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长情树回来后, 天道再一次销声匿迹。

    沈微雪思忖了一下那几道不痛不痒再无后续的闷雷,觉得有些古怪:“它就这么放弃了?”

    明明楚然之前还在嚷嚷着一切都没结束。

    是临死前不甘的嘴硬?

    还是天道又在暗中捏造第二个楚然?

    云暮归在专心致志地和狼崽抢白团玩,那是由沈微雪一缕意识衍生出来的, 牵连着一缕沈微雪的气息,他戳得正起劲,闻言停顿了片刻, 才应了声:“无妨。”

    语调淡淡的,充满着“天道来一次就再揍一次”的意味。

    完他又将白团从狼崽怀里抢了出来,捏在指尖。

    狼崽气得嗷呜乱叫, 跳起来一口咬在他手指上, 偏又抢不过,气了一会,闷头闷脑地一头扑向沈微雪,抱着沈微雪的手腕, 冲沈微雪嗷呜告状。

    沈微雪忍笑, 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脑袋。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 两人在一起了, 都没有要将这两抹意识重新融合的意思。

    就这么任它们俩渐渐独立起来, 成天闹腾,像两个调皮崽子。

    和两只崽玩了一会后,沈微雪翻出传讯玉牌。

    这一趟出门时间不短,他准备回一趟宗门了,顺便将他和云暮归的事儿和顾谢两人一声。

    前几日和顾朝亭传讯,顾朝亭还在闭关, 所以今日他连的是谢予舟的通讯。

    谢予舟很快接上了。

    不过谢予舟似乎十分震惊。

    沈微雪话刚完,他便脱口而出一声“什么”,错愕又毫无预料的样子。

    沈微雪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 心头莫名闪过一丝诧异,稍纵即逝……出门前顾谢两人就曾隐晦地问过他算怎么处理和云暮归的关系,尤其是谢予舟,特意巴巴地跑过来劝慰过他。

    怎么一趟出门后,谢予舟反而这么吃惊?

    谢予舟回过神来,开始追问细节,沈微雪压下诧异,应对了他几句,不过旁边坐着另一个当事人,沈微雪轻咳一声,没得太详细。

    谢予舟叭叭叭地追问了几句,没得到满意的回复,嘟嘟嚷嚷地念叨着要等沈微雪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日后。

    沈微雪和云暮归回到宗门时,天边刚透出淡淡

    。

    两人没惊动其他人,直接掐诀缩地回了千秋峰,本想歇息整饬一番再,谁知刚一落地,便见顾朝亭衣袂翩然,独自从千秋峰下来。

    师兄一大早来他千秋峰做什么?

    沈微雪闪过疑惑,不过他们师兄弟关系亲近,彼此不设防,他以往需要一些什么丹药的时候,也会直接去顾朝亭所居的山峰上找顾朝亭的炼药师要,故而也没有太在意,喊了声“师兄”,就迎了上去。

    顾朝亭似乎正在思忖着一些事,微微蹙着眉,也没留意四周,看见沈微雪时愣了一愣,脚步一顿,才唤道:“微雪师弟,你回来了?”

    他本想什么,结果刚一张口,眼光瞥见沈微雪和云暮归相牵着的手、过于亲密的姿态,话拐了个弯就换了一句:“你们这是……?”

    素来镇定的顾宗主神情错愕,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震惊的事情,卡顿了一下才完了下半句:“……这是怎么了?”

    沈微雪也没料到一回来就会撞上顾朝亭,两人还黏黏糊糊地牵着手,没来得及松开,不过这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

    沈微雪被看见了,干脆也懒得遮掩,看着顾朝亭一时没压住的诧色,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超脱师徒情谊深入发展了一下?”

    顾朝亭:“……”

    他也不傻,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朝亭收敛了诧色,脸上露出轻微严肃的神情,他看着沈微雪,又看了看云暮归,不知想了什么,收回视线道:“回来便好。”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简单道:“你与我过来一下,我正好有些事要与你。”

    他像是话里有话,只是碍于云暮归在,不好。

    这反应和沈微雪想象中不太一样。

    沈微雪敏锐地觉得这“有些事”和云暮归有关。他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敛了些,有些异样的微妙感,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带徒弟……啊不,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的紧张刺激感。

    师尊神游之后,顾朝亭以师兄身份一直照顾着他和谢予舟,在沈微雪心中地位不低。

    不过阿归在宗门里一向表现的好,师兄应当不会有什么反对的。

    沈微雪想了想,松开云暮归的手,拍了拍对方的手臂,低声  道:“阿归先回去等我?”

