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闷热的三伏天,长春宫里却带着股凉爽。

    程今今正迷迷糊糊的,就听有人在睡梦中声叫着:“郡主,郡主,该起了。”

    那声音又轻又低,带着丝心翼翼,似是极怕惹恼了她。

    桃心里委屈,这叫郡主起床的活可是个苦差事,偏偏她刚来长春宫,资历最低,那些姐姐们就将这样的差事交给她这个新人。

    听若是郡主心情不好,骂一顿还是轻的呢。

    桃望了一眼双眸紧闭的郡主,心里暗暗叫苦,却还是鼓足勇气,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郡主,该起了,再不起,赶不上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程今今这才迷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就是繁复精美的纱帘,床边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正战战兢兢的看着她。

    那丫头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是伸手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郡主,奴婢伺候您起身。”

    程今今昏昏沉沉的任着她伺候,不一会儿便穿好了衣服,接着又被扶着坐到妆台前,开始梳妆扮起来。

    程今今此时迷糊的脑子才逐渐清醒,她抬眼看了看,铜镜并不清楚,但却可以隐约看见少女那双明亮皎洁的双眼。

    可她这一抬眼,却被身后的侍女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顿时“啪”的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有这么可怕吗?

    “行了,别磕了,起来继续梳头。”程今今无奈道。

    那侍女这才心有余悸地站起来,更加心地梳起来。

    程今今干脆闭上眼,理了理思绪。不知为什么,这次的剧情还没传送过来,所以此刻她只能从原主的记忆力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大致背景。

    这个朝代叫庆朝,当今皇上庆元帝,是位贤明的君主,所以自他登基以来,政通和人,百废俱兴,庆朝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

    而原主的父亲镇南王,则是当今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兄弟两人关系极好,但前年,这位镇南王却在南境的一次大战中为国捐躯,原主的母亲也随他而去,只留下一儿一女。

    当今太后哭了一天一夜,接着便将原主接到宫中亲自抚养。

    太后皇上怜惜她无父无母,封她为长乐郡主,对她极其娇宠纵容,所以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子,下人若有不合意的,便动辄骂,撵出宫去。

    “郡主,好了。”背后传来侍女心翼翼的声音。

    “嗯。”程今今慢慢站起来,量着侍女:“你是新来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是,奴婢桃,昨天才来的。”她吓得垂下头,紧紧盯着脚尖。

    程今今看了一眼隐隐颤抖的宫女,努力让自己语气温柔点:“好了,桃那你以后就贴身伺候我吧。”

    原来贴身伺候的宫女春杏,昨天因为梳头时扯到了原主,被原主扇了两个巴掌,丢到了院子里扫地。

    “是。”桃声应下,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忐忑。

    两人很快便起身去太后宫里,可太后宫里的嬷嬷却,今日太后身子不爽利,此刻还没起身,让她也不必再等,因此程今今只得和桃两个人原路返回。

    回到长春宫不久,厨房便呈上了今日的早膳,这让程今今再一次对郡主的奢靡程度有了一定了解。

    就一个早膳,摆了一整桌,程今今粗略数了数,这一桌少得有三十多道。

    她每种都尝试了些,等尝到十几种时候已经撑得吃不下了,只得让下人们撤下去。

    吃完了早膳,程今今卸了钗环,又躺到了床上。

    她陷在柔软的床上,思绪飘忽。

    窗外是一片翠绿茂盛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倾撒下来,留下些许斑驳的碎影。

    程今今怔怔地望着那一块碎影,莫名的有些悲伤。

    她想到了顾白,上个世界,他们也算白头到老了吧,她还记得意识模糊间,顾白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回到系统空间后,她不直一次地问过八,她和顾白有没有可能相见,八一直含糊其辞,这反到让程今今升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他们在这个世界还能见面呢?

    窗外的雀儿叽叽喳喳叫着,桃进门就见郡主斜倚在床上,像是失了神般的望着窗外。

    她脚步更轻了些,走进床边才声道:“郡主,刚刚春喜公公您每日巳时要进一个冰碗,现在厨房估计在准备了,您要先起身吗?”

    程今今这才想到,原主畏热,入夏之后,每天早膳完便要吃些冰食。

    冰碗就是将冰捣碎,再淋上鲜牛乳,时鲜水果等,夏天吃一碗,神清气爽。

    想到这,程今今也有些馋了,刚想叫桃扶她起身,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尖细的叫骂声

    “兔崽子,你不想活命了是吗,这可是郡主要用的冰。”

    紧接着便是啪啪几声,听起来像是扇了好几个耳光。

    那声音响到隔着一扇门都听得清清楚楚。

    程今今连忙从床上下来,飞速起身开了门:“你们干什么呢?”

