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励问道:“你带了多少?”

    陈奉漫不经心道:“火绳枪5700支,其中重型火绳枪4000支。簧轮枪2700支。此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火炮、红夷大炮、连珠铳,加起来一共一万件,来的路上消耗了几百件。”

    顾励呼吸一滞,看陈奉的眼神都柔情缱绻了。

    奉奉是大款啊。

    他之前紧赶慢赶,催着王恭厂研究的鸟铳就是火绳枪,但是大楚本土研究的鸟铳,别与欧洲的相必,就连日本的火绳枪都比不上。

    毕竟民间不能私下制造火器,王恭厂属于国营企业,无论什么产业,一旦由朝廷插手,质量都会下降。

    之前赶工出来的鸟铳,已经属于质量不错的一批了。

    也就只有三百来支而已。

    拿不到鸟铳的士兵们,都只能用火门枪,三眼铳,夹靶铳等早就被欧洲战场淘汰的东西。

    而火绳枪也分重型火绳枪和轻型火绳枪,重型火绳枪被称作鹰铳,鹰嘴铳等等,杀伤力很强,别建虏穿着的明光重铠、布面铁甲、札甲、棉甲,就是防护力最强的板甲,也一样可以穿。

    之前顾励让人去找濠境的佛朗机人谈的,就是这种重型火绳枪。无奈佛朗机人要价太狠,顾励又舍不得钱,这生意一直没谈下来。

    轻型火绳枪的杀伤力就比不上重型火绳枪了,但是轻型火绳枪的后座力更,在战场上组建一支配备了轻型火绳枪的火器部队还是有必要的。

    至于簧轮枪,是比火绳枪更牛逼的存在。簧轮枪更像现代的□□,不像火绳枪需要一直点燃引线,遇着阴雨天便用不上了,簧轮枪杀伤力强,使用方便,还可以放在枪套里,就是构造复杂,所以价格很昂贵。

    可惜的是这时候的欧洲,还未将更简单实用的燧发枪研究出来,不过陈奉居然带来了连珠铳这种新式的火器,也足够让顾励惊喜了。

    更别还有红夷大炮这些运输极其不便的重型火器。

    能把这么一批火器运过来,需要极大的人力物力。

    看来奉奉在欧洲赚到了不少钱啊。

    顾励忽然想到,陈奉要抵御海盗,两千只火绳枪就已经足够,他这又是大炮又是簧轮枪的,这是要干嘛啊?他不由得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陈奉,问道:“你不会是算用这批火器来轰我的吧?”

    陈奉面上一窘,:“我并不知道狗皇帝的壳子里已经换成你了,还当你是被他算计了,这才多带了些家伙来救你,就算用不上,也可以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顾励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已经向陈奉坦白交代了,不然这狐狸真的会冷不丁把他炸上天。

    “这批火器,我留下一千支,余下的我直接让人给你送到辽东去。”

    陈奉出手极为大方,毕竟他的仇人狗皇帝都已经死了,剩下的就是那些助纣为虐的狗官,这不能算到夷辛头上。现在既然是夷辛当皇帝,那夷辛的江山就是他的江山,为他出力是理所当然的。

    顾励:“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要留下多少我都没意见。只是……你留着火器,难道是还算回去吗?”

    陈奉:“我的银行刚开了半年,接下来还算开办公司,去印第安看看,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

    顾励有些不开心,抓住陈奉的手:“就不能不要走吗?”

    陈奉看向他,:“夷辛,当初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出海时,你这里有你的事业,我也一样,海外有我的事业,我固然想长久地和你在一起,但是要我从此困囿深宫,我做不到。”

    顾励这才想到,是自己想岔了。陈奉与他同样都是男人,怎么会不想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男人从事业中得到的成就感,是爱情无法弥补的。陈奉天生就是要翱翔天地的凤鸟,不能自私地把他困在后宫里。

    顾励:“奉奉,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不过我也并非要你从此困囿深宫,我是想着,待贞儿成人了,便可把皇位交给他,贞儿如今四岁了,还有十四年,那时我也不过三十六岁,还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到时候陪你云游四海,你想去哪儿,我都听你的。”

    顾励想了想,又继续:“不过我现在也明白了,别十四年,就是让你在宫里待一年,你也是做不到的。你若是想回欧洲,那就回去吧,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奉点头道:“放心吧。在海外立稳了脚跟,我便会回大楚来找你。”

    顾励吐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惆怅,陈奉仍看着他,蹙眉思索。

    顾励问道:“怎么了?”

    陈奉问道:“欧洲……你上次提起时我便想问了,为何管海外叫做欧洲?”

    顾励失笑,给陈奉上了一晚上的地理课,上着上着,就在床单上画起地图来。

    陈奉自听顾励算待贞儿成年,便把皇位传给贞儿,一时间看贞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原先还带着贞儿四处玩耍捣蛋,现在看着贞儿,眼睛就嗖嗖冒光,每日三问:读书了吗?练字了吗?今日学了什么?

