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文御厨的水平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在座的官员中有一人曾经有幸赴过文御厨整治的宴席,深信就算是青菜豆腐,文和贵也能捯饬成珍馐美味。

    反正绝对不是这个味道!

    可是看陛下和殿下一口接一口,姿态文雅,面容舒展,显然颇为受用啊。难道……是陛下他藏私了?

    几个官员颇为委屈,怎么回事啊,既然都留咱在宫里吃饭了,怎么还不让咱尝尝文御厨的手艺?陛下不厚道啊!

    顾励吃到一半,终于看出几人脸色不对,问道:“诸位爱卿怎么也不动筷子?”

    一人呵呵笑道:“回禀陛下,实在是文御厨治的膳食太过美味,臣不忍心一下吃完啊。”

    顾励:“这晚膳不是文御厨做的。”

    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几位官员交换一个眼神。

    狡猾啊!陛下居然和殿下两人吃文御厨做的饭,让他们吃这些普普通通的食物!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府吃自己的!

    一官员感慨道:“久闻文御厨烹饪技艺高超,早就想试一试,原以为今晚可以得偿所愿了,唉,没想到还是与文御厨失之交臂,可惜。”

    顾励点点头:“没错,文御厨的烹饪技艺的确高明,烹调的膳食味道鲜美,吃过一次便难以忘怀。”

    众官员眼神幽怨,望着顾励直吞口水。

    “可是文御厨治膳一次,耗费高达上百两银子,再者,他治膳的手段太过血腥残酷,朕近日得了佛祖的启示,正想行善积德呢,便让文御厨离开了。”

    众官员们惊的惊,呆的呆。

    “陛下……已经让文御厨走了?”

    “那这晚膳,陛下与臣等所用饭食一模一样了?”

    顾励笑了一下:“原来诸位爱卿猜疑朕独自享用美味佳肴了,大可不必,朕与诸位用的都是一样的饭菜。”

    官员们不敢相信,但也由不得他们不信,文御厨还在不在宫里,听一声就能知道,陛下没必要撒这种谎话啊。

    礼部的官员们心情复杂,用了晚膳便出宫回府了。顾励还不得休息,照旧批改奏折,顾由贞乖乖坐在他身边玩填色。

    周长顺回禀道:“陛下,郭选侍求见。”

    顾励让她进来,原以为郭静是来看顾由贞的,哪知道郭静扮的花枝招展,进来哄了顾由贞两句,让宫女带他出去玩,看样子是有话想跟顾励。

    顾励正纳闷,不知她这闹的哪出呢,就见郭静拿出一个食盒,开来,笑道:“陛下近日公务繁忙,等闲见不着面,臣妾做了些点心,也好给陛下垫垫肠胃。”

    顾励很给面子地:“点心?朕尝尝。”

    郭选侍欢喜地夹起一块糕点,用手虚托着,温柔地:“让臣妾来喂陛下吧。”

    她靠得极近,顾励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郭选侍怎么也是原主的老婆,自从他穿过来,没再跟太监们捻三搞七,郭选侍大概便觉得他是转性了,特意来献殷勤了。

    顾励还挺喜欢这位姐姐的,不过他真把人当普通的姐姐看,毕竟他跟人又没感情基础,这要他突然跟郭静进入夫妻状态,多别扭啊。

    看着郭静靠近,顾励默默拉开了距离。

    郭选侍见顾励避如蛇蝎,脸色不由得一僵。

    顾励见她脸上挂不住,连忙安慰道:“啊,朕忽然觉得肚子还挺饱的,哈哈哈,朕还有公务要处理,郭选侍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郭选侍只得笑道:“那这些点心先放着,陛下饿了再尝尝。”

    郭选侍行了一礼,低着头离开。走到乾清宫外,见到正跟宫女玩耍的顾由贞,冲他笑道:“贞儿!”

    顾由贞跑上前来,乐呵呵地牵住郭选侍的手:“母妃!”

    郭选侍蹲下身子,慈爱地摸了摸顾由贞:“瞧瞧你,玩起一身的汗来,当心受了风要染上风寒来。”

    郭选侍用帕子为他擦了汗,想了想,问道:“贞儿,这几日,你都是跟你父皇一起睡的吗?”

    顾由贞道:“是的哩!父皇和母妃一样,香香的,贞儿喜欢!”

