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穆丞相已经猜到了?

    也是,奉奉形貌特殊,杨廷璧见过他,穆丞相把杨廷璧扣了,一审就能知道。顾励知道穆丞相是为了他好,别陈奉跟他都是男的,就算陈奉是个女的,就凭他曾经帮过张慈儿,这帮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士大夫们也不可能接受顾励和他在一起。

    但是——早在当初和陈奉在一起的时候,他对这些困难阻碍就已经有了预料,现在面临穆丞相的诘问,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顾励淡淡道:“穆丞相,车中之人受了灼伤,暂时不能见人。还是让朕先带他入宫请御医看看吧。”

    穆丞相笑道:“这内廷乃是陛下的,陛下要带什么人进宫,自然都由陛下做主。只是老臣希望陛下能三思而后行。”

    顾励诚恳道:“穆丞相,朕拿您当亲人长辈般看待,朕虽然是一国之君,却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想要与所爱之人在一起,穆丞相也要阻拦吗?”

    他起感情牌,穆丞相却是不好话了,微微叹了一口气,向顾励告辞。

    顾励回到车上,陈奉噙着笑看向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时,便想到了会被这些人阻挠?”

    顾励点点头。

    “难怪那时迟迟不肯答应我,我还当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倒是我误会你了。”陈奉扫了一眼穆丞相离去的方向,:“这些老头子若非得碍事,我替你将他们除掉便是。”

    顾励:“……奉奉,这些都是我的肱股之臣,你不要乱来啊。”

    陈奉垂着眸子,眼神冰冷:“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在一起,这些人若是搅局,我不会放过他们。”

    顾励握住他的手,安抚道:“你放心,你放心,我会搞定的。”

    陈奉冲顾励笑了一下,与他十指相扣,:“好吧,都依你。”

    顾励:感觉自己成了暴君独宠的妖妃。

    到底谁才是皇帝啊???

    陈奉又问道:“那给你下□□之人呢?我原先以为是俞公公对你用的下作手段,现在看来,俞公公不过是你的内侍吧?那下药之人是谁?”

    原来奉奉还在惦记这件事呢?

    顾励忙:“是我后宫的嫔妃,我已经把她入冷宫了。”

    陈奉幽绿的眼眸一眯:“你后宫还有多少妃子?”

    “没有了,正等着奉妃充实朕的后宫呢。”

    陈奉勾起嘴角:“那好,能伴随陛下身侧,夜夜教陛下练字,乃是我的荣幸。”

    他话音一落,顾励不由得回想起了被他教导练字的恐惧,甚至感觉腰又开始酸痛,尾椎骨又开始酸麻起来了。

    在体力恢复之前,暂时不要跟奉奉调情了吧。论起搞颜色,他可不是这狐狸的对手。

    马车进了宫,李棠已带着人,抬着御辇等着了。顾励带陈奉下车,拉着他上了御辇。

    看到陈奉,李棠眼角一抽,乖觉地不置一词,跟在御辇旁往乾清宫的方向去。

    乾清宫内外把守的侍卫也比平时要多一倍,贞儿正站在宫门前垫着脚巴望着,周长顺与几名侍卫护在他身后。见到顾励的御辇来了,贞儿连忙跑上来,欢欢喜喜地叫道:“父皇!”

    顾励从御辇上下来,把贞儿抱起来。贞儿原本兴高采烈的,被顾励抱在怀里,委屈劲儿上来了,搂住顾励的脖子哭唧唧道:“父皇去哪儿了?!吓坏儿臣了!”

    陈奉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顾励哄贞儿道:“是父皇错了,贞儿别哭了。”

    贞儿哭得跟厉害,撕心裂肺的。顾励只得道:“父皇离开这几日,你也不用念书,那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贞儿擦了擦眼泪,认真:“只要父皇每天都陪着儿臣,儿臣愿意天天念书的!”

    没想到贞儿会出这番话来,顾励心中一时间五味陈杂。他抱着孩子,带着人进了宫里,顾励把人都发出去,想让贞儿和陈奉培养培养感情。

    贞儿终于不哭了,坐在顾励的腿上,量顾励身上的伤,见到他耳朵上擦着药膏,哭唧唧地替顾励吹吹。

    陈奉问道:“这就是你那个便宜儿子?”

