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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终于在7天后, Z省地震渐渐拉下帷幕, 而后续工作也逐渐开展。

    “具目前数据统计,Z省地震已造成1728人遇难, 507人失踪,12835人受伤,其中包括重伤员2077人......为表达全国各族人民对Z省地震遇难同胞的深切哀悼,□□决定,今日举行全国哀悼活动, 全国和驻外使领馆下半旗志哀......”

    新闻主播清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让盯了手机一上午的沙轻舞有些烦躁了。关掉电视,往阳台走去,指尖顺着流淌的桌面轻划而过,往日椅子上那抹清隽雅致的身影不复存在。

    蔺焉电话进来的时候,沙轻舞正盯着楠木书架里一本原文书发呆,铃声响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焉。”她的声音有些疲倦,彰显着一夜未睡的劳累。

    “放心吧, 我哥没事,只是擦伤。”

    蔺焉传来的好消息,让沙轻舞那颗始终提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那......芳姨呢?”

    “她也没事,预计后天就能回北京了。”

    沙轻舞紧攥的手微微松了松。

    挂了电话,她突然将窗户推开,让冷风灌了进来,给自己清醒清醒。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这起车祸真的会简单吗?

    下午, 纪德联系沙轻舞到律师事务所,是女童猥亵事件有了进展。沙轻舞赶来的时候,恰巧碰到纪德行色匆匆地出门。

    见状,沙轻舞问了句:“怎么了?”

    纪德围围巾的手一顿,看沙轻舞的眸色闪烁,迟徊片刻回答:“是蔺。”

    沙轻舞心倏然一紧:“他怎么了?”

    顿了片刻,纪德回答:“刚刚H市发生了枪击事件,就在十分钟前。”

    “什么意思?”沙轻舞拧紧秀眉,有一种不好的预兆。

    “我去一趟H市,才能确认。”

    沙轻舞急促的拉住刚走两步的纪德,声线颤抖:“确认?确认什么?”

    “有伤亡者,我要确认是谁。”

    沙轻舞呼吸蓦然一窒,心沉到谷底:“蔺吗?他在伤亡者名单上吗?”

    纪德漆黑的眼睛紧迫的盯着她,无声的点了点头。

    沙轻舞整个人赫然一僵,血液凝结在血管里,嘴张张合合好几次,声没了。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纪德有些不放心:“要不和我一起去?”

    她哑巴似的,没有片刻言语,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被纪德推上车,扯进机场,拉上飞机。

    隔着一扇玻璃窗,她俯瞰地面形形色色的事物,苍白的唇微微一抿,毫无症状地,眼泪吧嗒吧嗒成串的往下掉。

    抵达H市,他们直奔目标地——H市军区医院。

    “目前蔺先生正在手术。”护士告诉他们。

    纪德微点了下头:“谢谢。”

    “不客气。”

    沙轻舞怔滞站在手术室门口,红红的眼睛紧盯那红灯亮起的“手术中”,莫名的恐惧,恐惧中又带着后悔。

    后悔走之前没有好好的跟他一次话,没有当面表明心意,没有早一点结束那不成规的回避。

    纪德上前,安慰着:“放心吧,他只是右肩中了一枪,没击中要害,子弹取出就没事了。”

    沙轻舞阖上沉重的眼皮,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微点了下头,气息孱弱:“谢谢。”

    纪德本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却被这句生硬而生疏的谢谢给制止了。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这才恍悟,他早就出局,亦或者,他从未入围。

    蔺在病房醒来的时候,沙轻舞已经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睡容有些不安,秀眉紧拧,应该是做了一个噩梦吧。

    他侧了侧脸,安静的看着一米之遥的她。

    这样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的感觉,真好。

    护士进来换药水的时候,看到蔺醒过来,有些惊喜:“蔺先生醒了。”

    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护士疑惑一眼。

    他顺手指向沙轻舞的方向,护士立刻明白了,一边换药水一边声:“蔺太太真的急坏了,从你在手术室推出来的那刻起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蔺闻言,双眸逐渐沉了下去。

    护士换完药水,蔺突然请求:“能帮我找个毯子盖她身上吗?”

    护士微笑着点头。

    挂完水后,沙轻舞还睡的香,蔺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旁,半蹲而下,一张苍白的俊脸凑近她,用鼻翼蹭了蹭她的额头,嗅着那柔和的味道,微有安心。

    被他这样一蹭,沙轻舞反倒醒了,拉开眼缝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揉着眼睛:“你醒了?”

    “嗯。”他从胸腔发出一个音调,很是好听。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眶莫名涩了起来,她轻一声低喃:“真好。”

    蔺抬起左手,摁在她的后脑勺上,微垂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

    “你怎么来了?”他沉甸甸问了句,话时候,那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脸上,动人心扉。

    沙轻舞稍微蠕动了一下,还不太适应与他这般亲昵,半垂着眼帘,盯着两人的鼻翼,声音有些哽:“纪德带我来的。”

    蔺有些疲倦的阖上眼睛,问了句:“害怕吗?”

    她应该很怕吧,听到接二连三他出事的消息,应该怕急了吧?

    沙轻舞眼波突然一动,想要抬帘瞪他,却又忍住了。

    害怕吗?

    三个字,他居然可以问的如此风轻云淡,谁又知道她早就被吓的七魂丢了六魄了。先是传来车祸的消息,然后又是枪击,任凭她再有坚强无比之心,也抵不住接踵而至的坏消息。

    没听到她的答案,蔺轻蹭了她一下:“嗯?”