    他抬眸瞥见云暮归唇抿得紧紧的,似乎也有些紧张,心下定了定,反而轻松了些,弯了弯眉眼,声道:“想吃后山清溪的焖鱼。”

    ……

    暂时支开云暮归后,果不其然,顾朝亭第一句话便是:“你与云师侄……”

    他有些迟疑,像是不知该什么,顿了顿才直截了当地道:“想合籍成道侣?”

    沈微雪应了声,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是想。”

    他晃了晃空荡荡的袖子,还有些不习惯。

    这些日子狼崽和白团都喜欢待在他袖子里,而方才为了尊重顾朝亭,他将两只提溜了出来,让云暮归带走了。

    顾朝亭:“?”

    顾朝亭:“不是想,是什么意思?”

    沈微雪故作轻松道:“是已经完成的意思,也不是故意瞒着师兄……”

    他语调顿了顿,见顾朝亭听见他的话后,眉头几乎要拧成川字。

    沈微雪的紧张感被压了几分,那点儿微妙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他也不清具体是哪里奇怪,总之就是本能觉得奇怪。

    谢予舟如此,顾朝亭也是如此。

    这事情有这么突兀到难以接受吗?

    明明离开凌云宗前,因着比试大会上那一遭事,云暮归就与他魂修过了,虽然当时两人并没有确定关系。

    但顾朝亭和谢予舟当时都宽慰过他,没道理这会儿听见他们真的在一起后,表现得这么错愕啊。

    沈微雪思绪飞转,稳了稳心神,道:“之前师兄闭关,我与舟提过一句,我本以为舟和师兄了……”

    因为他的这句话,顾朝亭半路拐了个道,带着他杀去了谢予舟的峰上。

    沈微雪还在努力探他师兄对自家崽的态度,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想到之前玉牌通讯时,谢予舟就恨不得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儿,又看了看顾朝亭一脸严肃,心今天这三堂会审怕是到中午没法完了。

    他盘算了一会,趁顾朝亭掐缩地诀的间隙里,飞快地给云暮归传了个讯,让徒弟别紧张。

    才慢条斯理地跟着踏入顾朝亭的缩地诀里。

    时间尚早,天方大亮。

    谢予舟的房门紧闭,里头毫无动静,看样子还没起身。

    谢予舟喜欢赖床  ,在他们师兄弟间不是秘密,少年时期沈微雪还经常来提溜他起来练功。

    沈微雪没多想,看顾朝亭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便去敲了敲门:“舟?”

    屋里没应声。

    不在?

    可他分明感应到屋里有人的生息。

    沈微雪又多敲了两下,才听见屋里含含糊糊传出来一声的“师兄”。

    是谢予舟的声音,沙哑又绵长,像昏睡许久醒来般,又像……

    沈微雪隐约觉得这声调是似曾相识的耳熟,不过他来不及细思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屋里传来脚步声,门倏地被开。

    露出来的却不是谢予舟的脸。

    看清来人,沈微雪神情空白了一瞬:“……”

    他缓慢又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在面前人身上停驻一瞬,又越了过去,往屋里看,和床榻上的人对上视线。

    床榻上的人衣衫凌乱,一看就是随意披起的,和他懵然对视片刻后,呆滞着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师兄”,旋即好像自己都被自己沙哑得不成样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抿紧了唇。

    搭在锦被上的手猛然捏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没敢再吭声。

    见他表情,沈微雪这个过来人,哪里有不懂的。

    只是师弟这车翻的,连他也没想到,谢予舟和叙玉居然……?

    沈微雪脑海里思绪飞转,一边搜寻着过往里这两人的蛛丝马迹,一边沉默地想。

    这下可好了,师兄弟俩,谁都别谁。

    沈微雪轻吸一口气,退后了一步,露出温和的笑容,和站在门口也只草草披了件外衣的青年招呼:“叙玉师侄。”

    ……不是很敢回头看师兄。

    希望师兄人没事。

    作者有话要:啊这,有空给空巢师兄相亲,相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