    顾励一窘,:“莫再贞儿面前这话。”

    陈奉笑了一下,冲贞儿招招手。贞儿从顾励膝盖上跳下去,走到陈奉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

    陈奉问道:“我好看吗?”

    他的伤虽然还没大好,却也看得出形貌出色,贞儿点头:“好看哩!”

    陈奉又道:“知道你该叫我什么吗?”

    贞儿冥思苦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叫我爹爹。”

    顾励刚喝了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话都结巴了:“你……你这跟孩子瞎什么呢?”

    “这话可是你自己的,怎么就成了我瞎了。”陈奉捏了捏贞儿的脸蛋:“再,要不是看在你把这孩子视如己出的份上,我还不想要个便宜儿子呢。”

    顾励回想了一下……好像他还真的跟陈奉过这话。

    贞儿被他捏了脸,有点害羞似的:“父皇,这个叔叔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贞儿管他叫爹爹?”

    他跑到顾励膝盖边,爬进顾励怀里坐着,这才心地量陈奉。

    顾励解释道:“你私下里叫他爹爹便罢了,有旁人在时,不可以叫的。他是爹爹喜欢的人,也是对爹爹很重要的人。”

    他抓着陈奉的手,把贞儿的手放在他手心里:“贞儿,宫里这些人,你唯一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除了父皇,就是他了。明白吗?”

    贞儿见顾励的郑重,懵懂地点头。

    陈奉有些动容,笑了一下。他原本是不大喜欢原主的这个儿子的,别什么做错事的是大人,孩子有什么错,陈奉的价值观里没这种概念。只不过他已经看出来了,顾励对这个孩子,是极为疼爱的,为了顾励,他愿意勉为其难,接受这个孩子。

    而且,原主留下这么一个孩子,也是一件好事。有这孩子在,顾励不用为立储的事去碰别的女人,他乐见其成。

    陈奉抱起贞儿,:“走,带爹爹出去转转。”

    陈奉抱着贞儿出去玩了,顾励便把左近的人都叫来,吩咐事情。

    他叫谢莲带一批人手,去真定县周围找一找那批宝藏的下落,哪知道谢莲带着人在爆炸的遗迹周围找遍了,只捡到零星一点碎金银,那大批的宝藏竟是下落不明。他把空墓室挖开,也仍是一无所获,只得回了宫两手空空地交差。顾励听了,推测这批宝藏或许是随着暗河沉到地底更深处了,也有可能被暗河冲到了其他地方,只得先放下这事。

    陈奉听没把宝贝找回来,扼腕叹息,责备顾励:“当时叫你按住了别松手,你倒好,非得往火坑里跳。这么一大笔钱呢!”

    “奉奉你咋这么财迷。我当时不往下跳,你人可能就没了。”

    “这可是给你的聘礼!”陈奉叹气道:“罢了罢了,既然浑家(1)喜欢把金银珠宝往水里丢,听个响,哄你开心也没什么不可的。”

    顾励其实也怪心疼的,这么大一笔钱若是能找到,辽东的军费就有着落了。不过往好处想,他都已经把奉奉救回来了,丢一笔钱算破财消灾,人不可太贪心。

    此外便是杨廷璧的事,他和书童被关了几天,顾励把两人放了,杨廷璧请到宫中,路引交还给他。

    杨廷璧见到顾励无事,松了口气,劝顾励:“陛下往后不可再独身一人出京了,陛下离去后学生便后悔了,怎么都该追上去的。”

    原还想问问陛下有没有追上那年轻人,可看见陛下轻松愉悦的模样,杨廷璧心中凉了半截。

    不用,肯定是追到人了。

    也是,陛下这般龙姿凤章,风华绝代,有什么人可以拒绝得了呢?