    “不怕。”她口是心非的回答。

    蔺突然睁开那双浓墨的眼眸,瞳仁发亮,明明知道她的气话,却又忍不住无奈。

    又往前凑了凑,蹭着她,两个人的鼻翼很快贴上,然后顺势划过,就在他的唇要吻上她的唇那刻,沙轻舞忽然偏头一躲,不露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吻。

    蔺一顿,抬了抬眼睫,眸色渐沉渐深。

    沙轻舞察觉到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微闪了视线,规避着。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僵持着,直至敲门声响起,蔺的手才从她的后脑勺抽回,撑在椅面上站了起来。

    许是因为久蹲,加上太久没吃东西的因素,忽然地一阵眩晕,他踉跄一步后站定原处,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

    敲门声锲而不舍。

    蔺轻蹙眉,趿拉着去开门。

    穿黑西装的保镖指着蔺焉跟蔺请示:“蔺先生,这位姐是您的妹妹。”

    “哥!”

    蔺看了蔺焉一眼,点头:“进来吧。”

    蔺焉拿着一袋苹果进来,看到沙轻舞的时候愣了下:“轻......轻舞?你怎么在?”

    沙轻舞正襟危坐,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然后将毯子叠好,这才回答蔺焉问题:“我昨天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哥出事了?”

    蔺焉疑惑万千,沙轻舞不是在北京吗?而且她和文芳都没跟沙轻舞提过蔺的事情,那么,沙轻舞是如何得知的?

    沙轻舞舔了舔微干的唇:“纪律师告诉我的。”

    “纪律师?”

    蔺关上门,解答了蔺焉的疑惑:“纪老的儿子。”

    蔺焉瞪大眼睛,十分惊讶。

    “这个纪老是谁?”

    蔺焉点完单,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回答:“就是我哥的顶头上司啊。”

    正喝着咖啡的沙轻舞忽然浑身一僵,眨巴眨巴眼睛抬头。

    蔺焉读完她眼睛里的潜台词,温柔一笑,点了点头证实她心中的疑惑:“没错,纪书记。”

    “咳!咳咳!”沙轻舞踉跄的放下咖啡杯,久久不能回神。

    “采访纪德你一个人去就好。”

    “也不要拍照。”

    “不要过问他的背景和家庭成员。”

    这一刻,沙轻舞突然明白蔺的嘱咐真是另藏深意啊!

    服务员上了甜品,蔺焉将烧焦的黑森林推给沙轻舞,自己挖着提拉米苏吃,吃了没几口又:“我妈通知我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想了想因为车祸的事情你担心了那么久,怕你知道枪击后着急,干脆就没跟你了,没想到你消息比我还灵通。”

    “刚好和纪律师约了采访,他当时刚得到消息要来H市弄清楚情况,我就一起来了。”沙轻舞解释。

    蔺焉点了下头,表示了解。

    “你觉得这次的车祸和枪击有关系吗?”沙轻舞突然问。

    蔺车祸大难不死,一夜之间又遭遇枪击,实在让人疑心。

    蔺焉拨提拉米苏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了眼沙轻舞:“你想什么?”

    “我认为这两件事情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不是单纯的恐怖袭击。”

    “你是......”蔺焉顿了顿,不确定地问,“计划谋杀?”

    沙轻舞沉默,然后低了低帘。

    “谋杀事件。”

    “确定了?”

    “嗯。”

    蔺眉目沉静,整张脸没有一丝表情:“既然是谋杀事件,就别和焉多了。”

    文芳点头:“放心吧,不会和那丫头多的。”

    “爸当年去世也是这个原因?”蔺突然问了句。

    文芳拧眉,不愿提及,目光颇有凝重:“你早该猜到了,不是吗?”蔺进外交部的原因,她心如明镜,“你进外交部,不就是为了查清楚你爸的事情吗?”

    “是。”蔺承认。

    “结果呢?查到了吗?”

    他轻笑了声,有些讽刺:“还用查吗?”

    他摸爬滚那么多年,几次九死一生,铮铮的例子摆在眼前,那些陈年往事他还用查清楚吗?

    “心里明白就好。”文芳拿过桌面的包包,离去前又嘱咐一声,“轻舞是个好孩子,但你的工作性质特殊,有些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别忘了,她是记者。”

    这一顿嘱咐,让蔺的心蓦然沉到了海底。

    “妈。”他忽然喊住文芳,文芳顿住关门动作,眼睛看着他,静等下文。

    良久,蔺问出口:“你是不是不赞成我和轻舞?”

    文芳无声无息的踏了两步折回病房内,轻轻一推,将门关上了,走上前,轻轻笑了声:“怎么?”

    蔺没有回话。

    沉默半晌,文芳又开口:“那你爱她吗?”

    蔺漆凌的瞳仁一动,紧抿着唇,依然没有回话。

    见状,文芳了然于心:“你是为了轻舞才申调回国的吧?”

    “嗯。”蔺应了声。

    这个回答文芳并不意外,蔺的心思藏的很深,可知子莫若母。

    “我们这个职业让我们背负了太多。当初,我和你爸爸无愧于国家,却亏欠了你和焉,也许以后,你会负了轻舞。”

    蔺淡淡一笑,嘲弄一般:“那你还整天逼我结婚。”

    “那是我以为你忘不了段亦,前前后后也有八年了,怕你拖着,以后自个儿先后悔了。”

    蔺和诸段亦的感情纠葛,文芳不是不清楚,只是她不愿意去干涉蔺,蔺从就有主见,也有担当,很多事情可以自己解决。

    文芳原以为蔺是为了诸段亦才申调回国,后来仔细一琢磨,才恍悟,那不是蔺的性格。

    “我和她,早在七年前就结束了。”

    文芳长叹一口气:“结束也好,你和她根本就不合适。”

    “和轻舞就合适了?”蔺淡音问。

    “合适。”

    那么笃定?蔺微蹙眉。

    文芳看透他的心思:“其他人我不敢,轻舞一定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