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阳光正好, 两人用完午膳, 程今今看着外头暖融融的太阳, 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晒晒太阳吧。”

    周言自然没有什么不肯的。

    他昨日新婚, 皇上准了他两天假,让他在府里好好休息。

    两人肩并肩走着, 清的阳光带着丝清新的草木香,晒得人身心舒畅, 周言眉间的冷厉逐渐消散。

    程今今抬眼望了望他,手悄悄地移了过去, 试探地伸出指勾了勾, 引得那大手紧张的颤了颤。

    “郡主, 别闹。”

    不要这样逗他,他,他受不住的。

    清的风分明带着股凉意,周言的脸却热了。

    程今今偷笑了笑,干脆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顾他几乎不存在的微弱反抗,将他的五指张开, 和自己紧紧地十指相扣。

    “我才没闹。”她一边笑盈盈地,一边伸出食指轻轻蹭着他的指节,引得他手心一片濡湿。

    周言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放手的,可从干遍粗活累活,八岁时就能搬动一柜子冰的他, 好像一遇到郡主就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软绵绵的缴械投降。

    他感觉自己的手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骨节处的细密痒意,一路传到了心底,引得他全身发颤,几乎无法自持的心跳加速。

    寂静院子里,天光明媚,周言清晰地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

    平日里阴狠果决的督主,此刻面上一片潮红。

    算了,就这么放纵一次吧,他一边鄙视着自己的卑劣无耻,一边又忍不住因为郡主的亲近而心生暗喜。

    最后他干脆放弃抵抗,顺着郡主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往她那移了移,也让两人的手更紧密的握在一起。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程今今便觉得有些累,拉着周言回了寝卧。

    可她刚推开房门,就见里面站了一屋子的人。

    大多都已年过花甲,两鬓斑白,他们见二人来了,个个都忙不迭的颤巍巍地起身,躬身行礼:“给千岁爷请安,给郡主请安。”

    “这是?”程今今面带疑问的看着周言。

    “这是全京都最有名的大夫,还有一些是宫里的御医。”周言解释道:“都是来给你调理身子的。”

    他顿了顿,语气有低了下来:“昨日你跟我了过去之事后,我便差人寻了大夫,想着让你好好调养身子。”

    “其实不用。”程今今忙着拒绝:“我都好了。”

    她以前就最怕看病吃药,只是没想到,到了古代还要经历这些。

    周言向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可是这一次,他语气坚定:“不行,受了这么重的伤,刚好便大老远的跑来,若是落下了病根子可怎么好?”

    他见程今今满脸拒绝,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带上了几分哀求:“乖,就看看,看看就好。”

    程今今听着这语气,心里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出拒绝的话了:“好吧。”她低下了头,露出乌黑柔软的发顶:“就看看哦。”

    周言露出了个如释重负的笑,他昨夜在书房辗转反侧,脑里心里,全是郡主脑袋上那伤口,想一次,心里就被刀割一下,一个晚上,他的整颗心都快被割碎了。

    他抬起头,望向那些大夫,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阴郁,他抿了抿唇,凉凉地:“一个一个来,都给我仔细点,若是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

    在座的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大半辈子,为多少权贵看过病,可如今还是因为这督主的几句话而遍体生寒,原本就颤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这可是杀人不眨眼,可止儿啼哭的九千岁啊!

    他们颤巍巍的起身,跪倒在地:“草民(微臣)不敢。”

    接着,马上有下人颇有眼色的给程今今搬来软卧,还顺带铺上了软乎乎的鹅绒垫,那垫子似乎刚刚在火上烘过,躺上去热乎乎的。

    大夫们排着队,一个个为郡主把脉,最后所有人都得出了一个结论:

    头上的伤并无大碍,可身子却有些弱,需得好生调养。

    有个最善于针灸的大夫抚了抚胡子,道:“郡主这身子,若老夫每日针灸,不出半年,就可大有起色。”

    他本是想占个功劳,没想到程今今听了这话,吓得一把拉住周言的袖子,声哀求:“我不想针灸,我怕。”

    她从最怕针,记得时候在诊所,医生要针,她吓得直接夺门而出,让爸妈在后面追了好一会儿。

    虽针灸与针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凡是提到“针”字,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屋里一片寂静,那大夫被郡主这话吓得不敢作声,谁知道这郡主这么大个人了,连针灸都怕啊!!

    周言低眸就看到自己袖子上的那只手,心里像被羽毛撩了一下,止不住地痒,他顿了半晌,才犹豫地附上那只手,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抚道:“没事,我们不针灸啊,别怕。”

    他转过头,将手背在身后,回味似地摩挲着,面上却阴沉地望着大夫,声音夹冰:“可有其他法子?”