    杨廷璧心里酸。

    顾励:“这几日叫杨举人受委屈了。”

    杨廷璧道:“学生的事都是事。再,这事也算是因学生而起……”

    他犹豫地看看顾励,原是想再问问陛下和那年轻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才醒悟过来,陛下的私事,岂是他能过问的。

    杨廷璧转而道:“陛下原来就是顾宜兴,先前学生多有冒犯,不知天高地厚,还望陛下不要跟学生计较。”

    顾励笑道:“怎么会计较?杨举人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往后《大楚报》上为朝政宣传之事,朕还想交给你来办的。”

    杨廷璧听得心中一热。

    因着陛下出京,殿试成绩迟迟未出,虽然知道自己的排名应当不会太差,但是听见陛下亲口称赞,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杨廷璧看了顾励一眼,心中颇为欣慰,若能入朝为官,随侍陛下左右,也不枉费他二十年寒窗苦读的心血。

    杨廷璧离开后,陈奉从后头走出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

    顾励:“虽然尚未过问殿试成绩,但这位杨举人多半就是状元郎了。朕很看好他。”

    杨廷璧看顾励的眼神,陈奉一眼就能看明白,酸溜溜道:“你看好他,他却怕是不想给你做朝臣,倒是想给你做后妃呢。”

    顾励登时脸上一红,:“不要这样,人家一个清高读书人,哪会有这般心思。”

    陈奉也不提了,免得提多了,顾励原本对杨廷璧没有那种心思,被他提醒,反倒上了心。反正这后宫他已经摸熟了,就算自己不在,也可以叫俞广乐盯着他,而且杨廷璧是读书人,脸皮薄,怕是自己都还没能戳破那层窗户纸,对手,不足为惧。

    叫他烦恼的,反倒是穆华龄这老头。

    他才在宫里住了不过几天,穆丞相就频频进宫,劝顾励别再把陈奉一个大男人留在后宫了,这于理不合。后宫的男人除了陛下,便只能是太监。

    顾励也知道,前朝虽然也有搞同性恋的皇帝,可的确没有把恋人当做后妃放在后宫里的,可他跟陈奉正是恋情火热的时候,要他跟陈奉分开,实在是不舍得。

    这还不是最叫他头疼的,最近谏言们终于听了他私自出京的消息,简直炸了锅一般,不仅要上疏骂他,还要当面骂他。顾励心还好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一个男人干这离经叛道之事,否则还不得把他的乾清宫炸了。

    顾励早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穆丞相原本被关在文华殿里审阅殿试考卷,文华殿外围有禁军把守。自己出了京,穆丞相为了稳住朝堂后宫,只能出了文华殿,令禁军保卫好顾由贞,他与崔释坐镇武英殿,瞒住顾励不在的消息,以免京城有人浑水摸鱼,闹出乱子来。

    现在顾励回来了,朝臣们再一琢磨,不就想通了么。

    谏言们又是哭又是骂,把顾励弄得烦不胜烦,催着穆丞相赶紧把殿试成绩放榜公布,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

    不过没想到,在殿试成绩出来之前,另外一条消息成功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但顾励高兴不起来。

    先前他派人送往辽东的火器,居然被建虏劫走了。焦烈威火冒三丈,清查关锦防线,究竟是哪一环出了纰漏。哪知道这事不赖他,是送火器的官员们出了山海关后,遇到前来迎接的宁远官兵,便欣然把火器交给了人家,谁知道这帮人是建虏找人假扮的。

    顾励也气,叫人把这帮官员们下入牢中,催促王恭厂赶紧再生产一批鸟铳来。

    夜里他批阅完奏折,想起这事,实在睡不下,对着火器的图纸大眼瞪眼,陈奉走到他身后,抱住他,问道:“陛下,奉妃来教您练字了。”

    顾励叹了一口气,:“练字,朕的字就是能写出花来,也解不了这燃眉之急啊。”

    陈奉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了看桌上的图纸,嗤笑道:“你在为这事烦心呢?怎么不来找我?”

    顾励眼睛一亮,问道:“难道你手里有欧洲新式火器的图纸?”

    “图纸倒是没有,我带那玩意儿出海做甚?不过我为了对付沿途的海寇,买了不少新式火器,正好借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