怡看陈颜泠的眼里再次蓄起泪水,陈颜泠朝她点头:“记住别被发现了,装不情愿装得像一点,顺便给你爹娘说你午饭就在我这儿吃了,练武之人吃饭也很有讲究。”

    魏怡重重地点头:“嗯嗯!谢谢陈哥哥,我这就去和我爹娘说。”

    魏怡走后,陈颜泠回头,就看见白婉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怎么了?”

    陈颜泠担心的表情让白婉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看着陈颜泠,欲言又止。

    她慢慢地比划到:“身为女子便是错吗?”

    陈颜泠沉默不语,然后缓缓地摇头。

    身为女子不是错,但陈颜泠不知道要怎么给白婉解释,白婉所遭受的一切,都是来自别人的针对,其中不乏因为她女子之身所遭受的诟病,还有来自人最深处的恶意。

    “错的是他们,不是你,如果你有错,我也会忘却,是非在我看来,远没有你重要。”

    白婉依旧一脸茫然地看着陈颜泠,她比划着:“我也可以学武吗?”

    陈颜泠回答得很快:“可以,只要你想,就可以,明日起你和魏怡一起学。”

    其实陈颜泠并不认为白婉适合学武,白婉的体质并不好,不似魏怡那般发育良好,况且白婉腿脚不便,年纪也稍大,学武怕是比较艰难,但她并没有拒绝白婉。

    从那天起,陈颜泠就开始教两人练武。

    半年的学习下来,差距非常明显,魏怡在学武这方面天赋颇高,不仅身手敏捷,对于陈颜泠教授的一招一式还有自己的看法,常常举一反三,学武事半功倍,反观白婉,每日练武对她来说不过是强身健体的作用罢了。

    不仅如此,白婉不知为何,明明不适合练武,但是却非常执着于练武,每日魏怡走后,她还要练上好久,陈颜泠若是态度不强硬点,她甚至要练到没力气为止。

    因为白婉腿脚问题,陈颜泠只是让她先练基本功,等身体素质稍好后,再教她拉弓射箭。

    本来陈颜泠规划得不错,但却出现了意外。

    白婉病了,病来得十分迅速,吓得陈颜泠立马驾车把白婉送去了镇上医馆。

    陈颜泠守在烧糊涂了的白婉身旁,看着大夫为她把脉。

    “大夫,婉儿怎么样了?”

    大夫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一边把脉一边皱眉,叹气道:“公子不必惊慌,令正是风寒入体,吃上几副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即可。”

    陈颜泠赶紧接过大夫开的药单子,又给大夫递上银两。

    她抚摸着白婉通红的脸,白婉就算是害羞的时候也很少红脸,这下子脸红得像火烧云,只怕是病情不轻,一点都马虎不得,陈颜泠打算等白婉稍好一点再带她回家里,这段时间先在镇上调养,这样也好方便找大夫。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抓药,很快就回来了。”

    白婉双眼水光涟涟,手抓着陈颜泠,不想让她走。

    “乖,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已。”

    白婉艰难地点头,陈颜泠打算快去快回,一阵风一样消失了。

    白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喉咙干涩发痒。

    “咳咳!”她实在受不了,咳了两声,咳完之后,自己反倒瞪大了眼睛。

    她刚才咳嗽发出了声音?

    自从幼时失声之后,她喉咙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而刚才她竟然能发声了?

    她多希望这一刻陈颜泠就在她身边,可是陈颜泠抓药去了。

    陈颜泠去了镇上的药房,按照大夫给的药方抓药,很快赶回来,看了白婉一眼,发现白婉似乎是累了,闭着眼应该睡了,于是便没有打扰她,转身借医馆的灶房煎药了。

    等她煎好药回到白婉床边,发现白婉还没醒。

    她想着这药还得趁热喝,中药凉了更难喝,怀里还揣着给白婉解嘴里苦味的蜜饯。

    “婉儿?醒醒,药煎好了,起来喝药吧。”

    陈颜泠轻轻地抚摸白婉的脸,白婉悠悠转醒,眼眶红得像只小兔子。

    她一双剪水双瞳盈盈如水,望着陈颜泠,看得陈颜泠心都要化了。

    白婉想告诉陈颜泠她刚才喉咙发声了,可是她浑身无力,脑子也不甚清醒,甚至怀疑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若是她的错觉,告诉了陈颜泠,不就是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吗?

    古时的风寒并不容易治好,白婉得了风寒,应该是近日来练功有些急切,没注意身体,一时被风寒入体才病倒。

    陈颜泠每日陪着白婉,给她读话本,找些好玩事物给她解闷,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心里内疚不已。

    她是知道白婉身体不好的,但她没有阻止白婉,她任由白婉无节制地练功,所以导致了白婉病倒,本想等白婉自己受了挫放弃学武,没想到白婉还没放弃就先病倒了。

    纵使白婉看不清她自己又怎么样呢,反正有陈颜泠在,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白婉的,哪怕白婉永远都是一副柔弱小白花样子,也无所谓了,无论什么样子的白婉,都是她的云曦。

    魏家人来镇上看望白婉已经是好多天后的事情了。

    魏怡跑去陪白婉说话,周氏也在一旁,魏林单独把陈颜泠拉到一边说话。

    魏林眉毛又粗又黑,拧成一股麻绳:“陈哥儿,你们两口子来镇上这段时间,白家人找上门了。”

    陈颜泠挑眉:“白家人?他们找上门做什么?”

    魏林叹口气:“本来这事就是他们做得太绝了,他们先前不是应允了刘二爷要把白婉嫁给他吗,结果白婉和你先成了,刘二爷气不过,但是又不能拿你怎么样,就等大婚一过,派人每天都去骚扰白家人,往他们门口泼狗血,还叫人堵着白家小女儿调戏,甚至还让人上门打砸白家的东西,他们实在是怕了,就跑来我们村里找你们了,你们前脚刚去镇上,后脚他们就来了。”

    陈颜泠点头,示意魏林继续说下去。

    魏林为难地看着陈颜泠:“我本来是要拦着他们的,结果他们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还说他们是为了成全你们才得罪的刘二爷,你们要是不管他们,就是不仁不义不孝,我……实在是下不去手拦他们。”

    在这个时代,不孝简直就是重罪。

    “所以他们现在住在我家里?”

    陈颜泠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深邃的黑瞳看得魏林心里忍不住发毛。

    陈颜泠和他说话老是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威压,稍稍有隐瞒之意就会吓得心里发毛。

    “啊,他们把锁给砸烂了,闯进去了。”

    “我的狼和狐狸呢?”

    “它们两个畜……小家伙躲进山里了。”

    “嗯,暂时别和婉儿说这件事,让她安心养病。”陈颜泠点头表示知道了,手在魏林肩上拍了拍,转身进房。

    魏林在陈颜泠拍了他的肩膀过后,愣了许久。

    陈颜泠看似轻飘飘地拍了两下,但落在他肩膀上的力道却十分沉重。

    其实他本来能拦得下白家人,但他觉得,白家人纵然有错在先,毕竟还是白婉的娘家人,白家二老还是白婉的亲生父母,子女和父母哪有隔夜仇,白婉本来寡妇身份是非就多,白家人先前避着她也是应该的。

    可陈颜泠拍他这一下,让他背后冷汗直冒,开始后悔放白家人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