    旁边的一位御医见状,向前一步,恭敬道:“微臣的办法容易,只要每日服药便可。”

    周言低头,眼带询问地望着程今今。

    她还是连连摇头。

    那御医见状,也好声好气地继续道:“郡主娘娘,您可是经常夜里手脚冰凉,月信来时,便会腹痛难忍?”

    程今今点了点头。

    “若是按微臣的法子,不出三个月便可好转了。”

    程今今还在犹豫,她自从有次尝了这古代的药后,便再也不敢尝第二次了。

    那苦味似是带着穿透力,刚入嘴的那一刻就可让她舌根发麻,喝下去后,不管漱了多少水,嘴里的苦味还是去不掉的。

    况且,她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治的。

    可周言并不这么想,在他眼里郡主就算是被蚊子叮一下,都是要请大夫来看的,况且是这病。他看着满脸不情愿的郡主,心里止不住的发软,一面想要依着她,一面又担心起她的身子。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他。

    全屋的大夫,下人,看着平日里肃杀阴鸷,就算对着皇上也不会露出个笑的九千岁,弯下腰来,半跪在郡主榻前,带着讨好的笑,软声软气地哄着:“就吃三个月的药,好吗?”

    他顿了顿,眼里柔的能滴出水:“我担心你,若是不愿喝,我陪着你喝怎么样,你喝多少,我就陪你喝多少。”

    那御医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是平日里的千岁大人吗?还有啊,这药是能随便喝的吗?他刚想插嘴,就被旁边的其他大夫狠狠拉住。

    糟老头子,不要命了吗?旁边的大夫用眼神示意。

    御医想扯开袖子,幸而郡主还有些理智地:“你喝那药做什么,平白无故的心把身体喝坏了,罢了罢了,我喝便是了。”

    周言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忽而亮了起来,仿佛一瞬间缀满了满天星辰,他唇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都透满了喜意,仿佛遇到了什么世间美事。

    他年少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可以常伴郡主左右,郡主是他的月亮,将他从黑暗总拉出来,给他光明与希望。

    如今,他最大的心愿便是郡主一生安康顺遂。

    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

    午膳的时辰快要到了,周言吩咐下人给这些大夫些赏赐,便让他们退下来。

    两人用完午膳,桃就把刚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那药刚放到桌上,程今今就不由地皱起了眉。

    她将药端过来,伸手舀起一勺,刚想凑近喝下去。

    可那药不知加了些什么,苦中竟带了酸,她刚喝下一口,便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吓得周言立马凑了过来:“是这药太苦了吗?吃点蜜饯压一压。”

    他马上伸手取了早已备在一旁的蜜饯,喂到程今今嘴边。

    程今今轻轻张了张嘴,将蜜饯一口吞了,顺便还故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手指,感到那指尖的颤意,她顿时什么苦都忘了。

    她突然觉得吃药是亲近周言的好时机,所以她咬着牙,又喝了一勺,放下勺子,皱了皱眉,便娇声娇气地:“苦,还想吃蜜饯。”

    周言马上听话的又取了一颗蜜饯,喂到她嘴边,这次他刻意将手的位置放得远了些,避免再触到郡主。

    虽然他心中对这样的亲近是极欢喜的,但今日他已经得到太多太多了,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郡主年幼懵懂,自然不懂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已经卑劣无耻的将她绑在身边,若是再诱她做下那些出格之事,那真是死了也不为过了。

    周言看郡主的嘴越凑越近,转眼又要吻上自己的手指,连忙松手,将蜜饯丢入她嘴里。

    ???这动作怎么这么像喂狗???

    程今今嚼着嘴里的蜜饯,恨恨的瞪了一眼周言,这个不解风情的死男人,就不信治不了他了。

    她又喝了一勺药,这次不等她苦,周言就将蜜饯递到了她嘴边。

    可程今今却转过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道:“不想吃这蜜饯,不好吃。”

    周言将蜜饯放回盘子,柔声道:“那要不,我叫下人去买些糖,或是糕点?”

    程今今摇了摇头:“都不想吃。”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的出,我便找得到。”周言轻身哄道。

    程今今凑了过去,她刚喝过药的嘴透亮晶莹,像是

    屋里一片寂静,她声音娇柔,仿佛藏了蜜一般:“我想要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苦了。”

    周言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一瞬间,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身体里的血液猛然冲向头顶,他的脸一瞬间红透了。

    他突然意识到,郡主生来就是要他的命的!