    门外的春喜听见郡主不悦的声音,又见她只着单衣,不施粉黛,一看就是从床上刚下来的样子,吓得连忙跪地:“郡主恕罪,郡主恕罪,实在是这奴才不争气,撒了郡主的冰,奴才气不过这才了几下,叨扰了郡主,实在罪该万死。“

    春喜自郡主进宫就一直在郡主身边伺候,最是了解她的脾气,若是她知道有人撒了她要用的冰,扇几个巴掌还是轻的。

    这样比起来,吵醒她还算是件事了,他松了口气,壮了壮胆子,侧过身子对那又太监重重扇了一巴掌:“还不给郡主请罪。”

    太监本就跪着,被春喜又扇了一巴掌也不吭声,只是重重磕了几个头:“郡主赎罪,奴才罪该万死。”

    他磕得极重,额头碰撞着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那声音穿到程今今耳里,大声的让她心都紧了紧,她低头看着这个匍匐在地的太监。

    他瘦瘦的,穿着最下等的太监服,那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松垮,此刻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貌,但声音却不像寻常太监的尖利刺耳,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清越。

    他身子有些抖,身上的本是浅蓝色的太监服,已经因为浸满了汗水而变成深蓝色,而他前方的一块地,隐隐约约有一块水渍,应该是他头上的汗水。

    夏日炎热,冰房离长春宫极远,为了让冰不在路上融化,送冰的人必得跑得飞快。这太监应是中暑了,脑袋晕乎,一个踉跄才不心把冰撒了。

    程今今看着他汗湿的衣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罢了,你起来吧。”

    春喜刚要起身,就听见郡主凉丝丝的声音:“的不是你,你在继续跪着。”

    跪着的周言愣了,难道的是他?

    “那个太监,的就是你,你起身跟我进来。”

    果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周言痛苦地闭了闭眼,额头还隐隐作痛,身上的汗水粘着衣服,发出一阵恶心的汗臭味,他用尽全身力气,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周言头脑昏沉,站起来时,只看到郡主绰约的背影,她只着了单薄的里衣,入墨的长发披散着,就连背影看上去都好看极了。

    周言早有耳闻,长乐郡主的性子最是骄纵,下人若有不如意的便动辄骂,因此在宫中人人惧怕,一听到是长春宫的差事纷纷避而远之。

    这次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郡主必定不会轻饶的,周言这么想着,便艰难地迈着步子,弓着身走进殿中。

    一进殿里,一股凉风袭来,周言浑身的燥热顿时消散了些,他有些苦中作乐的想,在这样清凉的殿中挨,也好过在外头的酷日下挨吧。

    可想象中的毒却没有到来,郡主身边的丫头便走过来道:“你跟我来,郡主让我带你去偏殿。”

    周言自嘲的笑了笑,看来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而已。

    他听话的跟着丫头走到偏殿,偏殿不大,可陈设之中却处处透着精致,平日周言这样的下等太监是进不了殿的,所以虽心中忐忑,却免不了好奇的左看右看。

    “坐吧。”

    周言被吓得愣住不动,难道这是什么新式责罚吗?

    桃见他呆愣的站着,只得重复道:“坐下。”她怕这太监不坐,还特地补充:“郡主让你坐的。”

    果然,定是什么特别的惩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言此刻已经心无所谓了,干脆找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惩罚。

    可桃却递了被凉茶过来:“喝,郡主让你喝的。”

    周言接过凉茶,心知这一定是什么毒药了,他知道郡主一向跋扈,但还不至于轻易要了他人性命,所以这药应该只是让他吃吃苦头罢了。

    杯子里清亮的液体倒映出他漆黑的眼眸,周言悲愤的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这人怎么喝个凉茶都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桃无语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瓷瓶,递给他:“这是郡主给你的伤药,你回去早晚涂一次,过几天应该就能好了。”

    伤药?周言下意识的接住瓶子,就听桃继续:“郡主你应该是中暑了,让你在这休息一会,你刚刚喝的是凉茶,这里还有一壶,你渴得话便多喝些,等身子爽利了些,再回去当差。”

    凉茶?周言慢慢的回味了下嘴里的味道,有些甜,还带着丝微微的凉。

    桃和他完话,便转身走了,徒留周言一个人呆子似的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他回到自己屋里,才愣愣的反应过来。

    这长乐郡主,怎么和传言里一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