    字写得不好,还要他重新写过,把个贞儿折腾得哭唧唧的,咬着笔把字重新写好了,交给陈奉爹爹看过,才能玩耍。

    陈奉除了盯着贞儿学习,便是安排火器的事。他的船队都停在海上,离江苏太仓有三日的航程,从海上直接出发,运往莱州,由莱州巡抚押送到宁远,这般走海路,比走陆路快捷得多。

    陈奉雇佣的那帮民夫们都在保定,他写了封信,叫宫中侍卫带出去,交给一名手下,再让人前往江苏太仓,找到船队上的管事,把大部分火器送到辽东,剩下的取一部分,带到京城的王恭厂来,给工匠们参考。

    陈奉把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剩下的便是顾励的事。

    这天上早朝,言官们商量好了似的,把兴修水利的事翻出来,责备顾励不应该把钱都花到这地方上,以至于辽东军费武器紧缺,跟佛朗机人的谈判却迟迟谈不下来,待这一批火器送到辽东,建虏都已经抢了东西过冬了。

    顾励哼了一声,就知道这水利的事一天不见成效,便一天要成天被他们拿出来念叨,他:“火器的事,朕已经解决了,诸位爱卿不必再拿水利之事来项,治理黄河乃是利在千秋的大事,越早做准备越好。”

    言官们面面相觑,有人:“黄河是该治理,可这事还可缓缓,现在最紧要的……”

    还有人道:“陛下火器的事已经解决了,不知是怎么解决的?”

    又一名言官出列道:“陛下,火器与治水的事暂且不提,臣只想问问,陛下带了一名年轻男子入后宫,有没有这事?”

    他们先是听陛下出了一趟京城,刚骂……哦不,劝谏了陛下,接着又听宫里陛下带了人进宫,还是一名形貌特殊,容姿出众的异人,想到陛下曾经沉湎男色,狎戏太监,言官们或忧心忡忡,或跃跃欲试,他们都好久没有事情做了,无论如何,这次务必要劝阻陛下,挽救大楚的江山社稷啊。

    顾励心,看来这帮人暂时还未猜到他带回来的人是陈奉,若是知道,怕不是要死谏?

    他看了穆丞相一眼,现在可能猜到陈奉身份的,也就穆丞相一人。想起那天在宫门口,他特意等江延书等人离去,才责问自己陈奉的事,穆丞相是给他留了面子和余地的,陈奉的真实身份,穆丞相想必也不会到处乱。

    顾励点头道:“的确有这事。”

    朝臣们登时炸了锅,眼看他们又要闹将起来,顾励笑道:“爱卿们这又是怎么了?他可是英格兰若弗鲁瓦伯爵特意派来朝见的使臣,有英格兰女王颁发的文书堪合,这一批火器,就是他带过来的贡品,爱卿们为何对他这般大的意见?”

    朝臣们登时一愣,一人出列道:“若是海外来的使臣,按道理需得由礼部安排觐见才是,哪有陛下私自带入宫廷中的。而且若是海外使节,怎么只有他一人呢?”

    顾励解释道:“朕出京后在真定遇见他,见他被路匪抢走了钱财,又受了伤,这才把人带回宫里给他治伤。他带来的使节团队,已经在路上了。”

    陈奉自己,他在张慈儿军中的时候,因双眸异色,常被愚昧之人称作妖怪,便深居简出,也不太跟旁人交道,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开了海禁,沿海一带时常有高鼻深目金发蓝眼的外国商人出入,以前外国人想要来大楚贸易,都是作为使臣被带到京城,安置在四方馆中,京官们其实没少见过这些人。

    所以顾励便想着,给陈奉安排一个外国使节的身份。陈奉是偷偷上岸的,没有经过沿海州县的批准,这一次他派人去海边找陈奉带来的团队,便吩咐替他们把手续补办齐全,以海外使节的身份入京。

    “这……”没想到准备了一腔的义正言辞,豪言壮语,竟叫顾励用一个外国使节的身份轻飘飘挡了回来,言官们登时都有些憋屈,喃喃道:“那……可以把他安置在四方馆里,叫御医出宫给他医治便是了……”

    这时杨鸿见站出来迫不及待问道:“陛下,这使臣带来了多少火器?是手铳还是鹰嘴铳?可有红夷大炮?”

    顾励笑道:“有火绳枪5700支,其中鹰嘴铳4000支。簧轮枪2700支。此外还有红夷大炮五门,朕已命人从海上送到莱州去了。”

    杨鸿见听了,激动得不能自已,问道:“簧轮枪未曾听过,想必是海外的新式火器!没想到竟有四千支鹰嘴铳,太好了,太好了!”

    穆丞相一直没话,听见这批火器的消息,一时间也脸露喜悦之色,问道:“这英格兰是何处的番国?英国女王又是什么身份?此前竟从未听过,是老臣孤陋寡闻了。”

    朝臣们窃窃私语:“咱们只听过石城、渤泥国,还从未听过这英格兰呢……”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京城中时常有国外客商来往,听听便知道的。”

    “这英格兰好端端地给咱们送这么多火器做甚?我看他们想要的只怕更多!”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的丝绸茶叶,在他们那里是稀罕物,就像这海外的火器,对咱们来是稀罕物一般。”

    顾励咳嗽一声,:“好了,各位爱卿可还有旁的事需要奏报?”

    穆丞相:“回禀陛下,此次殿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名单已交给陛下查阅,若无问题,便可张榜了。”

    殿试的名单顾励已经看过,穆丞相在朝会上提一下,便算过了廷议。

    这次杨廷璧的卷子被勾为殿试头名,他又是乡试解元,会试会元,这番被选为殿试状元,便是连中三元,大楚十七朝文臣,也不过两人有此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