    郭选侍问道:“那你父皇,有没有跟哪个宦官特别亲近的?”

    顾由贞听不懂,有些懵懂,骄傲地:“父皇跟贞儿最亲近了!”

    “傻贞儿。”郭选侍只能作罢,顾由贞虽然早慧,但到底还只是三岁儿,问不出什么来,看来要得到皇上的宠幸,需得从别处下手。

    第二天一早,顾励就被催着起来了。顾由贞还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看得顾励好不妒忌,恶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蛋:“兔崽子,等你长大成人了,爸立刻把担子交给你,你就趁着年纪,赶紧多快活几年吧。”

    顾励由内侍伺候冠带,先前往太庙行告庙礼,再率领百官,法驾卤簿,浩浩荡荡出了皇城,前往京畿兵营。

    京城内,道路旁不少百姓围观,顾励坐在法驾内,透过帘幕往外看。虽然看不到陈奉,但顾励知道,这狐狸此时一定正在京城的某处关注着他呢。

    待出了京城,视野便陡然开阔起来。今天天气温和晴朗,阳光和熙,暖意融融,顾励被温暖的春风熏得快要迷醉,就在这时,銮驾突然颠簸起来,周长顺高喊:“有刺客!护驾!”

    顾励往外头一张望,就被一片刀光剑影晃了眼睛。刺客不管不顾,往銮驾冲杀,銮驾周围围着一圈侍卫,周长顺居然也拿着武器,似模似样地格挡。

    刺客约莫十七八人,虽然带来了少许的冲击,有少数官员受伤了,但伤亡不大,这些人很快被抓住,押到了顾励的法驾前。

    顾励听见杨鸿见在官员队伍中咦了一声,于是问道:“杨尚书,这些刺客可有什么蹊跷?”

    杨鸿见走上前来,行礼回禀道:“陛下,这刺客为首之人,便是叛军残党将领耿崇明。臣曾率军随他交战过几次,是以记得他。”

    话音刚落,便宛如水如油锅,四周一片窃窃私语。

    “居然是叛军!”

    “原来他们还未走远!”

    “怕不是未走远,而是听闻陛下要前往京畿兵营,又杀了个回马枪,赶来刺杀陛下。”

    “陛下宅心仁厚,下旨赦免了这些叛军的死罪,没想到这些人不感念陛下,反而还要来行刺陛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顾励看向前方刺客,杨鸿见所指认的那人负了伤,跪在地上,看他浓眉大眼,面皮黝黑,的确像是条庄稼汉子。

    左世爵出列道:“陛下仁善,原本想放这些人一命,可没想到这些叛军不知好歹,竟然前来行刺陛下。既然他们撞上来,正好把人抓了,严加审问,把叛军残党一网尽!”

    众官员道:“正是!这些叛军不知好歹,一个都别放过。”

    顾励看着跪在下头的刺客等人,终于明白了,这就是陈奉给他出的难题啊!

    这些人不过区区十几人,与送死无异,但是陈奉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死!

    顾励问道:“穆丞相意下如何?”

    穆丞相出列,回禀道:“陛下,叛军残党两万余众,这刺客却只有十七八人,焉能因为这十七八人一时糊涂,便给其他两万人定罪呢?陛下既然已经下了令,赦免叛军残党之罪,那么老臣请求陛下,要治罪,就治这些刺客之罪吧。”

    顾励嗯了一声,:“穆丞相的是,只不过,朕非但不想治叛军残党之罪,这些刺客,也想一并放了。”

    群臣登时哗然。耿崇明亦愕然抬头,看向法驾。

    顾励却是十分得意,陈奉啊陈奉,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我轻易就将你的计谋破了!

    这些人前来行刺,一定是陈奉设计。这些人不过以卵击石,但陈奉要的,就是让他们死在顾励手里。只要顾励杀了这些人,剩下的叛军残党们心生疑虑,就算有想要放下屠刀回乡种田的,也要掂量一二,回去之后势单力薄,会不会被顾励秋后算账。

    相反,若是他连这些刺客们都愿意放过,那些叛军们自然更加相信他赦免罪过的诚意。

    朝臣们却是不肯答应,纷纷开口道:“陛下三思,这些人胆敢犯上作乱,陛下饶过他们一次,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这次再放过,那么我后楚皇家天威要置于何处?我后楚法度又要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